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她所言,他还要为父皇守孝三年,三年期间,他会让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告老还乡,他的人生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父皇的路。
百里卿梧看着面前的少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还以为他没有听懂,继续说道:“我可能只是你突然闯进你世界的人,我注定是要回大燕……”
“我知道、”少年垂眸看着握着他手的素手,便反手握着,“我知道你注定要回大燕,我也知道你不是能带给我任何好处的女人。”
“但是,百里卿梧。”少年突然抬眸凝视她,“稳固皇位在我这里绝对不会要女人来稳固。”
百里卿梧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少年俊逸的脸,她突然觉得这个人怎么听不懂她的话里有话?她说这么多不就是在告诉他。
他们不可能。
“三年之后你心里仍旧没有我,我便放你离开,行吗,卿梧?”
百里卿梧从来没有想过经历过家族毁灭,身形摧残有颗狼狈不堪的心后,有朝一日会遇到这么一个温柔又霸道的少年。
好似她在黑暗的边缘任由自己连滚带爬的寻找报仇之路,突然上空出现一抹绚丽的曙光照在她头顶。
曙光太过刺眼,让她不敢睁开眼睛。
夜晚好似很寂静,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到女子的声音。
“好。”
第212章 废棋也是棋
草长莺飞二月天,在这暮春时节,淋淋沥沥的小雨连绵不断的下了半个月,整个帝都都弥漫这春日特有的气息。
黑白分明的大宅院,雕花栏杆也因着这半个月的春雨,沁透着湿意。
雨水顺着屋檐滚落下来,打在青石板上激起小小的水坑洼,渐起来的水珠立马挂在小道边上的刚刚冒出头的嫩草上,随即又滴落在土壤中。
走廊的尽头,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孩子往这边跑来,因着天气还有发寒,跑着的孩子像极了奔跑的团子。
身后的君兰和菊毓一边小跑一边让前面的软糯团子慢一点。
“小公子,姑娘快回来了,可是要抽查公子你的千字文。”说话的是菊毓,她看着前面的软糯团子停下脚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姜无忧转身看着菊毓,奶声中带着一丝强势,“这些日子娘每日每夜都在与大燕舅舅写信,哪有时间来管我呀。”
君兰上前蹲在姜无忧的面前,低沉的说道:“你忘记上个月因为贪玩没有及时的熟背三字经被你娘亲怎样责罚了?”
果然,小团子想到上个月在那么寒冷的天气,娘亲让他在外面站着,还不允许兰姨们给他火炉,要不是元尧舅舅前来,怕是不知道被惩罚到什么时候。
菊毓见着小公子缩了缩头,也是蹲下身来,说道:“小公子你可别想着宫中的皇上,就算是皇上来了,姑娘要惩罚你,皇上只会顺着姑娘的话惩罚你,所以啊,小公子你还是乖乖的回院子中熟读千字文吧。”
“我就是不喜欢嘛,毓姨,你去告诉娘亲嘛,无忧不喜欢读书。”小无忧说着便抓着菊毓的衣袖,摇摇晃晃的撒娇着。
下一刻,君兰脸色一正,起身微微垂眸,恭敬的喊道:“姑娘。”
接着,菊毓也起身,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跟前的小无忧,话到嘴边还是闭上了,只是福了福身。
仍旧是一身素白锦衣的百里卿梧站在小无忧四步之遥的距离,许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发梢上有着少许的湿意,好似三年的时间在百里卿梧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身上华贵的气息越来越明显。
她眉眼温和的看着小无忧,那张清秀绝伦的脸上有着端丽之感,似雍容大气。
她淡淡一笑,眼眸灵动,却也能让人为之一颤,仿佛她高坐而上,带着浅淡俯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娘,千字文我已经熟知了。”
百里卿梧上前牵着小无忧的手,难得的带着一丝宠溺,说道:“背给娘听听。”然后往刚刚小无忧跑来的游廊尽头走去。
君兰和菊毓相视一眼,眼中都有着笑意,毕竟,姑娘可是很少对着小公子宠溺的,因为姑娘通常都是说,不能用养姑娘的方式来养一个儿子。
前面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
奶声奶气的声音与雨声混着,好似比宫中的乐奏师的琴音还要美妙。
三年一晃而过,百里卿梧便在这权臣华贵之地呆了三年,在这三年期间,因着黎赋的关系,更是对大燕了如指掌,当然,她只听到了她想听到的。
关于北疆一切事宜,黎赋没有告知她,她也没有过问。
在黎赋登基的第二年,百里卿梧便把一切都写成密函与在大燕雁北关的姜珩联系,在这期间,还伪装的去了一次雁北关。
不过,因着黎赋担心她的安危,便没有在让她离开过南疆,这两年来随着小无忧越长越大,百里卿梧几乎每天都陪在小无忧身边。
自从三年前,黎赋登基后,百里卿梧便从长公主府搬了出来。
新的府邸是元尧名下的,与元府相隔不远,相隔两条街,如今这府邸是帝都中的姜府。
帝都人都知晓这姜府的主人背后不光有着长公主,还有当今圣上。
——
皇宫。
御花园的小筑中。
两个年轻男人正是在懒散的对弈,元尧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尽管接手了元家,他看着局面,因着只有君臣二人,便说话有些放任,“你这先发制人用的倒是勤啊,用在朝堂上对付那些要死不活的老头就是了,怎么今日也对上我了。”
黎赋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好友,轻笑,那张俊逸的脸上刚毅了许多,多出来的内敛与霸气让这个帝王更加的完美,看着局面,眼眸中尽显深沉。
“萧家近两年来好像与北疆的关系很密切?”
元尧在听到萧家与北疆的时候,眼眸微变,便不以为然的说道:“先皇在世时,萧家因着当年二公主的关系,便对燕玦很是喜爱,这两年你上位,太皇太后吃斋念佛,你又对萧家的死对头加官进爵,萧家没有靠山,当然得寻找出路了。”
“燕玦此番会前来帝都。”黎赋说着,把手中的棋子落下,带着一丝冷笑,“朕赢了。”
元尧眉间紧皱,看着局面上环环相扣的路数,淡然一笑,把手中多余的棋子扔进棋篓中,说道:“萧老太爷七十大寿,就算燕玦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亲自前往帝都一趟。”
“不过让微臣很好奇的是,三年前你登基,怎么就把黎柔给留下来了?还赏赐一座公主府?”元尧挑着剑眉有些不解的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
“都说埋棋不问长久时,终有一日能有这颗棋子的作用,这不就是让朕给等来了?”黎赋嘴角掀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想着小无忧越来越像燕玦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慢慢凝固住。
元尧闻言,便想起当年黎柔也是因为燕玦才离开的南疆,先皇一心想收服大燕,便想利用燕玦,便顺了黎柔的意跟在燕玦的身边。
不过,燕玦那人自来心思都捉摸不透,以往都对黎柔不喜,难不成几年不见会改变、态度?
“皇上,黎柔这颗棋子算是废棋了吧,毕竟先皇的计划都失败。”
黎赋薄唇处勾处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废棋是废棋。”
“但废棋也是棋、朕最是喜欢旧人重逢的画面……”
第213章 来自灵魂的恐惧
下了半月之久的淋淋沥沥的春雨,终是在今日傍晚的时候停息。
屋檐上滴落的水珠也是缓慢了不少,游廊上的灯笼也是在姜府上丫环的手中慢慢点亮。
因着府邸中大多都是女子,姜府大门前的小厮是从宫中暗中提拔而来侍卫。
在酉时的时候,元尧撑着油纸伞走进了姜府的大门。
而正在用晚膳的小无忧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多日不见的元尧舅舅时,跳下木凳,欢快的往一身玄色锦袍的年轻男人跑去。
“舅舅,舅舅、”
元尧看了一眼偏厅发现没有百里卿梧的影子,嘴角的笑意更是绚丽,一下抱起小无忧,眼中全是宠溺,“你娘没在吧,舅舅带你去皇宫好不好呀?”
小无忧在听到皇宫的时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闪亮了一下,又想起自己的娘亲,说道:“不行,无忧不能把娘亲一个人丢在府上,娘亲不喜欢爹爹的皇宫,所以,无忧不去。”
“那你不想你的皇上爹爹吗?舅舅刚刚从皇宫出来,今日御膳房的梅花饼可好吃了呀。”元尧用着诱哄的语气说着,看了看从偏厅走出来的君兰,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不少。
君兰看着每次都是借着小公子让姑娘进宫的元尧,上前福了福身,“元大人,姑娘马上就出来了,若是找姑娘有急事,里面稍等片刻。”
元尧见着君兰一本正经的模样,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好。”
君兰从元尧的怀中接过小无忧,往偏厅中走去,把小无忧放在凳子上,“小公子,快吃吧。”
小无忧看了看已经坐下的元尧,心中还是很想去皇宫,但是又舍不得娘亲,便忍住心中的念想,乖乖的用着膳。
没过多久,百里卿梧从偏厅的大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正在与自己儿子玩耍的元尧,眼眸深处晃动了一下。
“元尧,你怎么来了。”
元尧闻声,瞬间站直身子,看着素色锦衣的女子走了进来,眼中的笑意更甚,他说道:“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无忧了,刚从宫中出来,顺便过来看看。”
百里卿梧很是自然的落坐在饭桌前,拿起竹筷,说道:“发什么了什么大事让你才从皇宫出来。”
元尧稍稍抬眸,看着已经用起饭菜的百里卿梧,突然说了一句,“燕玦三月初会来帝都。”
“咳咳咳……”百里卿梧瞬间猛烈的咳嗽起来,连忙放下竹筷,站起身一手撑着桌面,尽量抚平咳嗽。
“姑娘,你没事吧,把水喝了。”
百里卿梧接过菊毓手中的水杯,便喝下,缓过神来后,才是看向元尧,“燕玦要来帝都?”
元尧薄唇轻扯,自从太子登基后,也知晓姜九偲是大燕百里家的七姑娘,也多多少少知晓与大燕裕亲王的纠葛,无忧更是燕玦的血脉,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来给百里卿梧透个底。
“萧家老太爷下月大办七十大寿,历来与燕玦交好的萧家,当然宴请了裕亲王前来。”元尧说着,低头摸了摸在玩着珠子的小无忧,有些感概的说道:“燕玦应该不知晓你在南疆帝都吧。”
百里卿梧的眼眸深幽无比,身侧的君兰和菊毓见状,相视一眼后,便是抱着小无忧走出偏厅。
元尧挑了挑剑眉,直接懒散的坐在梨花椅上,道:“皇上不想让你知晓的,毕竟你每日都是在姜府上不怎么出门,就算燕玦来了帝都,你们也不会相见,不过,皇上有皇上的私心,我没有,便来告知你一声。”
“燕玦不是你能对付的人,若是知晓无忧的存在,卿梧啊,他会杀了你的吧。”
像燕玦那种的一代枭雄,若是没有进心里的女人,要么娶她是为了利益,要么是为了真心,显然燕玦与百里卿梧成亲是为了前者。
这几年因着百里卿梧消失在大燕,燕玦一直驻扎在北疆,这两人之间,显然没有真心。
没有真心又没有了利益,如今在燕玦不知情下,有了无忧。
或许,最后伤害最深的是小无忧,亲生父亲不喜母亲,不喜他,无忧会怎么样?
元尧想着,不由的想到了自己,或许一个女人永远不懂一个男人是有多么的心狠手辣。
偏厅中有些安静,元尧耐心的等着百里卿梧缓过神来。
百里卿梧缓缓的坐在凳子上,好似听到了燕玦来帝都的消息,平静的湖面被人拿着大石猛烈扔下,瞬间渐起许多水珠,就算大石沉落水中,那湖面仍旧涟漪无比。
百里卿梧死死的抓紧桌布,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她只要想到那个男人的残暴内心还是怯意无比。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恐惧……
“你别太紧张,就算燕玦来到帝都,你们也不会碰面,我不过是来与你说一声罢了,免得燕玦到了帝都,你到帝都城中办事相遇,那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