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抱着孙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才好。
按时间算,距她上一回前往沈庄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可听这男人话中的意思,再加上这所谓的‘特有’产业,都令她陌生得很,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沈庄似的。
“河中有不少尸首,有些大部分是当年李国朝死在此地的部队。”
男人堆着笑脸解说道:
“这些尸体沉在河中也是可惜,我们便想法将其捞起来,将其洗剥干净,再送往城中的尸庄里,由专人炼制,可以变成特殊的劳动力,供我们使唤呢。”
他说到这里,像是有些得意:
“这样炼出来的尸体,力量大得很,又不怕苦痛、劳累,承担了不少粗重活儿,真的是好使。”
说完,他伸手一指那还在拴绳的‘三人’,努了下嘴:
“你们瞧,干的可起劲儿了!”
下船的众人有些因为进入沈庄之后提心吊胆,也有些因为船身撞上渡船之后还有些晕乎乎的。
看到那三个行动僵迟的‘人’后,初时并没有以为意,见他们面容僵硬,还以为是天生不擅言词。
一听这男人的话,竟像是这些人都是死尸炼制而成,当即吓得魂飞胆丧,险些哭嚎出声。
大家惨叫之中纷纷想往宋青小靠近,可越是焦急,那两条腿却像是棉花捻成,越使不上劲儿。
说话的男人仍是一脸恭顺的笑,像是并不知道这些人害怕的原因,热情的道:
“几位进了沈庄,倒是也可以雇佣几个炼尸,它们皮粗肉厚,又很好使,不需要钱、不吃饭,便能替你们干很多事。”
吴婶等人一听这话,吓得半死,哪里还敢应声。
男人说完这话,将手一摊:
“对了,您几位渡江而泊,拉船、停靠费,一共五文。”
第九百九十二章 并存
男人这一摊手,其他人顿时就惊了。
“咋的还要收钱呢?”
那一个回沈庄的男人脸上的惊惧迅速化为匪夷所思,有些诧异的惊呼出声。
一听他这样一说,伸手的男人虽然仍翘着嘴角,可是目光却迅速的阴冷了下去,使得他皮笑而肉不笑,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不给?”
他阴测测的说话,声音刚一落,那原本正在黑船之上的三个行动僵迟的炼尸缓缓的直立起了上半身,翻着白眼,冷冷的望着众人。
‘呜——’
江风从大家身上一刮而过,寒意像是透过毛骨浸入骨髓,既冷且疼。
“误会,误会。”
吴婶一见不好,忙不迭的陪笑出声。
事到如今,她只求一切顺利,哪里还敢计较得失。
沈庄现在人鬼混杂,竟出现了炼尸,她在这地方简直是一刻都呆不下去,恨不能立即逃离。
她娘家富庶,手中银钱也一直不短缺,能够花钱解决的问题,她都不想再起争执,只当破财免灾而已。
说完这话,她将手中抱着的孙子递给了自己的长子,一面伸手去摸自己袖口中的暗包,并取出了一只麻布荷包来。
那荷包裹得异常严实,上面以麻绳拴了几层,她解开之后,露出里面装的一些散碎的铜元以及一些银大元。
她倒了一大把钱币出来,如扔烫手山芋般往这男人手中扔了过去:
“拿去,多的就当打赏。”
钱币‘哐’的一声倒在男人的掌心上,他却仍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并没有因为拿到钱就收回去,而是重复着先前的话:
“一共五文。”
吴婶愣了一愣,以为他嫌这钱少,又忍痛拿了一个银元,往他手中放了过去:
“应该够了吧?”
晚金灭亡之后,成立了临时的民国政府。
政府发放的钱币之中,有金元、银元、铜币,都是新铸造的钱币。
每个银元价值不菲,至少抵百枚铜子,她拿出这样一笔巨款,完全就是为了丢财免灾。
哪知这男人收了银元,却并不罢休,仍是说道:
“一共五文。”
“你——”
吴婶就算是想要息事宁人,可此时见他一再要钱,以为他胃口不足,有意讹诈自己。
又惊又怕又怒之下,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宋青小:
“青小——”
宋青小看了这要钱的男人一眼,突然说道:
“在牛车上时,师傅你收的那个荷包呢?”
其他人不明就里,但经历过此事的赶车老头儿、老道士师徒一下就明白了宋青小这话的意思。
“对。”
老道士一拍脑门,目光闪了闪:
“兴许是要那个钱才行。”
此时的沈庄已经沦陷为鬼域,人与僵尸、厉鬼共处一城,却并不觉得诡异。
吴婶掏出的钱,恐怕在这里并不流通,而是需要额外的货币。
宋青小倒并不是畏惧此人,只是她想要验证内心的猜测,看看是不是如自己所料一般,这里的异变与那三百多年前的老鬼有关系。
老道士反应也不慢,猜到了她的打算,伸手去摸自己腰侧的挎包。
但他摸了半天,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不见了……”
那从赶车老头儿手中得来的那个粉色的锦缎荷包,此时并没有在他包里。
“奇怪了。”他的神色严肃,低头去翻找自己的包:“我明明放进了这包里,你们也亲眼看到的。”
老道士挂在腰侧的是个灰白色的布包,并不是很大。
在里面的符纸、法器都已经消耗了大半的情况下,包里的东西并不多,若是这粉色锦缎荷包还在,无论如何不会找不到的。
“莫非在船上的时候遗失了?”老道士自言自语。
宋青小的目光闪了闪,另一边,宋长青也像是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等处。
在老道士四处翻找荷包而找不到的时候,他的手像是摸到了一物,表情有些僵硬,突然喊了一句:
“在我这里。”
说话的功夫间,他将手从衣襟之中探出。
一只精巧的粉色荷包被他抓在掌心之中,从他的衣襟一侧的暗袋里被摸了出来。
“怎么会在你那里?”老道士有些意外,伸手将这荷包接了过来:
“我记得我没有给你啊。”
在牛车上的时候,确认了此物可能是给赶车老头儿带来祸患的根源后,为了防止其他人遭受连累,老道士分明记得自己特意将此物放进了自己的随身口袋之中。
这样不详的害人之物,他是绝对不可能交给徒弟,以免为他惹来大祸的。
“你什么时候拿过去的?”
老道士以为宋长青趁自己不备,寻找了时机偷偷取去,不由有些生气。
“我没有拿。”宋长青一脸憨厚,忙不迭的否认: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到我这里的。”他面对老道士的喝斥,有些委屈:
“只是听到师妹的话后,我也下意识的摸了下包,发现在我身上而已。”
他性格刚毅,人又老实听话,绝不可能撒谎骗自己。
老道士心中一沉,正欲说话,那等着几人给钱的男人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催了一句:
“几位客官,一共五文,你们不会想赖账吧?”
“哼!”
老道士忍下心中的焦虑,冷哼了一声,将那荷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金元。
那金元出自三百多年前的大金朝初期,工艺并不如何出色,有些地方厚薄不一,上刻:铸于大金万盛元年。
金饼之上黑气绕缠,鬼气森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老道士拿起此物放到这男人的手中的时候,这男人却一下子喜笑颜开,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赏赐。
“正是此物!”
金饼之上的黑气对他来说就像是真假币的辨认,他二话不说将手掌一抖,便将吴婶之前交给他的那些钱币‘叮叮铛铛’洒落在地,同时将那金元紧紧握紧。
“您稍等,我得找您的钱才对。”
他说完这话,又从腰侧摸出数吊钱,取出几个之后,将剩余的钱币一并递向了老道士。
老道士验证了内心的猜测,眯了眯眼睛。
“这是什么钱?”吴婶凑了近前来看,见那些钱币都陌生得很。
这些钱币厚薄不一,大小相似,但无一例外,上面都写着:于大金万盛元年。
临时民国政府成立之后,发放的钱币可与这些钱币不同,吴婶生于民国之初,对于大金早期的钱币了解并不多,却一眼能看得出来这些钱币已经年生很久了。
“买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