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爱妻叙说往事,那时的上官甫脑袋懵懵的。
他轻轻抬头,略带困惑地瞅着躺在床上的林尚宫,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
“所以十年前你遍体鳞伤地回来,是因为神龙教?难道你去行刺……”
林尚宫摇摇头,咬唇出血,恨意浓浓。
“我连龙山都没能进去……”
“你没进去,所以你想方设法让我进去。”上官甫苦笑一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林尚宫觉察出上官甫语气异常,忙攥住他白皙的手。
“官人!”
上官甫缩回了手,长叹一声,起身背过身去。
“五年前神龙教受到重创,损失过半。你让我趁机加入神龙教,又让我想方设法拜圣尊华恒启为师,我以为你是真心为了这个家,没想到你却是为了自己。”
“我……”
上官甫抬手疾呼:“不要说话,听我说,我怕现在不说,将来未必有机会说。你利用我,我不怪你,我也知道你与神龙教苦大仇深。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不值得信任吗?”
“不是的!”林尚宫坐直身子,微微颤抖,满脸愧意。
“哈哈,”上官甫笑中带泪,越想越难过。
“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我从来不奢求你为我做什么。就连……就连你说不要孩子我也依了你。我以为你身子弱,等你养好身子再要不迟。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哈哈……”
林尚宫突然从后面紧紧抱着上官甫,泪湿眼眸。
她声音颤抖说:“原谅我,我不想让孩子成为你的拖累。”
“拖累?”上官甫猛然抓住林尚宫双手,回身质问,“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我成亲是不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让我帮你报仇?是不是你从来没有钟情过我?”
林尚宫一瞬间犹疑了,但仅仅是一瞬,上官甫已经松开她双手,后退一步。
林尚宫惊恐地望着上官甫疑惑而绝望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踉跄扑向上官甫,却不小心绊倒地上,眼睁睁望着他的背影模糊在自己视线里。
“呜呜……”林尚宫止不住眼泪滴滴滑落木板上,她只觉全身酸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哭了多久,她突然昏厥过去。
待再次醒来时,只见一人攥住自己的手趴在床沿。
林尚宫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喃喃低语:“官人,原谅我!”
“凭什么?”上官甫缓缓抬头,盯着林尚宫梨花带雨的脸颊心疼不已。
“唉,”他轻叹一声,起身为她提了提被子,“我这辈子就钟情你一人,可你却不能深情待我。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林尚宫猛然投入上官甫怀中,紧紧抱住,久久不愿松开。
“我给你生个儿子吧,也算给你们上官家续个后。”
“哈哈,”上官甫忍不住大笑,“你以为说生儿子就能生儿子嘛?万一生个女儿怎么办?”
林尚宫娇羞说:“那咱们就再要一个,我不会让你们家断后的。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一直心中有数。当初愿意跟你成亲,既是报答你,又确实藏了私心。官人,原谅我,好吗?”
上官甫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闻着那熟悉的胭脂味,神情有些恍惚。
他故意说气话,“不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你!”
林尚宫心领神会,便帮他宽衣解带。
两人缠绵床榻,如鱼得水,又似久旱逢甘霖,三冬升暖阳。
缠绵数日后,上官甫启程述职,林尚宫则独守空房。
这一年上官甫在江宁镇建造了一座林府,专门为林尚宫安胎用。
这一年神龙教发生了太多事:华恒启徒弟齐凤翼与圣毒教独孤胜千金独孤龙葵相爱,而华恒启的女儿华平阳却出事了。
上官甫将神龙教的事一一叙说给林尚宫听,不料林尚宫竟毫无反应。
“你仇人的女儿被邪魔糟蹋了,如今挺着肚子,好像怀孕三月,你难道不开心吗?”
林尚宫摸摸自己挺着的大肚子,突然露出一丝欣喜。
“官人,咱们的机会来了!”
上官甫诧异地瞅着林尚宫,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上官甫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想让我把这件事抖落出去吧?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少了,消息一出去,华恒启必定知道是我宣扬的!”
林尚宫摇摇头,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家丑不外扬,何况是圣尊的家丑。华恒启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掩盖掉,但华平阳的肚子不争气,现在打胎等于要她的命!”
上官甫听得眉头紧皱,既不敢插话,又不知道她言外之意。
“呵呵,”林尚宫一阵低笑,“所以他只有一个办法:尽快将她嫁出去。不过她挺着大肚子,谁敢娶?”
“是呀!”上官甫轻叹一声,仿佛也十分忧愁。
他不经意抬头,却见林尚宫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咦?”上官甫惊得起身后退,险些被凳子绊倒。
“娘子,你……不行,我决不同意!”
林尚宫慢慢起身,挽着上官甫胳膊,眼眸饱含深情。
“我怀了你的骨肉,生是你们上官家的人,死是你们上官家的鬼。不管将来如何,这一点绝不会改变。几十年之后,我会让咱们的孩子认祖归宗,我也会在百年之后睡在你身旁,陪伴你。”
上官甫回身紧紧抱着林尚宫,惊得林尚宫连忙用手挡着肚子。
“娘子,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仇可以慢慢报,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相信我!相信我!”
林尚宫轻轻拍着上官甫后背,主动献吻。
“官人,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矢志不渝。今生还不完的情,来生必报。但眼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是报复华家最好的捷径!你相信我的判断!”
“可……”上官甫左右为难,竟一时语塞。
林尚宫紧紧握住他的手,轻轻下跪,惊得上官甫连忙抱起她。
“官人,其实五年前我嫁给你时就曾说过,父亲和母亲常常托梦给我。我知道,他们在怪我,怪我没有办法帮他们报仇雪恨。”
林尚宫说着说着泪水便止不住了,声音哽咽着说:“我一介女流,我能怎么办?我想过刺杀圣尊,可我连龙山都进不去。我也想过诱惑圣尊,但我连圣尊的面都见不到。我还想过去习武,唉,最后我竟舍不得你。”
上官甫心神一颤,感动得热泪盈眶,忙再次抱住林尚宫,不住抚慰。
林尚宫附耳轻语:“官人,我是你的人,无论有没有名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你随时可以来看我,也可以来看孩子。咱们就像一对私奔的夫妇,不被世俗认可,却恩爱不疑。好吗?”
上官甫无言以对,只好同意。
就在这一年,他娶了华平阳。
当他穿着婚服踏上圣尊殿时,他仿佛看到了当初与林尚宫成亲时的情形。
他没有揭掉盖头便熄了灯,只因不愿意看到盖头下是别人。
他在黑夜中自斟自酌,喝着眼泪酿的酒,尝着世上最心酸的苦辣。
这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迷茫和失落。
即便是半醉半醒之际,在宽衣解带后,他仍不忘嘱咐华平阳:“不要说话,千万别出声!”
他抱着她,心里却想着林尚宫,仿佛回到了林府,回到了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