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啷”一声,厉北山手中那只盛着马奶酒的酒杯,被他摔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他从腰间卸下来的那把配枪,已经死死地抵住了谭如海的太阳穴。
然而,枪口抵在谭如海的脑袋上,厉北山自己的太阳穴却在突突地跳着。
谭如海、赵小川,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不如说是与他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他们之间,不论是谁有了危险,另外两人必定是会用命去护其周全的。他们之间也有过分歧,但没有什么分歧是一顿酒不能解决的。
然而,厉北山与谭如海最大的分歧,却没能用一顿酒解决彻底。他误判了谭如海对自己大姐的感情,正如他误判了自己对叶南枝的感情一样。
什么是泥足深陷?从前他也许还不能切身体会,但此刻,他已能够感同身受。
他眼里的红血丝渐渐密织,举着枪的手也不由得有些颤抖:“谭如海,抛开通敌的事不说,大姐的事你一直瞒着我,还要指望我怎么才能原谅你……”
“不是我想瞒,是我不得不瞒。”谭如海眼眶里噙着泪,声音已是哽咽:“大小姐在那边,过得不好。因为中泽一郎发现了我和大小姐之前的事……”
厉北山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其实说起来,算是叶南枝猜到的吧。这让他不自觉地回头去看她。
叶南枝忙把眼神转到那只烤全羊的身上,拿起小刀,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片羊肉。
于是,厉北山又回过头,示意谭如海继续说下去。
“中泽一郎知道这事后,可以说是怒不可遏。与此同时,他的本性在那时就渐渐暴露出来了。他不仅每天都拿言语羞辱大小姐,还用各种手段折磨过她。您知道,像这样的婚姻,是不容许轻易说出离婚这种话的。中泽一郎开始利用我,利用我和大小姐的关系,让我为他们办事。他说了,只要办成了这件事,他就主动与大小姐提出离婚。我就是抱了这样的希望,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
谭如海一面说着,双腿已渐渐地弯曲,最后向厉北山跪了下来:“是我对不住您二爷……您开枪吧……开枪……只要您肯救救大小姐……”
厉北山是真想给这愚蠢的男人一枪,一了百了,但理智最终还是遏制住了他的冲动。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对他说道:“我没办法救,要救只能靠你自己!”
谭如海垂着头,脸上已满是懊悔的泪痕,“二爷让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哪怕用这条命去换,也在所不惜!”
兵书里的反间计厉北山读过不少,但用在实战中,却还是第一次。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计策,用得好的话,杀伤力便是比任何先进的武器都要来得强大的。
是夜,军营里所有的活人全都荷枪实弹,整装待发。营地里灯火幢幢,烟火气盛,却都是为了死人预备的。
叶南枝坐在厉北山那匹能日行千里的专骑上,跟着开道的骑兵队,率先离开营地。她不清楚他的具体部署,但在他抱她上马时对她说的那句话里,她能肯定,这场仗,他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
他说:“南枝,我欠你的太多,你要记着这些账,回头慢慢地跟我算。”
他把自己的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手里的马鞭一扬,他高大的身影便渐渐地消失在了她泪眼婆娑的回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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