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官渡,朔风猎猎,然而再浓烈的西风,也吹不散空气中那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旭日冉冉而起,光芒万丈,可是再明亮的阳光,也无法遮掩那遍地的血光,反而使其显得更为耀眼和夺目。
这场汉末规模最大的战斗,经过一夜的激战,终于停歇,官渡之前的原野上,遍地都是尸骸和折断的兵器,一眼望过去,到处是在啄食尸体的乌鸦,怎么驱逐都不肯走。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如此!
这一战,曹军死伤两三万人,俘虏五万,逃回濮阳、十五六万,还有两三万人逃散而不知所终。
公孙白驻马立在原野之上,一身战袍早已被鲜血染红,手中的游龙戟上也是血迹斑斑,他望着那满地的尸骸,久久无语,任猛烈的西风吹拂着他身后的大氅猎猎招展。
身后,赵云和郭嘉分列左右,再往后跟着太史慈、张郃、颜良、文丑等一班浑身是血的战将以及庞统和徐庶两人。
郭嘉满脸的兴奋,激声道:“此战之后,天下谁还能阻挡魏公的脚步,定天下者,必魏公也!”
公孙白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怜鸿沟河边骨,犹是香闺梦里人。”
四周的将士一阵沉默,原本兴奋的神色也变得黯然起来,郭嘉却呆了半响,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可怜鸿沟河边骨,犹是香闺梦里人……妙,太妙了,当传颂天下皆知,方知主公之仁德。”
公孙白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身后,徐庶和庞统两人望着公孙白的背影暗自出神。作为这一场战斗的总策划师,庞统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战斗胜利在他的预算之中,但是过程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锋利无比的缳首钢刀、坚韧如铁的藤甲、无坚不摧的大黄弩、连续施射的连弩……公孙军的兵甲给他和徐庶带来了太多的震撼,而最令他震撼的还是三万公孙军的冲击力,很显然在野战之中,公孙军是无敌的。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无敌的战斗力,再加上一个虚怀如谷的主公,这是大部分谋士都梦寐以求的主公,庞统和徐庶也不例外。
而那一句“可怜鸿沟河边骨,犹是香闺梦里人”,更是彻底击中了两个谋士心中的最脆弱的部分。对于名士来说,主公的品行和仁德,比起其他方面更有吸引力,历史上的刘备就是仰仗这一招,吸引谋臣猛将无数。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如果此时公孙白查询他们的属性,会发现两人的忠诚度已在90以上了。
……
两骑虎贲骑兵,箭矢般冲过朱雀桥,急起急落的马蹄踏上御道,朝皇宫之内疾驰而来。
只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儿,便知他们是从前线赶回来,中途多次换马,把守宫门的卫士,认得两骑都是虎贲中人,知有天大要事,那敢拦截。
眼见踏入宫门,两名骑士朝德阳殿疾奔而去,高声发问道:“陛下可在殿内?“
负责守卫德阳殿的虎贲,急声问道:“陛下与国丈在御花园下棋,两位如此紧急,莫非官渡那边的战况分出胜负了?”
那当先的骑兵哈哈一笑,低声道:“魏公大获全胜,老贼落荒而逃。”
那守卫将领闻言大喜,急忙指着御花园方向笑道:“还不速速禀奏陛下。”
两名骑兵哈哈大笑,又急忙朝御花园疾奔而去。
此时刘协正和董承在御花园中的一处亭台中下围棋,听到远远有吵声而来,却听不清楚所因何事,皱眉道:“发生甚么事?“
董承心中也十五十六的道:“会否是战事已有结果?“
刘协微笑道:“原来国舅心中一直挂悬此事,所以立即想到那方面去,宫中不容喧哗,这些人喧闹如此,除非……“
两人同时你眼望我眼。
董承接下去道:“除非是魏公全面大胜,老贼大败……“
话犹未已,王越已率两名传讯虎贲已扑将入来,后面还跟着无数的虎贲兵、宦官和宫女,没有人再恪守宫内的森严规矩。
那传讯虎贲扑跪刘协身旁,兴奋得热泪狂涌而出,颤声道:“魏公诱敌出战,大获全胜,老贼近三十万大军所回者不过半数,如今官渡已在魏公手中,勤王之师便可大举南下,畅通无阻了。”
刘协神态悠然的听着,神情静如止水,整座亭台静至落针可闻,挤得厅子近门处的一众虎贲、宦官和宫女,人人不敢透一口气,静待这位九五之尊作出第一个反应。
刘协把手上黑子按落棋盘,轻松的道:“这局我胜哩,魏公,果然没令朕失望!“
他的语气虽然轻松,但是眼中的泪意却出卖了他,很显然他等待这一日已久,多年来的傀儡生涯,以及曹操的强势,使得他变得十分谨慎。
身旁的众人,却个个都是心腹之人,齐齐欢呼了起来。
……
入夜,昏睡了半日的曹操,方始幽幽转醒。
守候在帐中的诸臣,眼瞧着曹操转醒,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清醒过来的曹操,环扫四周,眼见程昱、贾诩等人几位谋士尚在,典韦、许褚、徐晃、曹仁、乐进和于禁等一干将领也活着,不觉暗松了口气。
只是曹洪在他逃脱之前,显然已被公孙白斩杀,是决计回不来的,不禁令他又黯然神伤。这位忠心耿耿的曹氏兄弟和心腹将领,两度救过他的性命,却终究是壮烈阵亡了。
曹操便带着伤躯强撑起来,询问诸将和各营兵马如何。
程昱便神色黯然,默默的将这一战的结果报知曹操。
二十八万大军为公孙军所辗杀,只有不到半数的残兵,逃将回来。
幸运的是,除了李通和曹洪为临阵所斩之外,其余典韦、许褚、曹仁等将,虽各自负伤,但好歹都活着逃了回来。
“我用兵多年,却不想会为公孙白那匹夫所蒙蔽,当真是……唉”曹操又是惭愧,又是自责,摇头叹息不已。
帐前诸文武,也皆默默不语,神色黯然。
“胜败乃兵家常事,诸公何故如此气馁,我欲整顿兵马,奔赴官渡,再与公孙白小贼一战!”
曹操见众将士气低落,欲待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时,却因肩膀上伤口被牵扯,痛得是呲牙裂嘴。
程昱、贾诩等几位谋士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神中皆是忧色,他们自是认为,以曹操眼下的身体状况,再加上如今低落的士气,显然不适合再与士气昂扬的公孙军一战。
彼此交流过眼神后,程昱便道:“今番一败之仇,自然一定是要报的。不过鲁公身系社稷,不容有失,嘉以为,还是等鲁公养好了伤势,将士们恢复了士气后,再与颜贼决一死战不迟。”
程昱一开口,其余谋士们也纷纷的劝说,理由当然主要是曹操身上有伤。
作为枭雄,曹操当然清楚,谋士们这还算是给他面子,以他的身体为由劝说收兵,言下之意,当然是损兵折将,士气低落,根本无法再与公孙白一战。
冷静下来的曹操,细细一想也觉有理,无奈之下,只好含恨的听从了谋士们的建议。
于是,曹操便下令,命诸将整顿兵马,要求原武原、顿丘一带的兵马全部退回平丘、济阳、冤句一带,转为防御,同时,又派人令濮阳一带的藏霸等人,增兵严防死守,不让公孙军趁机扩大战果。
就在诸将退出大帐之后,留在后面的贾诩突然说道:“单纯靠守,如今风雪将起,或许能守住,若过了明年开春,则又如何能守住?”
曹操心头一动,他知道贾诩的本事,也知道贾诩素来不轻易发言,此时主动出声,必有妙计,当下急忙问道:“不知文和有何妙计?”
贾诩示意程昱、满宠、徐晃等几名心腹之将留下,当下将他的计策一说。
曹操听了不觉心动,又望向程昱道:“可否?”
程昱一咬牙道:“此番大败,主公元气大伤,如今与公孙白小儿已是不死不休,不妨一试,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况且,我听闻主公此番战败之后,宫内欢声一片,若是公孙白愿意和谈,对宫内也是沉重打击。”
曹操当下一拍案几,沉声道:“就依文和之计!”
……
当曹操带着伤痛,还有战败的耻辱,黯然的回往许都时,大胜的公孙白,却在官渡南岸的中牟城摆下大宴,庆贺这场振奋人心的大胜仗。
今虽大胜曹操一场,大军也损伤不小,尤其是步卒也折损了上万人。风雪将起,再加上战后需要善后以及打探官渡南岸的虚实。故是大胜后的公孙白,暂时未急于进兵,只是跨过官渡,在南岸五里外的中牟城驻扎了下来,举军庆贺。
一场大胜,三军将士气大振,整个关城都沉浸在欢腾之中。
公孙白自也不吝啬,尽取钱粮,大赏有功的将士,杀鸡宰羊犒赏士卒,尤其是此次战斗的总策划师的庞统,更是被拜为亭侯。
而庞统展露才华,立下大功,公孙白这番封赏,诸将自然也是心服口服,无人有异议。
酒宴之上,众人喝得尽兴,这时,却有斥侯前来,将来自于南面的最新情报,呈报上来。
“曹操挨了一箭,令诸将全力退守济水一带,自己退回了许都养伤,好啊,曹操一走,魏公必取兖州无疑。”
得知了这个消息,诸将士精神愈加振奋,无不是热血沸腾,慷慨请战。
兴致昂然的公孙白,胸中的烈火也为点燃,遂是拍案喝道:“尔等所言极是,传我之命,全军于中牟城休整三日,三天之后,大军南下,攻取兖州全境,直捣许都!”
“攻取兖州,直捣许都!”
“攻取兖州,直捣许都!”
兴奋的诸将,放声咆哮,大帐之中,猎猎的战意如火狂燃。
就在群情激愤的时候,又有亲兵小校急奔而入:“启禀主公,曹操遣使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