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珍娴目瞪口呆到久久说不出话,一方面,她诧异于他的身份真如齐赞丞所说的那样复杂,另一方面,她想到这一直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他居然都站在幕后。
“卓君尧,你竟眼睁睁看我出尽洋相?”这一场大戏,她完全就是个跳梁小丑般的角色,而他居然也就那么心安理得地看着,看她出这种活丑。
亏她心心念念地救他,不成想从头到尾都被愚弄了,简直就像孙猴子在如来佛掌心里翻跟斗一样滑稽!
讽刺至极!
“我并没有从一开始就算计你,”卓君尧料定她要生气,于是一五一十地解释给她听,“我虽早知你去了北边,可没料到你会报名参加行动,你要知道,从你选择的那一刻起,便没有退路了,一切必须按计划行事。”
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她知道他说的在理,可还是极为难受,她所有的担心惶恐都是白费心思,到头来,人家运筹帷幄的,哪轮得到她来操闲心。
“你干脆把我骗到死好了,现在告诉我干什么呢!”
“我再不说,你就要和别的男人跑了,我受得了?”
“我管你受不受得了,你从头到尾想过我受得了吗!”她又开始挣扎起来,可小鸡一样的力气根本就是徒劳,卓君尧任她捶打却纹丝不动。
“小娴!”他实在是急了,紧紧钳制住乱动的她,“我身份不一样,不可能完全凭感情用事,你可知我若行差踏错一步,会牵涉多少条人命!”
谭珍娴想起伏击张伯川的事件,顿时就蔫儿了,她也不是不懂事,可就是气不过他一直瞒着她,难道她不配被信任吗?
“那你又可知我每天都活在随时会背叛你的阴影里,心里有多煎熬,你是故意在考验我吗?”
“我原想着,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待这次任务结束后就让你撤出,安安心心等我娶你……”
“谁要嫁你了!”谭珍娴瞪他。
“你不嫁我想嫁谁?难道真的想和齐少爷坐上游轮双宿双飞?”卓君尧口气变了。
呵,手眼通天,能耐真大,什么都瞒不过他。
“贼喊捉贼,你不也和苏小姐相谈甚欢吗?”她呛回去。
“相谈甚欢?我坐在这里,却忐忑不定,满脑子都是你。从你跟齐赞丞走那天起,我便如失了魂般,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强迫于你,一边又分分钟都在盘算如何把你抓回来,我在想,你今日若不来,那心里便是当真没我了,我又该何去何从。”他说着便摊开手,果然是一掌心的汗渍,“你可知我听见你到楼下的时候,废了多大心力才稳住自己没立刻冲下去?”
男人一示弱,女人就心软,天大的火气都化成一溜烟儿了。
“你自找的,”她口气缓下来,撇了撇嘴,掏出手帕执起他汗湿的手轻轻擦拭,又小声问,“我若真的没来呢?”
“我就想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她仰起脸盯着他望,他没答,但箍着她腰的手臂却在暗暗绷紧,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
深吸了一口气,他用指腹蹭她柔嫩的面颊,“你只能是我的。”
——还是没有坦白那个极为黑暗的想法:在这个乱世里,要让一个人永远消失,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真走到那一步,他就算下地狱也要把她夺回来。
这话虽霸道,可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便尤为动听,谁不贪念爱人的深情专一呢?
天下最心照不宣的巧合便是两情相悦。
谭珍娴想笑,却又咬住唇故作傲娇,“你也只能是我的!”她学他说话,戳了戳他心窝子,“你想清楚了,我本性可是极为跋扈,一点儿也不像做任务时那般柔媚乖巧,你若真要同我在一起,连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也是不行的!”
“嗯,看出来了,”卓君尧一本正经地取笑,“就凭你刚才踹门的那股子泼辣劲,日后家里必然是要开醋坊了。”
谭珍娴臊得慌,捶了他一小拳,“谁家里呀,给谁开醋坊呀,”她嗲声撒娇,“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你还想留退路?今日这聚杏楼一闹,恐全城已传遍你我的闲言,我倒看看还有谁敢打你的主意。”
“好哇!这又是你的一重盘算?”他怎么这么老奸巨猾。
“我回茂城请的可是婚假,已是破釜沉舟了,所以无论如何,走的时候必定得带个媳妇回去,你若不嫁,那……”
“你敢?你敢!”谭珍娴知道他想说那就娶别人,叉腰瞪眼指着他鼻子威胁,卓君尧便低笑着一口咬住她秀嫩的指尖轻轻啃了下,“岂敢。”
他想到初见她时的惊鸿一瞥,到如今的得偿所愿,就像一场美梦成了真。她不会知道他对她整整魂牵梦萦了叁年,又绝望透顶了叁年,他本以为她会是他弟媳的,甚至卑微地想过,只要她能成为卓家人,便也是件退而求其次的幸事,至少能时时见她,还不自觉地萌生出许多龌龊不堪的想法……
好在这妙不可言的缘,将她带来他身边。
他将她严严实实抱进怀里,像抱着一件来之不易的稀世珍宝。
谭珍娴的小脑袋里却在盘算别的事情,“这样会不会太仓促啦?”爹爹那边怎么交代呀?一会儿要逃难,一会儿要嫁人的。
“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做此安排,”他语气变得严肃,“你可知为何你以北党间谍的身份来到南边,却能平安无事?”
“我不是向他们归降了吗?”
“你以为南党的情报机关是个摆设?光你伪造的那个身份便漏洞百出,是我同上面宣称你是我老家的未婚妻,改名换姓打入北党内部是为了同我里应外合,才暂时稳住了局势。”
谭珍娴暗自叫糟,“那我这么一跑,不反而给你添了麻烦?”
“所以你一定要嫁给我,否则我可难交代了,不仅会丢了命,还要被别人耻笑后院起火。”说到后院起火四个字时他口气有点凉,表情一言难尽。
听起来哪里都对,可她就觉得自己怎么老是任他摆布呢?“这也怪我吗?是你什么都不肯说才变成这番局面的。”
他刮了她鼻子一下,“怎么怪不得你?胆子太肥,不是一直告诫你,莫要轻举妄动,按计划行事便可?你作为暗探,实在是不合格。”
谭珍娴倒吸一口冷气,竟敢这么编排她?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了!
他见她又要发作,赶忙再加一句,“但是做卓少奶奶确是极相称的。”说完便低头深吻住她,不让她再有任何辩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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