“来了,终于来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会盟台上,轲比能捧着公孙白的战书,带着几分激动、几分感慨、几分豪情。
五年前,鲜卑人的圣地弹汗山王庭被毁,十万大军一半被俘,一半被屠戮,鲜卑单于浦头战死,这成了鲜卑人心目中不可抹却的耻辱。
这五年来,轲比能回到自己所在的小部落,励精图治,他根据当年浦头留下的马镫的图纸,开始秘密制作双马镫,又凭借着对汉军的记忆,制造出高桥马鞍,使得他麾下的骑兵战斗力远远高出草原上其他部落的骑兵。
利用马镫和高桥马鞍的优势,轲比能逐渐蚕食和吞并四周的小部落,两年之后便已成长为漠北草原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麾下骑兵达三万余人。
此时的轲比能这才亮出了当年浦头传给他的鲜卑马鹿王印,自称鲜卑单于,号令草原。
接下来的两年之间,他先后击败了宇文部、慕容部、素利部、厥机部、拓跋部、弥加部等部落,还有那数不清的小部落。
尤其是对素利部那一战,他以两万骑兵硬撼素利五万骑兵,然后派两万多轻骑横扫素利部后方。那一战,几乎成为了草原之战的神话,他麾下的那些配备了双马镫的精悍将士,虽然兵力不足敌军的一半,却对素利部发动了无数次的冲锋,直到硬生生的将素利部五万骑兵冲溃为止,而后再加上后方被袭,素利不得不俯首投降称臣。
那一战之后,轲比能的大名如同草原上的红日,光芒照耀四方,轲比能的王旗所指,鲜卑众部落莫不披靡。
即便是前任单于浦头之弟步度根和扶罗韩,虽然一直心怀不甘,试图抵抗轲比能的兵锋,最终还是不得不臣服。
轲比能捧着战书,望着南面的幽州方向,眼中寒光凛冽,战意熊熊的燃烧而起。
五年磨剑,只为与那个汉人魔王决一死战,一雪鲜卑族之耻,恢复先祖檀石槐的荣耀。今日,那个魔王终于再次降临,该是决战的时刻到了!
“漠北草原,绵延千里,居然敢以区区三万骑兵孤军深入大漠。”轲比能满脸的嘲弄和讥讽,语气之中已是杀气冲天,“公孙白,你这是自寻死路,这次本单于定当让你抛尸原野,连魂魄都不能回到汉地,方可泄我鲜卑族之恨!”
轲比能没说错,漠北草原,绵延千里,汉军以三万骑兵孤军深入,不要说可能陷入无穷无尽的袭扰战和追袭战之中,光是那供给都没办法跟上,就凭这一点便足以让自身陷入没顶之灾。
当年的汉将李陵,孤军深入大漠,连连创造神话,最终还是箭尽粮绝,不得不投降。公孙白的三万装备精良的铁骑自然非李陵的五千步兵所能比,但是若想横征过百万人口,且精壮男子皆可上马为兵的鲜卑族,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冒进之嫌。
而有一点,公孙白所不知道的是,轲比能麾下常备军原已有十万,再加上扶罗韩和步度根的五万兵马,已然有十五万,再加上那些后备潜在的兵力,足足可达二十五万骑兵。
八比一的兵力,草原莽莽,一马平川,很少有可利用的屏障,而鲜卑人又是草原之主,熟悉地形,这场战斗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是汉军必输。
不过公孙白虽然没估算到鲜卑族有这么恐怖的兵力,但是主动出塞征伐草原,也是有考虑的。他若不主动出袭,而是坐等鲜卑人南下的话,届时数十万铁骑南下,必然在幽州等地掀起腥风血雨,无数百姓遭殃。如今将决战的战场设在漠北草原,不论胜败,至少让幽州之北的百姓免了一场兵灾,当然前提是公孙白至少要败得不那么难看,否则鲜卑人乘胜而来,终究还是要举兵南下的。
轰!
会盟台上之前的大鼎之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会盟台之上乐声响起,鲜卑双手,朝着身前供桌之上的那高高的马鹿塑像虔诚的拜了下去,嘴中念念有词。
台下的十数万精骑也哗啦啦的跟着拜了下去,整个草原之上呜哩哇啦声一片,声音极其虔诚和庄严。
终于,祭祀完毕,轲比能拔出腰中的长剑,仰天狂啸数声,而后高声吼道:“无所不能的天神,伟大的祖先们,请赐予鲜卑人勇气和力量,鲜卑族的生死存亡之际到了!”
台下的十数万精骑瞬间雅雀无声,屏声静气的望着轲比能。
“五年前,汉人公孙白,烧毁了我们的王庭,杀死了我们的单于,屠戮了鲜卑子民无数,更俘虏近十万鲜卑子民为奴。那一战,是我轲比能的耻辱,是在座的各位大人的耻辱,更是我鲜卑百万子民的耻辱!”
会盟台上下,所有鲜卑人满面的羞愧和悲愤之色,很多人都羞愧的低下头去,却没人想到那一战的缘由是因为浦头率铁骑南下,屠戮和劫掠汉人在先。
高台之上,轲比能长发披散,举剑向天,任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舞,如同战神一般,嘶声吼道:“如今五年之后,那个汉人魔王公孙白又杀来了,这一次,他是想要覆没我们鲜卑族,让百万鲜卑子民成为汉人的奴隶,你们可愿答应?”
轲比能直接忽略了战书之中关于鲜卑人屠戮汉人村庄的一事,此刻他要的就是激发出鲜卑人的仇恨和士气,与公孙白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誓不为奴!”
“决一死战,誓不为奴!”
“决一死战,誓不为奴!”
会盟台之下,鲜卑人的呼应声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响起,震荡在漠北草原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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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公孙白仍然对漠北草原这一战心有余悸,因为这一战是他终生遇到最大强大的敌军。
整整二十五万擅骑射和马战的骑兵,虽然很多鲜卑骑兵来不及制作马镫,而是以两个绳圈替代之,但是二十五万可以纵骑在马背上自由冲杀的骑兵,只要指挥得当,便是百万步兵,也不是其对手,更何况公孙白只有区区三万骑兵而已。
在公孙白有限的情报之中,轲比能的骑兵不过十万人,这对公孙白来说,虽然很有压力,但是却不足以让他震惊和畏惧。
毕竟他的骑兵的战斗力远远高于鲜卑人,而他们胯下清一色的七尺五高的战马,手中清一色的精钢缳首刀,还有连弩和大黄弩,三万对十万完全不在话下。
这不能怪酉飞所管辖的情报组织提供的信息偏差过大,事实上草原莽莽,信息极其落后,酉飞及其麾下的间谍人员已是十分尽职了。
……
弹汗山,鲜卑王庭旧址。
“汉人公孙白来了……”
惊慌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席卷弹汗山附近的草原之上。自从当年弹汗山王庭被毁之后,这一带的只有寥寥几个部落贪慕此地的水草肥美,在此放牧,听到汉军到来的消息,纷纷整理行装,连夜迁移。
数年前那场大屠杀,给鲜卑人带来了太多的伤痛,至今心有余悸,尤其是在起初的那一年,公孙白的名字在鲜卑族中有止小儿夜啼的之效,凡是谁家的娃儿晚上闹夜哭了,只要说一声“公孙白来了”,那娃儿立即吓得不敢啼哭。
两日之后,公孙白的大军出现在弹汗山下的草原南面的地平线上,缓缓的朝弹汗山王庭旧址而来。
聪明如公孙白,自然不会蠢到千里奔袭到龙城,主动攻袭轲比能的大军,他要将与鲜卑族大军的会战的战场,定在弹汗山王庭旧址之地。
巍峨的弹汗山和蜿蜒的仇水河,再加上昔日的鲜卑王庭那座废城,成为了公孙白坚守的阵地,他要在这里建立防守工事,抵御轲比能的大军,再图反击和追杀。
为了彻底激怒轲比能,他派出三队精锐之师,袭扰整个漠北草原南面的鲜卑人部落。
赵云率两千白马义从为中路,文丑率两千白马义从为第右路,太史慈和管亥率三千墨云骑精锐为中路。
三路轻骑分开出袭,四处袭扰鲜卑人居住之地,以消灭鲜卑青壮和劫掠为主。
……
天色苍茫,草原莽莽。
太史慈昂然而立,回头望去,最后一丝晚霞正从天边缓缓退去,天色已然一片苍茫。
在他的身后,数千战马潜伏在灌木丛中,一双双如同饿狼般的眼睛瞪着山丘下数里之外的一处近两千人的邑落。
那是鲜卑八部大人之一的素利大人的族人所在的邑落,包括老素利,而他们的目标便是突袭这处邑落。
太史慈身披重甲,策动胯下的乌云踏雪马缓缓走过阵前,清脆的铁蹄声震碎了暗夜的寂静,将士们的目光随着太史慈的前进而转动,通红的晚霞的照耀下,太史慈身上的铁甲反射出幽红的反光,仿佛有地狱之火在身上燃烧~~
“呼噜噜~”
太史慈胯下的乌云踏雪打了个沉重的响鼻,最终停在了阵列最左侧。
“铿~~”
刺耳的金铁磨擦声,太史慈缓缓抽出了锋利的百炼钢长剑,凌空空高高举起,直刺长空,三千余将士的目光霎时聚集在太史慈的剑刃上,就如同一千头饥饿的野狼,将充满兽姓的目光投向了它们的首领,那头最强壮、最狡猾,也最凶残的头狼。
征匈奴和袁谭之战,墨云骑并未参与其中,这是太史慈的遗憾,也是墨云骑的遗憾,所以这次袭扰之战,墨云骑比另外两只白马义从军都要活跃几分。
夜色如墨、乌云遮蔽了冷月,呼号的狂风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大漠上一片肃杀、伸手不见五指。
在无尽的黑暗中,一支骑兵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鬼卒,正在大漠上悄无声息地前进。
不远处,一望无垠的大漠上,星星点点的篝火隐约可见,那是鲜卑人素利部最大的邑落的宿营地。
太史慈深深地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举起沉重的缳首刀,遥指前方连绵不绝的鲜卑人营地,将刀往前狠狠一引。
“杀!”
恰乌云散去,惨淡的月色洒落下来,照亮了太史慈乌黑的双眸,竟是格外清冷,太史慈身后,三千余墨云骑将士犹如一股幽黑的蚁潮,挟裹着淹没一切的声势,漫过冰冷的荒漠向着前方席卷而去~~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三千余墨云骑将士纷纷擎出缳首刀、策马狂奔而前,直扑前方那顶最高、最大的牛皮大帐。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倒退,前方的鲜卑营地却在飞速接近,灼热的杀机在每一名墨云骑将士眸子里燃烧,就如千余头发现了美味猎物的狼,纷纷张开了血盘大嘴、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前方不远处,终于有鲜卑人发觉了危险的临近。
“偷袭~~”
“有人偷袭~~”
“吹号~快吹号~~”
毡帐内的鲜卑人纷纷被惊醒,一片混乱。
半个时辰之后,两千人的邑落,青壮尽皆被斩,血流满地,邑落中的牛马和食物大都被墨云骑席卷一空,只留下少量的食物和牲畜给那些留下来的妇孺。
而鲜卑大人素利的父亲和儿子,尽皆在这一战之中被斩,头颅被高高的挂在邑落之中的一杆大旗之上。
同样的情形,在接连下来的半个月中,此起彼伏,漠北草原南部,哀鸿遍野,惨叫连天,一如当年鲜卑人劫掠和屠戮汉人村庄一样。
不同的是,汉人只杀青壮,不杀妇孺,而当年的鲜卑人连妇孺都不放过,尤其是檀石槐的时代,整个幽州和并州北部,汉人被鲜卑人屠戮得十室九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