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辰没有回答,他黑得异常的眼睛凝视着池芯,“如果我告诉你,无论你做出什么挣扎,都无法成功撼动那座巨山,你还要继续向前吗?”
“类似的问题你已经问了我好多遍了,从在l市开始,到现在,你一路跟着我,阻拦我,你看我放弃了么?”池芯心平气和,“巨山也好,土坡也罢,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愚公的人,我和他的执着还挺像的。”
“愚公?”娄辰歪歪头,“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教育的缺失,还是两个世界之间存在文化差异,池芯也不纠结这点,她抬头看向娄辰,“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那群恶魔,但是你要把恨意倾泻在无数普通人身上,这就注定了我们不可能走成一路。”
娄辰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为什么?我们那么惨,那些普通人糟蹋的生活,都是我们曾经无数次渴望的,你为什么不恨他们?”
“你该恨的从来都不是他们。”池芯说,“恶魔剥夺了你的生活,你说他们是恶魔,那你现在要剥夺普通人的生活,你自己和你口中的恶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娄辰眼睛眯起,他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举动。
池芯站起身,“娄辰,要记得你是个c国人,c国人,就是面前是刀山也好,是火海也罢,即使只有一把土撬,一只破船,也能把山挖穿,乘风破浪。”
她没有转身,而是径直向门口走去,握住和现实别无二致的房门,用力一拉。
整个环境倏然发出水纹一样的波动,门打开之后,是景修白略带疑惑的脸。
景修白放下打算再敲门的手,“睡得这么沉么?”
以池芯的灵敏,若说因为睡觉没听见敲门声,恐怕没人相信。
池芯随口胡扯:“刚才在洗澡,没来得及出来。”
景修白就不说话了。
这时池芯向后看了一眼,窗明几净的窗台上只剩下窗帘在漂浮着,上面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见。
因为这一瞬的时间差,她没看到景修白倏然变红的耳根。
只是短短的工夫,当池芯再回过头来的时候,景修白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池芯,“列昂尼德回来了,我们下去吧。”
池芯应声。
经历过几个小时的睡眠,大家的精气神都充足了一些,池芯仍然将永宁抱到沙发上,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列昂尼德,有什么消息吗?”
“我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列昂尼德搔了搔他那一头凌乱的棕发,说出的消息却如石破天惊。
“拍卖会正常举行。”
“什么?”
郁襄一口水差点没喷到对面容凤的脸上,“炸成那样他们还能继续举行?”
“先别吵。”景修白拧了下眉,“先听列昂尼德讲完。”
容凤默默地站起身,转而坐到了景修白旁边。
列昂尼德操着那口不太标准的国语:“是尊的,我问了个巡逻的人,他说拍卖会如期举行,到时候请客人们凭邀请函入场。”
景修白脸色凝重下来:“弄成这样都能如期举行,起码暴露出两点信息。”
“一,市场操控者的实力甚至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大。二,这场拍卖会很重要,往坏里想,也许他们又要用什么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搅起新一阵血雨腥风。”
池芯也意识到了,“之前那些残次药剂的事还没有解决,他们不知道又要投入什么东西到人类中,谁也不确定会导致什么后果。”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景修白声音沉缓,带着风雨欲来的紧迫和压力,“他们这是——把整个人类社会当成了一个大型试验场!”
众皆寂然。
姜从筠脸色发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把整个人类都毁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有利益。”容凤一针见血。
池芯缓缓舒出口气,“也许,他们是想当新世界的神吧。”
这种中二反派的想法,看过电影的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大家都将目光看向景修白。
“修白,做安排吧。”郁襄说。
容凤面无表情地抱住了自己的枪,看着他的目光,一如当初在小队里时。
景修白却看向池芯。
池芯一摊手,“你知道我的,你告诉我打哪还行,让我安排这么多人,我宁愿自己上。”
景修白唇边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我的建议,是参加这个拍卖会。”
“现在我们对这个组织几乎一无所知,只有深入其中,才能获得信息。”他说,“而且经过这些事,我总觉得他们和我们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需要确定一下,我们的方向是否正确。”
池芯抬头看向他。
景修白神色冷静,让人几乎无法看出隐藏在这外表之下的忐忑。
是的,忐忑。
作为知道剧情的人,池芯自然知道,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景修白的猜测很准,最后的确成功击败了最终boss,让世界有了康复的希望。
但在此时此刻,景修白自己是不知道的。
他面对着许多的岔路,在白雾弥漫的路口试探地踏出脚步,每多走一步,心中的沉重就会加重一分。
他背负的是全人类的希望,不能错,也不敢错。
明明景修白是最应该惊恐彷徨的那一个,然而他从未表露出来,只是用坚定的态度告诉大家,有这个方向可以走。
但池芯突然看懂了他心底的那一丝不安。
他也会怕。
“我同意。”在一片静默中,池芯出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也真想看看,受到这群垃圾推崇备至的拍卖会,究竟能打破下限到什么程度。”
景修白讶然地抬头看向他。
迎着他的眼神,池芯扬唇微笑,“我们谁都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走错了也没事,多尝试几次,总会找到的。”
她的笑容映着窗外灼暖的日光,有种比太阳更热烈的温度。
景修白眸光猛地颤动了一下,他垂下眼,鼻腔中压抑的一口气,半晌都没有呼出来。
“既然决定了,就商量一下怎么进去吧。”容凤说着,又将被他扔到一边的邀请函给捡了回来。
根据容凤所说,每一个收到邀请函的客人,可以随身携带两个随身保镖,再多就不行了。
而因为这是一场几乎汇聚当今所有名势力的拍卖会,受邀人还被要求盛装出席。
经过激烈的讨论,容老板不用多说,他的两个保镖的身份,由池芯和景修白光荣胜任。
“被这两个人联手保护一次,凤哥,你这辈子值了。”郁襄略带羡慕。
容凤看他一眼,“你能闭上嘴吗?”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永宁发出轻微的声音:“池姐姐,你可以直接进入的。”
他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面对这么多人的注视,永宁将自己更缩了缩,大尾巴无所适从地摆动两下,提醒:“斗兽场。”
池芯一拍脑门:“忘了,我这还有个奖励来着。”
她将打败永宁的事一语带过,说了只要赢得冠军就能不用邀请函也能进入拍卖场的事,还能任意挑位子。
主角团是第一次来这里,感触还没有那么明显,容凤和陈邢对池芯的实力有所了解,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有列昂尼德,整个人都是瞠目结舌的状态。
“她,她……?”
这个拍卖场能进入的条件多么苛刻他也有所了解,那些半兽人有多能打更是一清二楚,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细细弱弱的东方女孩,竟然能得到最高级的入场券!
列昂尼德的整个世界观都在粉碎重组。
“习惯就好。”郁襄随口说,“但是当时给过你任何身份证明吗?这帮家伙的话,谁能信啊。”
“是这个道理。”池芯同意,“所以我还是以保镖的身份进去靠谱一些。”
容凤沉吟着点图,突然他看看景修白,又看看池芯,“景队的衣服倒是好办,但是池芯的……”
池芯这才想起来,容凤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有空间这回事。
“不用担心,我自备。”池芯说着,扒拉了一下空间,原身之前搜刮的那些亮丽礼服被她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瞬间堆成了一座小山。
除了主角团之外,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一晚,大家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池芯就被姜从筠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边境的天黑得晚亮得也晚,此时外面还是黑乎乎的一片,池芯惊愕地问:“从筠,你干什么?”
“打扮啊。”姜从筠理所当然地说,“女生该花的时间,能和那些男人一样么?”
池芯犹豫地:“我只是一个保镖……”
“那你也要成为最花枝招展的女保镖。”
池芯最拿姜从筠没办法,好在她前世也是经历过为了一场舞会从早上就开始准备的事,这会儿也没有接受不良。
既然姜从筠有兴趣,就让她来操办吧。
池芯木然地坐在座位上,把空间里的化妆品库存都贡献出来,让姜从筠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由于天亮得晚,拍卖会开始的时间也被定为上午十一点开始,所有客人都被邀请前往古城中央的广场上集合,说是由那里进入。
当时郁襄还吐槽:“在大空地上能进哪,除非他们能上天。”
景修白和容凤只换一件衣服就当准备好了,他们一个长身玉立如高山冰雪,一个冷酷沉凝如出鞘尖刀,各有各的特色,扔到末世之前百分百是风靡女性团体的两员。
“都十点了,池芯还没好吗?”景修白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郁襄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楼梯口,闻言嗤笑一声,“你懂什么,女孩子打扮的时间,用多久都不奇怪。”
容凤没说话,但他习惯性擦枪的动作,却怎么看怎么有种心不在焉。
突然,他的手指一顿,和在场的所有人一起抬起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
来了。
首先踏出的,是一双红色尖头高跟的斜尖。
当盛妆的女孩从阶梯上走下,底下的几个男性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相似的目光。
池芯踩着高跟,扶着楼梯扶手,从上面款步而下。
红色的褶皱裙摆铺开一地绚烂,收腰的拾级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腰身,往上是略带宽松的褶皱,却只有两道带子系在脖颈后面,整个背部,加上两条手臂,完全裸露在外,在红色的映衬下愈发肌肤胜雪,闪动着致致动人的光。
当池芯顶着精致的妆容走到几人面前,抬起细细描摹的眼尾看向众人时,那种逼人的光芒和气势,让她不像是个保镖,倒像是来巡视领地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