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宥柠走进忘川堂后院安排好的房间,疼的连周围的环境都看不进,还是由两个药童一起扶着才躺上床的。
躺下片刻左右,床边来了一抹白色身影。
安宥柠以为是忘无忧,对方一开口,却是女声。
“无忧大夫还在药室,有几味重要的药材今天必须研制好,一个时辰后才能来看你。”
白瑜儿纤长的素手搭上安宥柠的腿腹,“别紧张,忘川堂里没有女药童,平日无忧给女患者看诊,不便之处都是我代劳的,也算积累了不少经验,我先给你检查下宫口开了几指。”
安宥柠听出是白瑜儿的声音,知道白瑜儿喜欢着忘无忧,她窘迫的缩了下腿。
生产前的阵痛也不是一直痛的,但是会痛的越来越频繁,不痛的间隔会不断的缩小。
这阵痛一过,安宥柠吃力的撑起身子,有些内疚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来打扰无忧的,只是我现在的处境..不适合回安家,你们若是不便接纳我,帮我请个稳婆便好,我感激不尽!”
安宥柠解释着,虽然忘无忧承诺过会永远照顾她,可他们毕竟只是朋友。
如今忘无忧身边有了贴己的人,她不该来搅和,引起误会不是她的本意。
白瑜儿温柔的面颊上掠过苦笑,打扰..忘无忧是不喜欢别人打扰,可这个打扰的人如果是安宥柠..
“你对无忧来说,永远都不会是打扰。”
“要说打扰,我才是那个打扰的人。是我强行要留在无忧身边帮他的,无忧并不喜欢我,你不必介怀什么,你对他来说,比我重要的太多。”白瑜儿的话透着伤感,看安宥柠的眼里带过羡慕。
听闻白瑜儿直接的吐露,安宥柠更是说不出话,甚至有种爬起来撑着离开的念头。
白瑜儿拿起酒精擦过的布清洁了手,恢复面色,语气不亲近也不冷“你躺好,药童已经去烧热水了,你把腿分开一些,我要检查,判断你是否现在就要生了。”
“还是请个稳婆吧,你一个没有出嫁的女子,为我做这些不太合适。”安宥柠道。
白瑜儿却是十分豁达,意味深长的看了安宥柠一眼,“你不必为我着想,你是千金贵体的遵义王妃,我只是一介风尘女子,你不嫌弃我就好。”
“当然不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虽出自青楼,但你卖艺不卖身,你的琴艺精湛独绝,气质非俗,我岂会把嫌弃两个字用在你这样脱俗的美人身上。”
安宥柠忙解释道,话里不含杂质,也没有任何嫌弃。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当美人二字。”
白瑜儿露出了笑容,轻巧的掀开安宥柠的裙子,手缓缓伸入,安宥柠的脸微微发红。
“放轻松,你孤身来到这里,王爷一定不知道吧?”白瑜儿给安宥柠解裤带的同时,跟她聊天转移注意力。
安宥柠灵眸又涩了起来,头转向一侧,哽着喉咙应了应,“嗯。”
两人都是冷艳系的美人,比在一起,白瑜儿多了份和忘无忧相似的忧郁,安宥柠则是更为活力和灵气,只是那股活泼俏皮的气性已经逐渐变的内敛成熟。
白瑜儿聪明,继续道,“如果我现在去给你请了稳婆,以遵义王的势力,他很快就会找过来,到时候别说整个忘川堂鸡犬不宁,无忧的故乡药谷也会受到牵涉。”
“只要你不出现,他抓不准你在哪,便会分心。以无忧的功力,可以抗衡一段时间。”白瑜儿又道。
安宥柠无言,她心里全是愧疚,为自己利用了忘无忧而感到抱歉。
她当然知道傅绪会很快找到她,她选择来忘川堂,除去其他,更是想把戏做绝。
傅绪是多么骄傲的人,知道她把他拱手相让,再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宁可把他们的孩子生在外面,都不愿留在他身边..
到那时,他对她所有的在乎和宠爱,都会消失殆尽吧。
她再用性命相逼,护住忘无忧和忘川堂。
极端的愤怒之下,傅绪为了报复她,怒极必反,一定会宠幸慕笑柔的..
只要他好,她痛苦又有什么关系。
哪怕和他成为仇人..
她决不给沈沁兰可乘之机,她宁可取代她的人是慕笑柔。
安宥柠闭目流泪,下身突然扯痛,她睁开眼睛,白瑜儿已经为她盖好被子。
“你的宫口只开了一指,熬的住痛的话,可以下床走动走动,忘川堂有几日没营业了,我先去打理一下,为你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
安宥柠点点头,“谢谢。”
“我和无忧只是朋友,瑜儿姑娘,你不要介意。”安宥柠吸了口气,觉得还是解释的透彻些好。
“不用客气,你是无忧从小到大最在乎的朋友,你小时候也在药谷帮过他和爷爷很多忙,一切都是应该的。”白瑜儿没有多说,转身出了门。
安宥柠躺在床上,直到泪干了,她才下床扶着墙边小心的活动起来。
静寂的药室里,忘无忧提前收功,爱惜的抚摸过精致的伏羲琴,一瞬的功夫,卷起琴布,盖上了琴。
“我去看看宥柠。”忘无忧头也不抬的对进来的白瑜儿说道,踏步就要出去。
白瑜儿看着已经为伏羲琴闭关了两日不眠不休的忘无忧,此刻却毫不犹豫的抛下琴,叹了一声,“过了今夜子时就是血月,别忘了,要在今日内接好伏羲琴的续弦,否则你会大伤的。”
忘无忧应了一声,离开药室。
天,乌沉沉一片,磅礴大雨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越下越猛,仿佛要将整个污秽大地冲刷一遍。
王府。
男人难得面带着笑,被雨沾湿的外袍都没有换,径直去了璇华殿。
只是,刚走到正殿就敏锐的发觉了气氛的诡异。
傅绪凤眸凌厉的眯向门外的首席御医,“本王派你照顾王妃,每时每刻为她把脉看护,你就是这样守在门外照顾的?王妃呢?她怎么样了?”
御医跪在地上,有些纳闷的回道,“回禀王爷,王妃午时不到就派婢女说她头晕困乏,要小憩一刻,不许臣进去打搅。臣问过王妃的贴身婢女几次,婢女都说王妃还在休息,臣不敢冒昧进去,按理说王妃的预产期到了,这会应该有反应了...”御医不太敢说多。
听到是安宥柠的意思,傅绪眼神缓和不少,没再在御医身上挑毛病。
今日的璇华殿,似乎格外的暗,帘子全放了下来。
傅绪蹙了下眉,往寝殿去。
只有粉桃守在寝殿的门帘后,别人都被支走了。
想来也是安宥柠的吩咐,他的小女人一向不喜欢吵闹,傅绪没有起疑,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去。
粉桃低头看着尊贵的黑金靴走进帘后,走过去拉上帘子,难过的别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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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到处水晶镶坠,装饰豪华的宫殿内,一位娇美如花的女子一身纯白羽衣,静坐在高耸的琉璃镜前,一颦一笑,如境外的仙子美丽胜雪。
“娘娘,今天怎么穿羽衣了?可是想鬼帝殿下了?”两名宫装侍女,各持一把羽扇,笑容蔼蔼。
“娘娘不必再受相思之苦,血月过后,尊上就要回南刹陪伴娘娘了。”
女子绝美的脸庞浮上幸福的笑容,伸出玉手,从侍女手上的羽扇里熟练的抽出一根柔软的羽毛,轻点胭脂拂面。
“我和尊上尚未成婚,你们人前还是唤我琉璃。”
侍女笑敬道“有何区别?您是尊上的未婚妻,是我们整个云翱大陆未来的主母,尊上在南刹后宫修建梨园,为的就是娶您为后,将梨园做为新房赠予您。”
女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嘴上却娇羞的道,“我穿羽衣只是有些怀念玉雪宫的姐妹..”
“玉雪宫不过前尘云烟,娘娘只需知道,您现在是鬼帝身边最尊贵重要的女人。”
“娘娘重情重义,难怪尊上会将您带离玉雪宫住进芳华殿,按照玉雪宫的风格装修了芳华殿,当着所有长老的面,许您为后,这是绝无仅有的待遇。“
“说到底,是我没有守宫规动了凡心,私自爱上尊上..”
琉璃手中的羽毛拂动,开心怎么也掩饰不住。
“娘娘和尊上两情相悦,何错之有?”
两情相悦..琉璃的眼微闪,突然问旁边的侍女,“白芷,尊上在孟国遇见的那个女人,和尊上如何了?”
提及那个女人,白芷满是不屑,“早上我用雪镜窥过,这个女人,好像是要生了。”
琉璃手上嗖的羽毛滑到桌上,白芷拣起,“娘娘,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罢了,尊上绝不会将她带回南刹的,长老们更加不可能认可她。夜大人说了,她只是尊上在孟国度的一个情劫。”
镜中,琉璃美丽的眼中浮现几不可见的情绪。
“尊上从没有和一个女人有过这么深的牵扯,从她出现后,尊上回来的日子..越来越少了。”琉璃伤感的叹道。
“你们说,尊上他,会爱上那个女子吗,毕竟,她和灵女长得那么相像...”
白芷不仅是侍奉琉璃,也是南刹的炼药师,和琉璃相处多年,亲如姐妹,“琉璃,你胡想什么呢?灵女早就死了,还是为了别的男人而死,鬼帝对她恨之入骨,不可能记起她了。”
“鬼帝不是还纳了一位女子为妾,她可是与你长得无比相像,寻那些女子陪伴,不过是缓解对你的思念。”
“可是..尊上还是选了和灵女相像的女子,孕育了孩子..”琉璃的眉头忍不住皱起,她和傅绪,还未有过肌肤之亲。
葱白的手指摩挲过羽衣,心不断的颤抖,灵女..灵女!
她就是用这件羽衣冒充了灵女救了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才将她放进了心中..
若不是他突然去了孟国,她早已得到他。
这世间哪有那么相像的人。
慕笑柔,亦是她做的安排。
“还不是因为尊上想和您生属于你们的子嗣,何须用到那些替代品?那个安宥柠,无非是条漏网之鱼。”
白芷的话让琉璃舒心不少,她继续梳理妆容,优雅的笑道“尊上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无论尊上以后选择谁,我都会守护在他身侧。”
琉璃的话果然更加激起了白芷对安宥柠的嫌恶,“一个生育工具哪及你一根头发丝重要,只要你一句话,尊上一定会立刻抛下她,不信,您试试。”白芷兴趣浓厚的道。
“女人生产是最虚弱的时候,我怎能做这样伤人的事,把羽衣收了。”琉璃捻指脱下羽衣,眼睛突然闪动看向琉璃桌台上雪白的玉罐,朱唇一倾,十分为难,“糟糕..尊上为我配的冰肌丹好像用完了..”
“那可不行,你在炼狱受的火伤未全好,必须每日服用水肌丹!”白芷立刻道。
“我马上请申屠长老通知夜大人,请尊上回来。”
“这...”琉璃犹豫的捏着空罐,眼看着白芷的身影往外走去,露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