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连忙答应,他虽然识字不多,但记性极好,皇帝说一遍他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了。
第二天,众人偏离了官道,进入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一进入村口,朱由校就变了脸色,一色的茅屋,矮小而且陈旧粗陋,在外面玩的小孩子穿着素色的土布衣,打着赤脚,而且满面菜色。
众人下得马来,朱由校走到一座茅屋前。抬眼望去,只见屋内不过一个小而发黑的灶台,旁边一张歪七斜八的桌子,放着几只粗瓷大碗,不远处有一团勉强看得出是棉絮的物事放在一堆稻草上。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娘子,对着外面玩着的一个小子喊道:“铁锤,去叫你爹来吃饭。”
朱由校对段英使了个眼色,段英上前福了一福道:“大姐,我们远道而来,想要这里讨口水喝可以吗?”
那娘子笑道:“自然可以,只是客官不要嫌弃我们这里的东西就行了,请里面坐。”
茅屋里面一共就三把椅子,那娘子羞笑道:“俺家里穷,请客官担待些。”
段英道:“大姐,请问你家里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那娘子道:“能够做什么营生,我家汉子种了两亩薄田,在山上胡乱种了几颗果子,勉强度日子罢了。”
段英道:“这点田地,自己的粮食都未必够呀?”
那娘子苦笑道:“谁说不是呢?一般的时候也只能在饭中夹些菜来哄下肚子,农忙的时候要干活,就不得不吃些粮食,平日里我们都是喝菜粥的。”
朱由校上前插话问道:“大姐,那为什么你们不移民呢?移民以后可是每人可以分到五十亩地,而且还有牲畜工具,房屋衣被分与你们,比这里的日子要好得多吧。”
那娘子苦笑道:“上次官府来要我们移民,我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倒是没什么,可是那些男子都说什么祖宗坟茔在此,如何能够远离。整个村子里都是沾亲带故的,这一移民可不是分开了吗?这里平地极少,山又险峻,不管是田地还是山林,都根本没有多少有用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是图个什么,明明官府的人也都说得如兄弟所说的一般,他们偏偏不去,实在让我们想不明白。”
朱由校问道:“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吗?”
那娘子道:“都差不多吧,最好的也不过是大多数时间可以吃干饭吧。整个地方不过如此,能够有多少生发呢。”
这时铁锤叫回了他爹,一个挺憨厚的汉子。朱由校便与他攀谈了起来。他问铁锤爹道:“大哥,为什么你们不愿意移民呢?”
铁锤爹道:“官府的话能够相信的吗?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朱由校道:“可是移民之事,是皇上下旨了的呀,即使官府可能会稍微吹嘘了一些,但大体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吧。”
铁锤爹低头道:“我们一直生活在这乡里,一时远离家乡,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过活呀。”
朱由校明白了,其实他们不想移民最主要的原因是胆怯,远离家乡后便觉得失去了主心骨,环境的变化使他们无所适从,因此他们会先想出很多移民后的麻烦,这样就说服了自己,不再愿意去移民了。
看来自己原来的想法也不完全正确,背井离乡会让人害怕,而自己在制定移民时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仅仅只是想着移民后大家的生活会好得多,只看到了生活条件的改善,却没有想过这些移民的心理问题。
当然,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第一,移民时将原本在一起的移民分在一起,这样会使他们在移民地也有熟识的人,他们的胆量也会大一些;第二,不用考虑移民的想法,直接将他们强制进行移民,到了地头上,他们自然就会慢慢地适应下来。
朱由校告辞了铁锤一家,也不继续深入了,看了这样子也能知道其他人家也未必能够比铁锤家强多少。朱由校道:“回京。”
魏忠贤大喜,他一直担心皇帝要去苏州,这路又远,自己带的人又少,不说安全问题,就只是一个伺候不周,导致皇帝或者皇贵妃出了什么纰漏,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既然是回京,那一行人便都尽情地纵马奔驰,几天后便赶上了皇后他们的队伍。一行人在济南上了火车,便直接回到了京城。而媞媞也跟着回到京城,因为皇帝答应让李康妃跟着她回济南住一段时间,她要去接李康妃。
朱由校还朝后,紧急召集了内阁及各部尚书,商量移民细则问题。朱由校把路上的见闻说了一遍,然后便让大臣们说说想法。
孙承宗首先便道:“朝廷专门设置有东厂,锦衣卫,经济调查统计局,这么多的机构都不能够将这些事打探清楚,竟然要让皇帝陛下亲自下去才能看到真实的情况,臣以为要惩罚这些机构才是。”
朱由校就知道他一定会从这方面开火了,便笑了笑道:“东厂锦衣卫调查的主要是不法事,经济调查统计局人手较少,而且当时给他们的调查范围是商业调查方面,所以这些事他们没有调查到或者说看到了却没有想到应该上报,也是有的。”
他见孙承宗脸色依旧如锅底一般,只好又接着道:“朕一直呆在宫中,少有出外之时,所以一时想要看看朕的子民过的是什么日子,于是才想出顺便微服出访之事,以后朕一定不再如此,有事都会指派各个衙门去做。”
孙承宗这才面色稍霁,说道:“陛下也知白龙鱼服故事,微服私访,如果稍有闪失,那便是国之大祸,臣请陛下爱惜自身,便是大明之福。”
朱由校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朕以后即使要出嫁,也会堂而皇之地以仪仗开道,绝对不会再微服私访。对了,东厂厂督魏忠贤因为劝阻不力,自请处分。朕仔细思索,虽然是朕乾纲独断,但他也确实有过,便罚了他一年俸禄,以警示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