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沈波旬兴冲冲地拎着食盒和两坛酒回来了。
他刚看到独孤胜便大喊:“老毒物,今儿咱们破个例,晚上喝他个一醉方休!”
独孤胜见拦不住也没吱声。
沈波旬摆好桌碗筷,又倒了三杯酒,便招呼天赐入座。
天赐忙寻了下座,待两位前辈落了座,方才恭敬坐下。
独孤胜瞥了沈波旬一眼,“今日有喜事吗?你以前晚上都是滴酒不沾,荤菜不碰的,今儿是吹得什么风?”
沈波旬手捋胡须,得意大笑。
“当然是恭喜你找到外孙了,这难道不是大喜事吗?”
独孤胜顿时大笑,意气风发说:“好好,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来,今日老朽破例陪你喝一杯。”
天赐慌忙捧起坛子斟酒。
沈波旬一把夺下,面色大喜,急忙亲自斟酒。
“今儿是真高兴啊!我认识老毒物几十年了,这可是头一回见他喝酒!”
独孤胜也兴高采烈,开怀大笑。
沈波旬倡议大家一起敬独孤胜一杯,于是天赐、香雪海纷纷举杯,也替他高兴。
四人一起举杯,一时其乐融融。
独孤胜趁机回敬沈波旬,“老魔头,不是我给你压力,这一次无论如何你得保住我外孙,否则我可不饶你。”
沈波旬一摆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放心,我的亲笔信一到雪峰山,燕儿必定立马放人,绝不会迟疑。如果她敢不放,我亲自杀上雪峰山帮你夺回!”
独孤胜点点头,端起酒杯,“敬你!”
酒盅碰出声音,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随后二人窃窃私语,不时开怀大笑。
天赐和香雪海在一旁陪坐,倒显得尴尬。
香雪海望着天赐,轻声说:“哥哥,你可知魔婴为什么要封你为魔元?”
天赐一惊,欣喜地凑近问:“莫非你知道?”
香雪海附耳轻笑:“魔婴看上你了。”
天赐一阵错愕,摇头不信。
他与沈飞燕只有小时候见过,他可不信小时候一见钟情这种桥段。
“莫非魔婴最近见过我?”
香雪海掩唇低笑,“哥哥你也太好骗了,而且还自负哦!她现在贵为魔婴,什么样的男人不争相跪倒在她石榴裙下?”
天赐点点头,抬手点点香雪海,“你呀,居然也会骗人了,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香雪海莞尔一笑,她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也只有和熟人在一起才放得开。
“不过说实话,魔婴这么做其实是想讨伐神龙教——利用你们作为向导。”
天赐不解,这种私密之事香雪海是怎么知道的。
“魔婴告诉你的,还是你猜的?”
香雪海轻轻摇头,“我哪敢猜?自从我记事起我便是她的侍女,她那时候脾气古怪。后来到了这,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对我非常好,我们无话不谈。”
天赐明白那种到了陌生地方的恐惧心理,这时候的人对熟人最有依赖感。
就像他刚被抓到天魔教那会,就对萧楚睿和史宝钗从敌视转变为依赖。
“她是过惯了安逸太平的生活,突然到了陌生环境十分害怕吧!”
香雪海依旧摇头,叹息一声:“恰恰相反。她在神龙教时十分压抑,可到了这里反倒很兴奋,有种走出牢笼的感觉。”
天赐渐渐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为什么?师母虽然在二十年前疯了,可毕竟还活着,况且她还有父亲呢!”
香雪海悄悄说,“我印象中她十几年前就十分讨厌她的父亲。三年前她说她想当魔婴,想亲手灭了神龙教。”
天赐惊得嘴巴大张,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个女儿如此痛恨父亲。
“她有没有告诉你是为什么?”
香雪海细细回忆,却想不起任何蛛丝马迹。
“应该没有,我想这些涉及隐秘的事她应该不会告诉我。”
天赐倒暗暗好奇,总觉得十分蹊跷。
独孤胜突然抬眼一扫二人,轻声说:“老魔头,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很合得来,我看这个天赐好像很喜欢玲珑啊!”
沈波旬愣了一会,突然想起那日在龙凤谷时听到天赐喊“小蝶”。
“老毒物,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这小子有心上人了,叫什么小蝶的。”
独孤胜眉头紧皱,他原本也没有要撮合二人的意思。
“你想错了,我可没有这么想。恰恰相反,玲珑是我留给外孙的,可不能让他染指。他要是敢做登徒子,我让他从此断子绝孙。”
沈波旬一阵暗笑,暗暗感慨独孤胜还是那个独孤胜,一样的狠辣毒绝。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的。他如果敢轻举妄动,起了歪念,我让他后悔再世为人。”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
天赐抬头一瞥二人,见二人同时不怀好意地偷偷斜睨自己,小心脏顿时扑腾直跳。
香雪海见他面色潮红,忙关切问:“哥哥怎么了?”
天赐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借酒掩饰。
“没事,可能喝得有点多了。”
香雪海疑惑不解,猛然抬头望去,心下一惊。
“坏了!”她暗叹一声,渐渐明白。
当年独孤胜派她出谷时曾对她提及,如果将来找到了外孙便将她许配给他。
香雪海虽然心里不愿意,可终究不敢反抗。
当初如果不是独孤胜执意留下二人,她早就命丧地府。
那时独孤胜想要和沈波旬定个高低,奈何沈波旬一直躲避。
于是独孤胜便想到收徒比武定输赢的办法。
恰巧那时沈波旬将沈飞燕和香雪海掳到了蝶谷,独孤胜趁机保住二人性命。
虽说独孤胜也并非出于好意,但对香雪海来说,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师徒之义,也算是恩同再造了。
她一直视独孤胜为至亲,自然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当得知天佑是魔元时,她内心也是抗拒的。
她一直拿天佑当弟弟看待,可师命难违,她也只好努力说服自己。
所以看到独孤胜和沈波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二人时,香雪海内心一阵慌乱,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媳妇般。
她赶紧坐直身子,默不言语。
天赐也一本正经地坐着,不敢说话。
沈波旬和独孤胜还在窃窃私语,天赐和香雪海则尴尬地坐着。
天赐二人心照不宣,都不敢再低语:天赐是尴尬,香雪海是恐惧。
一道无形的藩篱拦在了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