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三人来到牢门前,看着单门单床、清洁干燥的单间儿牢房,不由纷纷皱起了眉头。
萧瑀打从心中认定萧锐的死,与羁押在察院中的伴读书童有关,此刻见他的监牢洁净一新,不由升起了一丝怒火,对着身旁的狱卒道:“涉案重犯为何羁押在单间之中?”
狱卒从腰间取出牢门钥匙,双手递到萧锐面前,道:“这是马御史特意吩咐的,与卑职无干。”
长孙无忌蹙眉冷哼,“马周?两次三番坏本官的好事,此等人如何能够成其大事?”
“丞相说的没错,学会做人金翎戴,不会做人也枉然啊。”蔡少炳面带恭敬的从萧瑀手中接过钥匙,打开牢门后,转而退到一旁,对着长孙无忌和萧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面色铁青的走进牢房,劈面便看到了坐在简陋木桌前,望着墙上一尺见方的铁窗沉思的谢仲举。
“咦?他身上的衣物为何如此洁净?”
“桌子上为什么放有金疮药?”
“重案嫌犯还会提供茶水?察院什么时候改规矩了?”
狱卒面对三位官长的询问,一股脑将事由全推到了马周身上,“这些全都是马御史吩咐的,卑职人微言轻只得照办。”
听闻狱卒的禀告,联想起之前紫宸殿中,马周与“何足道”交谈甚欢的场景,长孙无忌冷哼一声,“该死的马周,做起事来分明就是在偏向何足道。这样的人来协助本官查案,岂不是要查到天荒地老了?”
萧瑀受到长孙无忌的挑破,早已经将“何足道”看做了毕生死敌,此刻见马周偏袒何足道,不由气得跺脚怒色道:“马周?此人如此偏袒何足道,怕是日后查起案来,会在丞相左右掣肘啊!”
“不错!眼下万岁又命杜如晦那个老儿,与本官一同主审此案,想来他们二人一个是何足道的恩师,一个是何足道意气相投的朋党,有这两个人在...怕是令公子的冤案要遭受一番波折了。”
蔡少炳见长孙无忌、萧瑀二人对审案一事头疼不已,不由嘴角微微上扬,拱手道:“长孙丞相、宋国公,虽然马、杜二人偏袒何足道,但眼下他们并不在场,只要连夜审讯,想来必定可以赶在他们二人行动之前,找到何足道的把柄!”
此言一出,长孙无忌、萧瑀二人纷纷侧目,看向站立在一旁面带恭谦的蔡少炳,眸中不由闪过了一丝阴鸷之色。
长孙无忌含笑点头,对蔡少炳说:“蔡文书,以你的大才在察院充当一名行房书吏真真是屈才了。”
说着,长孙无忌目光看向谢仲举,坏笑着道:“若是你能办好此事,我一定在万岁面前保奏,提拔你担任监察御史,到时与马周同官同品,也不会处处受他的约束了,如何?”
萧瑀见长孙无忌许诺,随即接茬道:“不错!你若能从这个小书童口中找出何足道的纰漏,本官也会在万岁面前保奏一本,老夫虽然不才但也是吏部尚书,只要何足道人头落地,别说监察御史,就是殿中侍御史又有何妨?”
二人的许诺,恰巧称了蔡少炳的心愿,蔡少炳撩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语调虽然可以压制,但却难掩其中兴奋,“下官拜谢二人国公提拔大恩,日后愿效犬马之劳!”
“好了,好了。”长孙无忌示意蔡少炳起来后,看向一直闭眼不语的谢仲举,语气生冷的道:“蔡文书,拿出你的本事来吧?”
说完,长孙无忌与萧瑀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出了监牢,去到一旁的狱卒值房歇息去了。
恭恭敬敬的送走两位贵人后,蔡少炳瞬间变了一副表情,对着身旁的两名狱卒招了招手,诡谲的道:“将人犯带到刑房,我倒要看他是否是铜筋铁骨!”
蔡少炳话音落下,两名见惯人间炼狱的狱卒大步向前,还没等他们伸手去拉扯谢仲举,一直闭目无语的谢仲举突然站了起来。
谢仲举负手看向蔡少炳,坚毅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些许彷徨,冷清的面颊上一丝女儿家的娇柔转瞬即逝,虽然她学富五车,但终归是一个女儿身,面对就连武将都经受不住的酷刑,芳心多少有些乱方寸,不过在想到即将参加殿试、成败在此一举的房遗爱后,她眸中、面颊上的惧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如往日的秋霜之色。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前面带路!”
蔡少炳不曾想到谢仲举会如此有气节,听闻她的冷声言语后,一拍手掌,嘴角上扬道:“好!是个汉子!待会去到刑房之中,看你能撑到几时!”
押着谢仲举来到刑房,蔡少炳一声令下,两名如狼似虎的狱卒随即拿出铁拷,将谢仲举的四肢固定在了一个十字形的木制高杆上。
手脚被铁拷舒服,谢仲举眼望蔡少炳,极为气愤的骂了一声“奸贼”,接着闭上一双杏眸,紧咬银牙不再言语。
蔡少炳喝了一口浓茶,坐在一旁的桦木公案上,眼望谢仲举一双三角眼诡谲难辨,冷声道:“这小子常年伴读何足道左右,想来筋骨有些松泛了,先用竹衣给他松松筋骨!”
狱卒听到“竹衣”二字,对视一眼,眸中满是凶残之色,从他们的表情不难看出,这件蔡少炳亲自发明的刑具,具有何等戕害犯人的威力了。
竹衣是蔡少炳根据武将所穿的甲衣改换而来,通体有薄竹片穿制而成,而用来连接一个个竹片的却是一条浸过桐油的麻绳,竹片四方的孔洞可以留的极大,拉扯麻绳竹片随即收拢,原理与拶子大同小异,不过套在犯人胸间,渐渐收拢所造成的窒息感,却是拶子无法比拟的。
取来竹衣,两名狱卒互相合作,三两下便将竹衣套在了谢仲举胸膛间的两肋处。
蔡少炳捧盏细细品茗,目光荡漾着一丝阴鸷之色,若无其事的喃喃道:“谢仲举,本官还是劝你早些招供的好,要不然这竹衣的滋味你是尝定了!”
谢仲举早已抱定了决心,对于蔡少炳的话自然置若罔闻,杏眸紧闭、黛眉攒簇,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中一心惦念的却是那个屡次对她言语轻薄,甚至冒犯、威胁的房俊。
蔡少炳生性毒狠,此刻见谢仲举一言不发,心底的狼毒瞬间被激了起来,拍案而起,对着狱卒道:“给我收!”
一声令下,两名狱卒各自拽着一根麻绳,双臂奋然用力,竹衣瞬间收缩,压迫的谢仲举胸膛憋闷难忍,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起来。
“有招无招?”
“呸!狗贼子!你本是一名行房书吏,为何敢动用私行、严刑逼供?今日纵然是死,也不会叫你们的奸计得逞!”
“收!收!收!”
在蔡少炳的连胜呵斥下,狱卒各自用出了全身的力气,谢仲举更是被憋得脸颊涨红,肺部收到挤压,剧烈的灼烧感险些令她昏厥过去。
用来穿接竹衣的麻绳虽然浸过桐油,但在巨大的拉扯下,最终还是被两名狱卒扯断了。
随着狱卒后仰跌倒,饱受酷刑折磨的谢仲举也终于在重刑之下昏厥了过去。
蔡少炳见竹衣被扯断,也没能令谢仲举开口,一心想着攀附上长孙无忌这颗参天大树的他,顿时恼羞成怒,一股狠劲儿顺着七窍直冲头顶,眸中狠毒更甚了几分。
“给我用冷水泼醒他,竹衣不行?就用水刑!不招就给我灌到他招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