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宥柠失神的望着着马匹上被一阵暖光笼住的人,天际的光芒与他汇成一线,湖蓝色的袍上规整的银色隐龙图腾纹,一改平常暗色系的风格,仍是贵气难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公然滥用职权对人动刑,谁给你们的胆子!”
旁边一个声音喝道,打断安宥柠的注视。
三人骑着马停下,其中最受瞩目的就右侧的湖蓝色袍的男子,骑一匹红鬃宝驹,身边两人一位文质彬彬的是安成斌,另一位是傅绪的随从阿正。
甩马鞭训斥士兵的是阿正,他有功夫底子,为人英武,手上的马鞭使劲一拉,轻而易举的就让另一头的士兵跪倒在地。
士兵们看到马上气宇轩轩的傅绪几人,虽不知身份,光看行头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士兵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他们不过是低阶层的兵级,都是街头痞子靠着关系混上的官粮吃,城管手下小罗罗那样的人物,也就欺负欺负奴隶和普通的小百姓,真碰上什么有身份的,连个屁都要倒着放。
纯正血统的马驹毛顺体健,拉笼车的驴似乎也感到了马的气场,怂的不敢抬头了。木笼子里的奴隶们胆怯的挤在了一起,他们害怕穿着华服的人,不过最怕的还是官服。
不少百姓仰望着马匹上的人,傅绪的为人低调,百姓们不认得他,但光看养眼的外表就知此人不凡。见有人来惩治这些蛮恶的士兵,百姓们也松了口气,平时也没少受他们欺压。
“为虎作伥的混账东西,哪个不长眼的官僚收了你们这些败类做手下。”阿正不屑的收回了马鞭,那些士兵头磕的当当响,生怕被惩罚。
小菊是认得他们的,当即就上前行礼,“大少爷..”刚要跪拜就被安成斌使了个眼色,安成斌摇摇头,示意小菊不要招摇。
小菊只能把恭维话咽下去了。
安宥柠这才回过神来,心里郁闷,怎么每次想到傅绪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出现。她心里有特意的期盼吗?为什么真见到了,不是失望也不是欣喜,而是一种很晦涩的感觉,想逃避他的眼神,但又不想被他发现..
“柠儿,你怎么在这里?”安成斌坐在马上,满脸的疑惑。
安成斌眼睛里充满疲惫,今天王城城门悬挂无名男尸,他一早就赶到邢案司探讨案情,听仵作分析尸体情况,连个喝茶的时间都没有。
刚跟傅绪汇报好案情进展,准备去民间受害秀女的家属家里再调查,路上就碰到了安宥柠。
“见过大哥。”安宥柠故意只跟安成斌道好,不看傅绪一眼,傅绪要罚她去练兵场,她都问清楚了,这样捉弄她,她才懒得搭理。
傅绪也不说一个字,坐在马上像一尊神祗似的,仿佛只是为了游历人间而来。
安成斌有些尴尬,向安宥柠使了个眼色,安宥柠岂会不知,王爷为尊,她反倒只向大哥行礼问好,实在没有大户女儿家的样子。
她现在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赌气又怎么样。
可是安宥柠不想让安成斌难堪,慢吞吞走到傅绪的马前,那马儿突然鲁了鲁鼻孔,朝安宥柠张开大嘴巴呼了口气,吹的安宥柠额发都乱了。
安宥柠更加不爽了,捋捋头发,有气无力的弯了下腰马上又站直,“王爷好,王爷吉祥。”语速之快,仿佛就跟流星闪过。
“才几天不见,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傅绪看着泄气皮球似的安宥柠,轻笑道。
“呵呵,王爷好耳力,给您补衣服,通宵达旦,一不小心喉咙出了点问题,不宜多言。”
“哦,我让你缝衣服,又不是让你念经,这喉咙怎么就有问题了?”
还没完了是吧,安宥柠又挤出她那专业的机械笑容献上,“房里蜡烛有限,节省烛火,站月光下绣的,这不天寒地冻的,一不小心就咳嗽了。”
瞎扯小能手,其实就是咔擦几把剪刀的事,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那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肯定把衣服修补的非常完美了。”
“那是自然了,我可是很认真的呢...”
安宥柠应付的笑了两声,笑容里附加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就是,别欺负姑奶奶,要不然姑奶奶跟你掰。
两人一上一下,气氛别扭,笑容诡谲,边上的人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友好的交流,根本看不出里面的火辣味。
小菊和士兵都见识到了,安宥柠居然能跟这个湖蓝色衣袍的人说上话,真是不一般啊...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傅绪更是配合的天衣无缝,他甚至不惊讶安宥柠为什么会出现在大街上,在他眼里,安宥柠做很多事情都是不奇怪的。
安宥柠刚想客套回个谦虚话,突然眼一瞟,看到刚才那个在地上爬求食的女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远处,捡回了安宥柠扔掉的脏了的花糕,马上塞在嘴里嚼了起来,还能听到着附的在花糕上泥巴的嘎吱声。
安宥柠突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她直接走过去,甚至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她走到女奴身边,“不要吃了 。”
女奴对她产生提防了,仇视着她,把手里脏兮兮的花糕抓的死死的。
“给我。”安宥柠有些气的把女奴手里的花糕抢过来,连身后安成斌叫她都不管了。
那女奴急的不行,护着什么宝贝似的护着花糕,安宥柠只好使劲一拽,差点两人都翻倒了。
终于把吃剩下的半个花糕抢了回来,这么脏的花糕,还印着那个淫荡士兵的脚印,安宥柠连拿着都觉得恶心,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实在看的来气。
“我说了,不能吃,要吃就吃人应该吃的食物。”安宥柠干脆把花糕撕烂成一块一块的,扔到木笼那边驴的嘴边,驴低下头闻了闻都不吃,还用蹄子踩了踩。
安宥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近人情,居然抢一个饥饿之人的东西,还毁之。
“她不吃就得饿死,你又何必做着赶尽杀绝之人呢。”傅绪居高临下的眼神里,泛了一丝寒光。
那寒光里,没有赋予任何情感。
果然,他就是个冷漠的人,即使有时腹黑风趣,但骨子里还是冷的。
“像畜牲一样活着被虐待,就不算是赶尽杀绝吗,难道不比杀人更残忍?”
“那只是你以为,看不出你这么会会多管闲事。”傅绪浅陌的回道,那双凤眸里蕴了一层看不懂的责怪。
原来以为他还尚存一丝仁心,与贪官污吏有差,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宥柠,不得胡闹。”连安成斌都觉得她是在胡闹。
安宥柠刚想说给女奴些干净的食物,周边的百姓突然也跟着发出了异议。
“这姑娘真是不像话啊,连这种卑贱的奴也要理会,有那样吃的食物都不错了,还想怎么样啊。”
“就是,多管闲事以为自己是菩萨下凡啊。”
“我看她是脑子进水了..”
怎么会,这些百姓怎么都那么的冷血无情,安宥柠一时无法理解,甚至怀疑是自己在做梦。
这时候,花糕被扔掉的女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的,突然就猛扑到安宥柠的身上,张开嘴就咬安宥柠。
“阿正。”傅绪唤了一声,阿正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立刻跳下马,鞭子一挥把女奴给捆住了。
女奴没咬到安宥柠,却把安宥柠掐疼了,手背一个青色的掐痕。
安宥柠连手都没看,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快把她关回笼子里。”阿正把女奴拽远,喝道。
“是,大人。”那士兵踉跄的起身,捏着女奴的头发就把她拽上车了,“找死,敢得罪大人,看我不收拾你。”
女奴用尽了力气,任由士兵拽进笼子里,饿的奄奄一息。
为什么,她明明是想帮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跟她背道而驰,就连女奴也一样,还恨恨的瞪着她。
“这些奴都是罪有应得的,你不必为她们惋惜。”安成斌不怎么会骑马,他抓着马绳,好心的跟安宥柠解释道。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家族里犯了罪的亲属牵连的,好好一个人,被磨成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算什么罪有应得。
安宥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知道分寸,但她不能接受这种歧视性的暴政。
“赶紧走,别在这影响百姓们做生意了。”阿正驱赶士兵,士兵们如释重负,急忙就驾着驴车远去了。
“等等。”安宥柠拿过小菊手里的干净的点心,是她准备买个粉桃吃的那一包点心,打开拿出几块,快速的跑到笼子边递给女奴,“吃这个,这是干净的。”
看着安宥柠不顾一切的身影,傅绪的脸色微沉。
女奴连忙就伸手想点心拿,好不容易拿到了,瞬间就被另一些强壮些的奴隶抢去分食,女奴连个渣都吃不到。还被踩了抢食物的踩了几脚,嘴里流出了血沫..
安宥柠手上剩余的点心掉落在地上,看着笼车远去,那个女奴绝望无助的眼神,让她揪心不已..
而身后,传来的不过是更让人心寒的话。
“鲁莽自大不愧是你的作风,恭喜你成功加快女奴饿死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