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明笑道:“本官倒是愿意做个中人,正好有人愿意买点地。”
那人立即反问道:“现在种地没有什么赚头,他为什么不去做水泥生意呢?”
吴孟明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是位宫里的公公,得了些钱,不敢露富,所以只能在这乡下地方买点田地。不管怎么样,总比埋在猪圈里要好一些吧。”
众人这才释疑,既然是宫里的公公,那钱来路可能就不大正,当然不敢去开厂弄得尽人皆知。在乡下买些田地,也是个生钱的买卖,虽然慢了一些。
吴孟明道:“水泥作用大,需求量更大,从京城到山海关要修铁路,还要修官道,总不能从京城里运水泥到这里,所以就是在卢龙开上十个水泥厂也是不够用的。各位可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
又有人问道:“大人,那今年的收成眼看着就没了,公公还愿意买地吗?”
吴孟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公公说了,可以按天启三年正产量的五倍来购买田地。”
明朝的土地价格简单地说是先升后降的,洪武年间田地一亩一两银即可,后来逐渐上涨,最高达到一亩四十多两。后来又下降,而现在的市价大约是二到三两。如果按天启三年正产量(赋税什么的都不算)计算的话,一般的田可以达到十块钱一亩(五两银)。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市价。
吴孟明又笑道:“公公自然是不知道田价的,所以我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众人大喜,不过心里也明白,卖了田地是要给指挥同知大人一些过手费的。于是有人就试探道:“不知大人认为实价应该是多少?”
吴孟明笑道:“我想八九块钱应该差不多了吧,取个中间数就行了。”
虽然吴孟明开口就要了一块五,但想到市价,大家心里还是火热。八块五的地价,只怕真的现在不容易遇到了。
又有人道:“我们自己当然也要留一些田地,田地不能尽卖,这样就会有些地没办法连起来,这样公公会不会觉得不方便呢?”
吴孟明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道:“公公又不会自己种,他只要看田契就行了,管它是连着的还是分开的。”
而有人终于发现了问题:“大人,公公买了田,到哪里找人去种呢?佃户都去了矿上?”
吴孟明笑道:“你们只知道北方地广人稀,地都没人种,可知道南方现在是人多地少,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地可种。公公从南方迁人过来帮他种地,还不是小事一桩。”
众人知道自己比不过公公,没办法从南方迁人来种地,心里谩骂了一会,又有占了公公便宜的小得意。大家要回去和家里商量,和吴孟明约好,明天一起来出契。
吴孟明等大家都散了后,来到后衙客房中,杨涟正在和县令下棋,见他进来问道:“吴同知,办得如何了?”
吴孟明躬身道:“一切不出钦差大人所料,他们果然想要卖地经营水泥生意。小的答应他们地价是八块五。”
杨涟摇摇头道:“这是皇上圣明,不是我的主意。”
县令有些担心地问道:“水泥真的那么好赚钱吗,他们到时亏了只怕要怪朝廷骗他们。”
杨涟笑道:“做生意谁能保证一定赚钱,不过水泥这东西,只要他们不走歪门邪道,倒确实是可以赚钱的,今年京城的水泥厂已经赚了八十多万块钱了,这还是扣除了税钱后的纯利。你们这里山上的石头比较适合开办水泥厂,这是研究院的学生的报告。再说,八块五的地价,可比现在的市价要高得多呀。”
县令又问道:“皇上准备在全国都推行吗?那哪里来那么多钱买地?”
杨涟道:“皇上说这叫做试点,先试试看如何,全国都搞只怕有些不现实,南方和北方区别太大,皇上说不用急,找到方法后慢慢来吧。”
县令慨叹道:“耕者有其田,如果真的真做到这一点,我大明江山将万万年。三代之治亦不过如是。”
杨涟点点头道:“是呀,皇上看得远,想得深。可还有些人不满意,现在下面有人说皇上是工匠皇帝,只知道和工匠厮混,不理朝政。这些人呀,皇上勤政不喜欢,觉得皇上不信任官员,皇上放权了也不喜欢,这些人呀,可真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
吴孟明怒道:“抓他几个,来诏狱里走一遭,自然就不敢再唧唧歪歪了。”
杨涟摇头道:“皇上想的,和我们不大相同。但究竟如何,我们当臣子的不敢揣测,那就按皇上吩咐的做吧。这么几年来,皇上可没有出过一次错。”
吴孟明道:“上次听厂公说,皇上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在下愚鲁,不明白意思。”
杨涟道:“天子以天下为棋盘,以万民为棋子。杨涟愿意做一过河小卒,冲锋陷阵,虽死而不悔。”
吴孟明道:“钦差大人,上次厂公也说过这样的话,皇上深为嘉许。”
杨涟面色不变,心里却恨不得骂娘。他对魏忠贤的观感比较复杂。以前只是看不起他对皇帝曲意奉承,后来他当上了东厂厂督,做了一些还不错的事,却不知为何,反而从看不起变成了看不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自己都莫名其妙,总觉得魏忠贤很坏,两人似乎天生有仇一般,但又不知道仇恨在哪里。所以听到吴孟明把他与魏忠贤并列,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吴孟明却不知道,他问道:“钦差大人,明天属下就和他们去签订绝卖契约,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杨涟对县令拱手道:“明日要麻烦明府了。吴同知暂且做为买方,日后分田时再行换契吧。”
县令连忙道:“这本是下官份内事尔,当不得钦差大人如此多礼。下官明日会吩咐小吏,将契约立好的。”
杨涟叹道:“这种事情,竟然要用欺骗手段,杨涟呀杨涟,你竟然没有半分惭愧之意,可见你也变了。”
县令道:“为国为民之事,又不损其利,欺骗也是不得已而为了,钦差大人不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