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首先在卢龙县将本县的大地主召集起来,在县衙门里开会。杨涟道:“今日请各位乡贤来此,是想就减租问题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也知道,我大明现在内忧外患,外有建奴肆虐,内有风雨交加。生民受苦,朝廷不忍,故而欲放粮赈灾。只是各位乡贤也知道,这是治标之事,眼看要到交租之日,如果还是按原来说好的四成的话,那佃户只怕要拿出救济粮来交租才行。涟今日便是在此恳求,各位可否按实际所收的四成收取,给佃户一条活路?”
地主们都默不作声,杨涟望过去,大家都把眼睛避开他的目光。有一人欲要站起来,身形稍动,旁边几道严厉的目光射过来,他腿一软,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杨涟叹了一口气,心里满是悲哀。明明只是少一点收入,就可以活很多人,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乡绅却根本不愿意去做。
这时,一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中年人站了起来道:“钦差大人,不是小民们不愿意减租,而是朝廷本来已经减了一次租,定为四成,而现在一年未到,又要在此基础上再减租,今年能够收成到去年的六成已经不错,那我们就等于只收到往年的二成四,而辽饷还是由我们承担,这样一来,我们小家小业的也负担不起呀。”
有人带头,其他本来还有些害怕钦差威风的人都开始诉苦起来,有控诉辽饷的,有控诉定的收租标准低的,有控诉自己家也受灾严重的,于是县衙里眼看着开成了士绅哭诉谁最惨的比惨大会。
杨涟耐着性子听了一会,终于再也受不了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道:“既然大家都这么困难,那看来本钦差还要给你们发救济粮才行呀。”
众人见钦差发怒,一时不敢作声。杨涟又道:“大家不听本钦差的,那可就不要怪朝廷无情,有愿意减租的最迟明天午时之前来与本钦差说道,过时不候,都散了吧。”
众地主一涌而出,大家纷纷议论道:“现在朝廷能把我们怎么样,上次威胁要让佃户移民,那倒是能吓我们一下,现在能怎么样,去移民呀,谁怕谁?”
“现在去移民,佃户都要饿死,朝廷到哪里捡得到粮食吗?笑话,一种手段使用第二次可就不灵了,钦差也当我们是猪呀,总是会上当吗?”
当天晚上,有零星的几个地主悄悄地来到县衙门,找钦差诉苦道:“如果我们听了钦差的话,他们就一起联合起来抵制我们,钦差放心,我们对外宣布是不减租,但我们一定按实际收成的四成收取地租。”
杨涟感激地说道:“还是有明白事理的人呀,其实朝廷也是没有办法呀,他们不减租,朝廷又不能治他们的罪,陛下说过,不能强迫减租,只能协商减租。协商协商,总要两方都愿意才行呀。你们的行径,本钦差会上报朝廷,到时要好好嘉奖你们。”
有地主道:“我们读圣贤书所为何来,不就是为君父分忧吗?既然我们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又何必压迫佃户太急呢。又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下不了手去呀。”
还有些人却是被钦差大人最后的话吓到了,现在得知朝廷根本没有办法,钦差大人真的只是空言恐吓,心里暗暗后悔,言语中便有些支吾,不外乎是摆些困难,希望钦差大人垂怜。
而还有一些人则是来打探消息的,并没有积极发言,现在得了准信,更懒得与钦差敷衍,借口有些什么事,便去给等消息的人报喜了。
所以最后信誓旦旦会按钦差据说暗中减租的不过三五个家里有读书人的士绅。杨涟好语安慰他们,送他们出了衙门。
第二天午时,根本没有人前来与钦差说要减租,于是杨涟让人在衙门口贴上了招工告示:因朝廷要扩建迁安铁矿,开平煤矿,所以大量招收矿工。一家前往,将会提供住房,男子成为矿工,按照做工的多少,一天一百到三百铜币。女子可以做饭或者是进入羽绒服厂做工,一天一百铜币。孩子可以在当地的新式学堂读书,一人前住,可以住在集体宿舍中,每年春节会有一个月休假,可以回家过年,休假期间,薪水照发。
除了衙门口的告示,还有很多锦衣卫拿着告示前往各处乡村进行宣传,这样不识字的乡民就可以直接听到确实的消息,而不会被识字的地主们蒙骗。
而当乡民们问到自己今年的地还没有收,地租还没有交时,宣传的锦衣卫则答道:“招工的事如此紧急,田地里的事先放下也不是不行的。”
这不是暗示,这特么的就是明示,乡民们犹豫良久,似乎狠不下心来,锦衣卫就会再烧上一把火:“钦差大人说了,他会与地主们商议,不会让地抛荒的。”
这下就让乡民们的良心安定了下来,大量的乡民都愿意报名,询问锦衣卫报名的地点时,锦衣卫直接说道:“就在我们这儿签名就行了,不会写字没关系,我们写了你画个押就行了,今天收拾东西,明天就去迁安,家里我们会帮你们看好的。”
有锦衣卫看家,大家还怎么会不放心,一时大部分的乡民都直接就报了名,有些的报名回去后,又帮家里人一起报了名,准备全家都去迁安。
除了那五家确定会减租的地主家的佃户报名被拒绝以外,其他佃户报名时,锦衣卫都来者不拒。等到晚上汇总后发现,佃户已经十去七八。
朝廷开出的条件中,最吸引人的有两条,一是小孩子可以免费读书,农村里望子成龙的思想在这时代是极其严重的,能读书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为了后代,那当然要去。
另一条就是一年一休的年假,过年时可以回家里,是中国人的习俗。这可比去移民要好得多。移民可不能一年一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