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宥柠被赶出了安府。
在所有人痛恨,厌弃,避讳的目光下,孜然一身离开了这个冰冷的家!
大雨滂沱。
凉飕飕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衣服不断的往下滴水。
安宥柠却没有一点想躲雨的念头,脚步蹒跚,漫无目的游荡在大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面色冷白,眼神麻仁,好像被抽空的木偶,脑海里一遍遍放映着刚才沈沁兰说的那些话。
如果说刚才她只是恨,现在就是痛恨!痛到她的心都抽疼!
出了府,安宥柠第一想去的就是徐府,去找徐蓁,去找徐府剩下的亲人,可是就在她走出安府没多久。
沈沁兰阴魂不散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个人优雅的撑着雨伞,露出胜利的毒笑。
安宥柠当时就毫不犹豫伸手想掐死她为竹芹报仇,可是沈沁兰却像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居然开口对她说出了那样的话!
沈沁兰的话一针见血,直接就扎进安宥柠的心脏深处,安宥柠甚至连杀她的欲望都消了下去。
因为,安宥柠发现,她根本没有资格去杀沈沁兰,真正害死徐家人的凶手,其实就是安宥柠自己!
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徐家,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徐家人!
明知沈沁兰是故意的,明知沈沁兰是不安好心,明知自己表现的潦倒会让沈沁兰痛快!
可是安宥柠在听到那些刺耳的真相时,当确凿的证据从沈沁兰手里拿出来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被千刀轮番剐了一遍,痛不欲生!
她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过错间接害死徐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更加无法接受,那个幕后始作俑者,竟是她最爱的男人!
他答应过她,绝不会伤害她的家人。
他是那么信誓旦旦,他有世上最好看的眼睛,每次看到他那双惊世的凤眸,安宥柠的心都扑通扑通的为他跳动。
安宥柠千防万防,唯独对他那么相信!
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给他,心甘情愿的为他怀着孩子!可他却!
玩弄她!置她于死地!
而且,还是为了别的女人!
安宥柠只觉得心都要痛麻痹了,她行尸走肉的继续前进着,她不知要去哪里,可以去哪里。
她究竟为什么要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就那么死了!
安宥柠突然起了轻生的念头,她累了,好累!最该死的人,明明是她不是吗!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废物,没有干掉白莲花,还再次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想,她大概是最失败的穿越者了。
她还活着干什么!
心痛,懊悔!安宥柠不知在雨里走了多久,流到脸颊上的雨水温度似乎都变的热了起来,直到一股血水蔓到她的脚边,触进她的眼睛,她才停下了脚步。
大片大片的血水从不远处的地面冲刷到脚边,触目惊心的红,多的到处都是,地面像是被血洗过一般。
水波模糊的视线里,无数的百姓围在一起,嘴里不断骂着卖国贼,狗奸臣之类难听的字眼。
前面,就是刑场!这些血,都是她徐家人一百多口人头流淌的鲜血啊!
“杀光卖国贼,杀光卖国贼!”几个人拉着很多布做的横幅激烈的叫喊着,横幅上写着红色的大字。
无良狗丞相。
通敌卖国,天理不容,早下地狱。
安宥柠的眼瞬间变得猩红,她冲过去,撕抢他们手里的布,狠狠撕成了两半扔进雨水里踩踏。
她的外公是三朝元老,怎么可能会去通敌卖国,这些愚昧无知的人!
出事了,就知道成群结队的搬弄是非,听风是雨。
他们何曾见过外公为了给他们修建水渠辛苦熬夜写的奏折,只为住在偏远地区的百姓能早日解决用水问题。
外公那么大年纪,熬的眼睛都快瞎了!
勤恳一生,忧国忧民,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苍天,难道好人真的就没好报吗!
“这女人是疯子吧!”
“她莫不是徐家的余孽?”
百姓都看深井冰的眼神看着她,还带着怀疑和打探。
安宥柠越撕越凶,越撕越狠,百姓不由得害怕的退后。
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依我看,这姑娘八成跟徐府有关。”
“我们要不要去刑场禀报火焰军。”
“刑场上的人都被杀光了,火焰军这会儿正在处理尸体,哪有功夫理会我们。”
“还是去参报给官府吧。”
火焰军,只听命傅绪的火焰军!
安宥柠的嘴角突然生出一抹幽冷极了的笑,那笑,就好像开在悬崖上最后一朵彼岸花,最最妖艳,也最最凄凉。
她撕完最后一块布,转身跑离了这里,她没有勇气去刑场,她没有脸面面对刑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象!
她是罪人,她是罪魁祸首!
安宥柠此刻只想一死解脱!哪怕是马上撞晕过去,只要别让她清醒着痛苦!
安宥柠真的撞到了人,是两个粗汉子,其中一个人手里提着酒壶。
“小娘们,走路不长眼啊!”
“啧啧,看这娘们身材不错啊。” 两个男人看着安宥柠被雨打湿,衣服贴合身体显露出的身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酒,她要酒!安宥柠快速出手,一把抢过汉子手里的酒壶,直接掀开酒盖,端起酒壶就往喉咙里猛灌,浓烈刺激的酒味灌入她的喉咙。
她大口的喝着,仿佛她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水。
她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哪里还管得上腹中还有个孩子,还是和那个人的孩子!
安宥柠想到那个男人的脸,双眉蹙到最紧,更加暴虐的饮着酒,眼泪,雨水,酒,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味道。
“这娘们挺辣,居然抢老子酒,这酒可是老子特地买来庆祝卖国狗贼被剿灭的!”
“小娘们,你慢点喝,我看你也没钱赔我的酒,不如,陪哥两个玩玩?”
男人嘴角的笑容淫荡起来。
听到卖国狗贼四个字,安宥柠的眼睛突然绽放出锋利凶残的光泽,她突然放下酒壶,冲着男人的身体狠狠的砸了过去,酒壶摔在地上,立即碎成无数的碎片。
“你个贱娘们!”两个汉子当即恼了想对安宥柠动手,却见一辆马车驶来,驾车的车夫用力喝止,两个汉子朝马车看去,又挨了安宥柠两记拳头。
“不想死,就不要嘴贱!反正我也不想活,你们要是想死,一起来啊!”
安宥柠激烈的话语,把两个身形壮硕的汉子都惊住了。
马车上的人还没下来,两大汉子都绷直身体不敢动的看着喝了酒的安宥柠,虽然这女人喝了酒的还被雨淋了,样子看上去很美很妩媚。
可是他们不敢造次,因为安宥身上的气息实在太可怕了,好像真的是不怕死。
马车上风尘仆仆的下来一个身着华服手戴金指环的男子,是闻金赫。
他刚从外地谈生意回来,在路上就听说了徐家发生的惨事,正担心安宥柠的处境,岂料就碰见了喝的摇摇欲坠的安宥柠。
”宥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你没事吧。”闻金赫走到安宥柠身边,满脸都是担心。
“徐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这样冻着不行,先上我的马车吧,我带你去我的府邸。”
“车夫,快取我的伞来。”
安宥柠看着闻金喝为自己操心忧虑的脸,嘴角突然荡起一抹苦笑,“闻兄,好久不见,来,不是说好一起喝酒的吗,我们喝酒,喝它个不醉不休!”
安宥柠哑着声音邀请道,笑容却越来越苦,看的这个内心成熟的男人都感到了几分心疼。
“宥柠,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陪你去喝酒。”闻金赫说完,就马上转身,掏出了钱袋,帮安宥柠处理刚才那两个男人,“这些钱赔给你们重新买酒。”
安宥柠盯着闻金赫的背影,突然又想到遍地的血水。
所有人,都会被她害死。
从来不信预言的她,脑子突然就跟被人重装过了般,思想开始变得极端起来。
她突然转身跑入了雨帘中,快速消失在了这条大路上。
只听闻金赫着急的叫声传来,安宥柠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跑着,用力的跑着。
直到整个人都没力气的扑倒在雨水里,安宥柠才停了下来。
就这样,结束吧,只要她死了,这可笑的一切就会消失,她也不必去负累承担,更不会再心痛如绞。
安宥柠侧卧在雨地,疲劳的闭上眼睛,她的脸因为雨水的冲洗,变得苍白,紧紧闭着的睫毛透着到死都不服输的倔气,倒在雨水中的倩影,硬是衍生出一种颓废之美。
安宥柠并没有失去意识,潮湿中,她的身体被人拉了起来,耳边听到一个老女人的窃窃私语和笑声。
“啧啧,真是冤家路窄,天堂有路你不走,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话的,是一个打扮花俏的肥胖女人,就是之前拐卖安宥柠被闻金赫撤去老鸨职位赶出春楹院的个老鸨子。
她虽然被赶走,可干的还是那换汤不换药的老本行。去了一家最大的地下赌场,正在为今晚的盛大赌局觅色猎物当赌品呢。
看到安宥柠躺在地上,她立刻就奸笑了起来,使了眼色,几个黑衣保镖马上过来擒住安宥柠。
安宥柠立刻甩开黑衣保镖的手,醉醺醺的怒道,“你们也要找死吗!”
安宥柠喝了酒,力气似乎也出奇的大了,居然能把一身肌肉的黑衣保镖甩开。
那老鸨子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路边,拐卖少女是要坐牢的,上次是侥幸逃脱,可不能再出事。
看安宥柠醉了,那老鸨子才放心的走过去,讪笑着道“姑娘,我看你心情不佳,有什么烦恼吗?是不是被男人伤了心了,不论你有什么伤心事,只要你跟我走,去我家里喝上一瓶我的忘情水,保证什么烦恼都能忘了。”
“有毒药吗,喝一口就能死的毒药。”安宥柠抓住老鸨的手,那决绝的眼神,没有一丝苟活的欲望。
“有,什么都有。”那老鸨转了转眼珠,立刻就赔笑脸哄道。
“好,我跟你走。“
安宥柠垂下手放弃了抵抗,老鸨子没想到这么好得手,立即就让保镖过来,把人抬上了马车。
淅沥的雨色中,一只小小的红蜘蛛爬过安宥柠刚才躺着的地方,隐形的蛛丝钩织出一张追踪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