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水波轻荡,一股清幽的香气也被这阵风,带到他们身侧。
沈绛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思念眼前这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在经历了几乎生死考验之后,她早已明白三公子对她的意义。
他几乎为了她送了性命。
而她也是从鬼门关闯了一圈, 再次回来。
“三公子。”
她微仰着头, 望向他,眉眼轻弯, 眼眸清澈莹亮,如同发着光般, 眼波流转间更是仿佛有浓蜜在缓缓流淌着, 周身也随之充盈着一股甜蜜的气息。
“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沈绛瞪着眼睛, 巴巴望向他, 似乎在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话。
终于谢珣眼眸低垂,问道:“谁允许你写那么一封信给我,就一个人跑去敲登闻鼓的。”
沈绛错愕。
他居然还要追究之前的事情, 于是她小声问:“我们能既往不咎吗?”
“不能。”谢珣绝情道, 他说:“如果这次轻易放过,那么下次说不定你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沈绛呆呆看向他,张嘴否认:“我不会了。”
可是谢珣丝毫不为所动,沉着脸,一副要教训人的模样。
沈绛却不怕他,反而嘴角翘起:“三公子才不会生我的气。”
“我会。”谢珣态度决绝, 一副任由她如何说, 自己都不为所动的模样。
直到沈绛微垂着眸, 低声说:“你都不先关心一下我的伤势吗?”
随后她幽幽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真的伤心,可她浓密修长的眼睫却眨了又眨,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谢珣明知她是故作可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他却不忍心。
那日他赶到应天门,就看见她那样一个柔软娇弱的姑娘,身受杖刑,板子落在她身上,她似乎痛的连哀呼声都发不出。
那样的场面,谢珣这一世只怕都无法忘记。
“如今身子上的伤都养好了吗?”他低声问。
沈绛眼尾上扬,一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样,奈何谢珣却吃足了她这一套。
“太医院的名医圣手,岂是浪得虚名,我的身体早就好了,而且太医还说不会落下病根的,”沈绛笑容粲然,仿佛想要彻底打消他心头的顾虑。
方才故意说起她的伤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现在为了让他不担心,反而把之前的伤势最小化。
谢珣从头至尾都了解她的伤势,怎么会不清楚呢,她的伤势最严重时,整夜整夜无法入睡,还是他让太医给她熬了点安神的草药,才让她熬过了那段时间。
想到这里,谢珣轻揉了下她的发顶。
“少女的发髻可不能随意弄乱,”沈绛语气调皮道。
谁知她这么一说完,谢珣反而又在她头顶揉了下。
或许是沈作明的事情渐渐明朗,她的性子也有些跳脱了起来,不像之前那般走一步都要思三步,小心谨慎到连夜半窗外起的风,都能将她惊醒。
这会儿沈绛转头才发现,沈殊音和阿鸢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沈绛这才发觉不对头,她小声问道:“方才大姐姐她们是不是都瞧见了?”
沈殊音和阿鸢两个人四只眼,俱都好好的,自然不可能没看见。
谢珣点头。
“那你现在和我可是扯不清的关系了。”沈绛笑嘻嘻道。
谢珣被她的话一噎,轻声道:“不许胡说。”
不过沈绛想了下,还是问道:“三公子,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谢珣颔首,轻声说:“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不止在给朝廷做事?”沈绛小心翼翼道。
她在永宁殿养了这么久的伤,当然也不是日日都在睡觉,时常也会将这些事情翻来覆去想想。
比如郢王世子和三公子之间的联系。
之前她与三公子在护国寺躲避方定修时,曾经躲在佛寺的密室中,这样的秘密之所,极少会有人知道,除非是对佛寺格外了解。
还有种种巧合,沈绛便隐隐猜测。
或许程婴是在给郢王世子做事。
那位殿下表面上看破红尘,但也并非全然不关心朝堂,毕竟他身为亲王之子,想躲也躲不开。
如此一想,似乎就全对上了。
正因为三公子乃是世子殿下的人,所以那日世子才会出面救她,全是因为三公子去求了世子。
谢珣一怔,反问道:“你为何会这么问?”
沈绛见他不答,便觉得自己心底猜测,只怕已是差不离了。
他与郢王世子想要做什么?
如今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暗潮汹涌,内有党争不断,流民作乱,外有北戎八部,虎视眈眈,这天下早已有万马齐喑之势。
仰天关之败,不就是皇子党争的一个缩影。
魏王为何不顾一切敛财,因为只要足够的财富才能收买人心,带来权势,让他足以抗衡太子和端王。
皇上或许心底还不服老,可是他真的老了。
若他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忍受如今这样的局面,正因为他到了暮年,只能平衡各个儿子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不至于一家独大。
他甚至在畏惧自己的亲手册立的太子,看着如今如朝阳般的太子,他心头不是喜悦,而是嫉妒。
总该有人破开这朝局混沌,还天下河清海晏。
“不管三公子想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沈绛抬眸望着他。
*
待晚上,沈殊音特地让人做了一桌子的菜,也算是为了庆贺沈绛身体康复,还有她爹之事。
“对了,姐姐,我已经求过皇上,准许咱们探视爹爹。”沈绛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赶紧与沈殊音说了下。
沈殊音惊的险些筷子,都要掉了下来。
她赶紧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得给收拾些东西给爹爹。”
见她现在就要站起来,去收拾东西,沈绛赶紧按下她:“大姐姐,你先别着急。我们还得等大理寺和都察院那边的消息,毕竟现在他们正在查案子。”
“这件事我可以去问问,既然三姑娘有圣上的口谕,应该很快能见到。”谢珣跟着说道。
这才叫沈殊音重新坐了下来。
待晚膳之后,谢珣先行离开。
沈绛让阿鸢给自己拆头发,原本还昏昏欲睡,却从铜镜中瞧见身后的阿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把玩着刚拆下来的珍珠发髻,笑着问道:“怎么了,这几日我不在家,受气了?”
“小姐,本来大小姐不许我告诉你这件事,”阿鸢憋不住开口。
沈绛转头看着她:“究竟什么事,你吞吞吐吐的?”
阿鸢说:“还不就是三姑娘你的婚事,先前你在金銮殿上为侯爷伸冤,消息一传出来,就有人说您得罪了皇上,被关押宫里。那个昌安伯府,就立即找上门,跟大小姐说要退亲。还说什么本来咱们家败落了,这门婚事早就不般配了。”
沈绛敲登闻鼓这事,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特别是她在金銮殿上指认四皇子。
刚开始她被留在宫中,因着消息不通,外面都以为她是指认四皇子之事,惹怒了皇上,这才被关押在宫中。
所以哪怕沈作明有一定机会东山再起,可是这么个凶悍的姑娘,谁家敢要来当儿媳妇。
于是昌安伯府马不停蹄的找到沈殊音,要将两家婚事退掉。
沈绛眉梢一挑。
要是阿鸢不提起这个,她倒是忘记了这个昌安伯府。
毕竟她来京城之后,先是创办朱颜阁,后一直追查爹爹案子,压根没顾得上处理自己的婚事。
况且那位楚凛楚公子,这会儿还不知道私奔,有没有回来呢。
不过这大半年的日子,确实是拖得够久。
“大小姐怕姑娘你伤心,不许奴婢说,”阿鸢显然也不服气,她道:“那个楚公子带着别的姑娘私奔,昌安伯府的人以为自己瞒住了,就再无旁人知道吗?”
“而且奴婢觉得,退婚正好,本来小姐你也不喜欢那个楚公子。如今你有三公子,退了婚事才正好呢。奴婢觉得你和三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鸢可是一路上,瞧着沈绛和谢珣相处下来的。
谢珣在她眼中,早已经是自家的未来姑爷。
那个什么楚公子,谁稀罕谁要去吧。
沈绛问道:“楚凛与别人私奔的事情,你可有跟大姐姐说?”
“小姐你不是吩咐,谁都不许说的。”阿鸢眨眨眼说道。
沈绛被她逗笑,扶着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伸手揉了下她的脸颊:“乖阿鸢,果真是听小姐的话。”
很快,沈绛去了沈殊音的卧室。
沈殊音这会儿也刚换上中衣,准备歇息。
“灼灼,你怎么过来了?”沈殊音奇怪道。
沈绛开门见山问:“大姐姐,昌安伯府的人是不是来找过你,想要跟我退婚?”
“阿鸢这丫头。”沈殊音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她说:“毕竟两家亲事是由长辈定下,如今爹爹还在天牢,我的意思是等到爹爹出狱之后,再做打算。”
“这种小事,何必劳烦爹爹。”沈绛不在意道。
沈殊音被她的话,惊得瞪大双眸,忍不住道:“这婚姻大事,岂有不惊动长辈的。”
“可是大姐姐你和离,不也是咱们两个就决定了。”沈绛冲她眨眼睛。
沈殊音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