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珍娴站在街心,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高大身影,表情麻木灰败。
他是私服出行,清隽颀长的身形在平凡众人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挺拔出众,身边连警卫都没带,走走停停、放松闲适,浑然不知正一步步踏入为他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里。
周围皆是北党密探,看似热闹平静的街市实则暗流涌动,不一会儿便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他是主角,将会再次以最残酷血腥的方式,被镌刻进历史的洪流里。
她的进退,已没了选择。
进,他必死无疑;退,他俩会立刻被筛成马蜂窝,也必死无疑。
骑虎难下了。
他走得离她越来越近……
谭珍娴抬头望望金店的二楼,届时掌柜会以看货为由引他上去,推窗为信,对面的狙击手便会隔空击毙他。
怎么办?怎么办?
她脑子里嗡嗡地一片,可卓君尧越走越近了,她不能再这样呆站在原地。
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她朝他迎了过去。
“君尧?”
卓君尧迟疑地转过身。
“真的是你。”她牵强扯出一丝惊喜的笑意,因为紧张的缘故,面色算不上自然,“我还以为认错了人。”
卓君尧皱了皱眉,“你怎在这?”
“我……你今日去赴宴,我无事便出来逛逛,你不会怪我吧?”她声音发虚。
卓君尧抬头望望天色,“逛到现在?你一个人?”
“不、不是,和朋友……她先走了。”
若不是周围环境太嘈杂,卓君尧一定可以听出她嗓音里止不住的颤抖。
可他却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么我们一起罢,看来你真是想要个金扣链,原本要送你惊喜,既然遇上了,便随你挑个心仪的。”
谭珍娴定定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她多希望他能发火,质问她不该乱跑,把动静闹大,可他这么顺从,等于是错失了今晚唯一一次可以安全离开的机会。
“君、君尧……”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眼眶一热,泪珠噗簌簌地坠,“别对我这么好。”
别对我这么好,求你了……
她这一哭,倒把卓君尧弄慌了,“怎么还哭上了?”他扣住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掸过她眼皮,“小礼物而已,算不得多贵重,别太在意。”
俩人身后的金铺适时推开了店门,掌柜和善地站在门口招呼,却隐隐带着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两位客人想选点什么?今日本店金价有折扣,来吧,进来挑挑。”
谭珍娴浑身一僵,来不及容她细想,卓君尧已牵起她的手走进了店里!
“……要买金扣链?有有有,老板随我上楼看看,这楼下放的都是不入流的小玩意儿,进不了您贵人的眼。”
她脑袋里嗡嗡的,只听见卓君尧在与掌柜攀谈,掌柜转身就要领他们上去。
不行呀!不能上去呀!谭珍娴慌乱到不能自已,她紧紧抓住卓君尧的手,脑筋转得飞快,在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时,“哎呀”一声崴在了楼梯上。
这个变故让所有埋伏在金店里的暗桩都为之一惊。
卓君尧马上回头关照她,说时迟那时快,走在前面的掌柜立刻变了脸,从袍下掏出一把枪对准了卓君尧的后脑勺,谭珍娴却更为迅捷,用早已藏在手心里的那支‘死神之吻’对着掌柜的猛地一按机关,歪打正着命中了他的膝盖,害得他手一松,枪落地,整个人往前一跪,咕噜噜翻下了楼梯摔晕了过去。
卓君尧眼疾手快,拉着谭珍娴往旁边一躲,顺势捡起枪,对着楼下想要冲上来的人便连开数发,边打边往楼上退,将她护在身后带上了二楼。
可包抄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往楼上涌,寡不敌众,就算卓君尧枪法再神,子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不假思索,立刻推开窗户打算跳窗逃跑,谭珍娴连阻止都来不及,“别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唿哨破空而来,他听见她的预警已往一旁闪避,却还是措手不及,被对面的狙击手击穿了右臂,登时血流如注,他马上矮下身护住谭珍娴往安全地带一滚。
而与此同时,张伯川已经领着一队人马冲上了楼。
他定睛一看地板上的星点血迹,又望了望蜷缩在角落的俩人,一抹得意的笑容禁不住在嘴角弥散开。
没有多说任何废话,他举着枪的手缓缓抬起,瞄准了卓君尧的心脏。
卓君尧却毫无惧色,虽然此刻他瘫坐在地,因中枪的缘故显得有些狼狈,可眼神依然威严十足,“张伯川,你以为你赢了吗?”
张伯川没想到他精确地直呼出他名讳,不由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别有深意的反问,楼下传来了更大的喧哗声,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上楼来禀报,“不好!楼下全是南党的亲卫队,我们被包围了!”
楼上这群人立刻如惊弓之鸟般慌乱起来,张伯川似乎像想明白了什么,一闭眼一咬牙,“中计了!”
他再睁开眼时,目光中透着凶狠,却没看向卓君尧,而是瞄准了卓君尧身边的谭珍娴,趁之不备一把将她扯过来,卡住她脖子,举起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脑门上的枪口寒意淬人,谭珍娴瞬间僵直了背脊,丝毫不敢动弹。
卓君尧脸色顿变,“张伯川!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将你碎尸万段!”
“呵!我就知道你稀罕这女人。”张伯川却露出得意的笑,“我今天若不能安全地脱身,就算死也一定拉她当垫背的,下黄泉还有个美人陪我,不亏。”他说这话时语气轻佻,故意当着卓君尧的面嗅了一下谭珍娴的侧脸,眼里还带着浓浓的猥亵意味。
卓君尧已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却强压下杀气耐着性子安抚,“行,有话好说,你先把枪放下。”
“有话好说?”张伯川讥讽地轻嗤,“你心里清楚,我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何有话好说?”
“只要你缴械投降,我保你无事。”
“骗叁岁孩子呢?”张伯川阴毒地眯眼,“你恐怕早就知道我是……”
话音未落,只听又是砰的一声,一粒子弹尖啸着贯穿他头部,张伯川瞠大双眼,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哽在了喉间,直挺着仰倒,当场殒命。
竟是对面的狙击手!
场面完全不受控制地大乱,原本在屋外待命的士兵听见枪声立刻潮水般地涌上来包围了所有人,还有一队士兵举起枪对着狙击位一通扫射,弹崩瓦碎,硝烟弥漫,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尖叫奔走,四处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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