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的声声呜咽,房遗爱听得真切,满怀苦楚叹气道:“我就说这事不应该告诉你吧,瞧,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要死要活的了。”
伸手轻锤房遗爱胸膛,高阳含泪气鼓鼓的说:“哼,你要是早些告诉我,哪里还会有逃兵驸马的事情,若是没有这件事,想来化名一事恐怕还能在延长个周年半载。”
回想起谢仲举之前的提点,房遗爱反而豁然了,“算了,反正殿试过后迟早是要漏出破绽的。只要我能让万岁看到我的价值,想来项上这颗人头一时半会也丢不了。”
沉默少许,高阳撑起身子,望着依稀可见却朦胧不清的房遗爱的面颊,轻咬朱唇,含羞道:“俊儿哥,要不...要不漱儿为你生一个孩子?到时候有了这层羁绊,说不准父皇会对你从轻发落呢。”
暗笑高阳心底纯良后,房遗爱心想,“单凭一个外孙就能对我从轻发落?我那皇帝老丈人连同胞兄弟都敢杀,一个外孙如何能左右得了他的心思,君不见武德皇帝还在那狭隘简陋的太极宫中住着呢吗?”
一番思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房遗爱,出于对高阳未来的考虑,开口说:“这事急不来吧?再说我也没经验,要不然等考中状元之后再说?”
有道是夫妻同心,看破房遗爱的心思后,高阳即感动又落寞的说:“考中状元?到时欺君之罪落下,俊儿哥还有机会吗?”
“为何没有?眼下突厥国兵犯雁门关,纵然我做不成文臣,去到军营将功赎罪总成了吧?依仗你男人的武功,还不得把那些个番邦小丑打的屁滚尿流,别忘了,阿史那突鲁、阿史那英劫可都是死在我手里的!”
饶是嘴上逞强,房遗爱心间的彷徨却一点也不比高阳少,望着头顶镂空的青萝幔帐,房遗爱好似看到了满天星辰,又仿佛看到了驻扎在雁门关外的如狼似虎的突厥铁骑,心想,“若是有机会投军报效倒也不错,不知万岁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毕竟此事牵扯到了一众文武群臣,帝王的威严被触及,不将我举家流放就算格外开恩了,况且又有长孙无忌、萧瑀一党从旁挑拨,怕是无法看到儿孙绕膝、尽享天伦的那一天了!”
正当房遗爱身陷茫茫沉思当中时,突然感觉背后一凉,高阳的纤纤玉手便抵在了后背之前被阿史那突鲁击伤的伤口处。
“当夜若不是为了救漱儿,俊儿哥恐怕也不会受伤吧?想来俊儿哥的武艺是跟谁学的?还有文采、医术,难不成俊儿哥是故意韬光养晦的?”
面对高阳的询问,房遗爱微微一怔,支吾地说:“不瞒漱儿,之前在公主府的时节,我无意间找到了陈博老祖所撰写的混元心经,医术、武功全都是从书中学来的,至于文采嘛...自然是家传的。”
说完,房遗爱吐了吐舌头,他总不能文采是“文抄公”附体吧?到时候再让高阳当做借尸还魂的千年老妖给烧了驱邪...
“俊儿哥的文采武功独占鳌头,想起在五凤楼醉酒题诗的传闻,俊儿哥可算是占尽风华呢,要不然你即兴给漱儿作一首诗?想来你成天给这个题字,给那个作诗的,倒头来人家这枕边人却是什么都没有呢!”
说着,高阳忽的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枕下拿出那已经被宫廷木匠修好的拨浪鼓,轻轻摇动,含笑说:“好在俊儿哥还送了一个拨浪鼓给人家,不过那不识趣的木匠说,这个拨浪鼓只值五文钱呢,叫漱儿把他一顿好骂,要不是俊儿哥让漱儿温淑一些,换做往常的脾气,早就把他赶出宫门了!”
佳人愤愤的话语,伴随着拨浪鼓的声响构成一曲优雅的乐章,好似一首安魂曲似得,瞬间便将房遗爱忐忑的心绪安抚了下来。
朝着高阳张望几下,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凑到高阳耳边,私语低吟,“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说着,房遗爱捂住高阳的皓腕,笑着道:“漱儿,想来你明天若不给我沽上一壶美酒,确是对不起我这两句好诗啊。”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将诗句重复一遍,高阳意犹未尽的嘟了嘟嘴,喃喃道:“好是好,不过怎么才十个字?之前你送给丽质姐姐的词,确是五十个字也不止呢。”
“五十和十个有区别吗?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啊,娘子,要不我再给你讲点笑傲江湖?这可是专为你一人讲的!”
“好啊,那令狐冲在五霸岗怎么样了?”
“书接上回:蓝凤凰见令狐冲气虚血弱、面色惨白...”
“想来俊儿哥要去给令狐冲治病,绝对会马到功成,你说是吗俊儿哥?”
“哎呀,我的思绪都被漱儿打乱了,再来捣乱少不得家法伺候...哎呀,漱儿你又揪我的耳朵做什么?”
正当房遗爱和高阳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闲情逸致时,萧瑀府上早已乱做了一团。
“快,去请御医,去请关木通,去请何足道!挨天杀的尉迟宝林、候霸林,怎敢将锐儿打成这副模样!”
萧瑀站在正厅前,对着府下小厮一通大吼,哪里还有半点往常的儒雅文气。
躺在卧房中,萧瑀除了哼哼之外,再也无法发出其他任何声响,脸颊被候霸林抽的都快赶上尤子章了,不过他们两个一人学武一人习文,体质确是天差地别,萧锐的抗击打能力不知比尤子章差了几条街。
眼下已经临近三更,大明宫有禁军把守,深夜无旨不得进宫,秦府更是大门紧闭,任谁也不敢半夜去砸当朝元帅家的大门,无奈之下,正在睡梦间的关木通匆匆忙忙的被小厮们架着来到了萧府之中。
看着榻上已经不成人样的萧锐,关木通连连咂舌,“老夫是只能治病,我可不会易容改面啊!”
强忍着心中怒意,萧瑀恨不得一拳打死这嘴欠的老头儿,强忍着心中不悦,好言说:“我儿子是被打的,关先生还是快些看看吧。”
一番查看,关木通本就铁青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了,“令公子的头发怎么被人齐生生切断了?双手也被人踩折了,口舌却也是肿的不像样子,修养几天淤青好了,还是能说话的,不过双手恐怕再也无法执笔写字了。”
“啊?锐儿平生最爱书法,不能写字岂不成了废人?”得知萧锐的病体情况,萧瑀双目瞪得赤红,双手连连发抖,恨声骂道:“房遗爱、候霸林、尉迟宝林,老夫就是死也不会与你三人干休的。”
得知萧锐是被房遗爱三人殴打成这样,联想到房遗爱和“何足道”关系匪浅,受过布衣榜首指点医术的关木通,捋髯轻吟,“萧大人,三为少公爷跟萧驸马往日无仇,怎么下如此重的手?”
气急之下,萧瑀哪里还顾得上遮盖家丑,竟自将从秦府小厮口中听来的事情经过,大致对关木通说了一遍。
得知事情接过,关木通气得满脸涨红,恨不能拿出银针一针扎死这位可怜的萧驸马,“什么!这忘八端轻薄何榜首的令正来着?”
“你怎么无故骂起人来了!”
“骂他?我没打他就不错了!何榜首是什么人,那可是未来的皇家驸马、状元才郎!这事我劝你别声张,远不如传进长安试子们的耳朵里,恐怕非得把你们家给掀了不成!”
说完,关木通连药方都被开,丢下一瓶消肿化瘀的外用药膏后,便拎着箱子骂骂咧咧的走出了萧府。
萧瑀被关木通骂的一愣,过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被打成残废的儿子,气的连连跺脚,大骂道:“房遗爱!你怎么敢怂恿候霸林、尉迟宝林下如此大的狠手!明天老夫便上朝面圣,一定要把你拉到含元殿上理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