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静安说来轻描淡写,顾云开却听得微微有些发寒,他又道,“老爷子这才知道差点要了我的命,当晚打电话问我老不老实,我那时候性子烈,还以为是他喊的人来打我,就讽刺他下步是不是打算把我送上哪个人的床来教育教育我了。”
顾云开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沉默了下来,他惯来清楚的是温静安的温柔似水,这会儿听他年轻时如火般的暴烈,倒觉得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事一样。
“到底是父母心,我爸也怕我哪天真出事,虽然没认可我的梦想,可之后倒也没再多怎么阻拦我的事,我就出道演戏,那时候太苦了,咬着牙往影视里头扎根,我也算是得福,之后没什么人敢对我动歪心思。再之后,我就认识了古昊。”温静安似乎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声音响亮的像是贴在顾云开耳边,他呼出了一口长气,慢悠悠道,“我妈偶尔会来见我的住处见我,一来二去,他也就知道了。”
顾云开吃惊道:“既然他知道,怎么还会跟你分手。”
温静安在另一头温温润润的笑出声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他跟我爸妈一样,都觉得我疯了呗。我为了当演员,跟我爸翻脸,那时候因为差点出命案的缘故,我爸自觉理亏,不太敢轻易逼我,古昊还以为我是被我爸一手捧上来的。我太习惯我爸的风格了,一旦事情有些不顺他的意,无非就是拍桌子扯嗓子,从小到大我都见惯了,他本来就不赞成我进圈子,我出柜之后更是暴怒,这次我妈都觉得不成。”
如此一来,顾云开就听明白了,古昊本以为父子连心,温静安跟他在一起总是不长久的,那么捞些好处是一些,而他们的关系就不必被万远岫知道了。哪知道温静安真心想跟他过一辈子,压根不在乎父母同不同意,公然出柜了,万远岫暴怒的模样或是决绝的说法大概是吓到古昊了。
万远岫狂怒之下说的话必然不会理智,可古昊却听上了心,一来是觉得温静安没了他爸就没什么用处了,将来铁定也要衰败,二来也是怕万远岫打击报复,送他下地狱,自然是越快分手越好。
古昊跟他一样,看到的都只有温静安温温润润,斯文和气的外貌跟态度,却从来没走到他心头去过。
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他只不过是朋友,不知道温静安那一面倒还正常,古昊却是跟温静安动过感情的,却也不了解这个男人。温静安对这段感情一心一意,结果却是所托非人,某种意义上他跟阿诺德也非常相似,说不准就是同性相吸,只不过两个人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难道钱我不会赚吗?机会我不会挣么?”温静安在那头反问道,“古昊那时候与我分手,倒是高兴坏了我爸,他总觉得我是被蒙骗了,没了古昊就能恢复正常,可我天生就是如此,后来退圈之后我左右没什么事,钱也不少,就到处旅游去了,前几年我爸大概是觉得拿我没辙,我们俩年纪都大了,再拿孩子气说不了事了,也想开了。”
“你也是那时候决定复出的。”顾云开下意识问道。
“是啊。”
顾云开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忍不住说道:“静安,你值得一个很好的人……”
“免了。”温静安含笑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连我爸妈都一样,你可以跟一个很好的人在一起,我知道,我明白,只是他什么时候才来啊,我都等了这么久了,再等下去,怕是再下去,就不肯等他了。”
“哎,对了,你也不要觉得愧疚,这些事我憋在心里头很多年了,总觉得没什么必要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你现在问起来,倒让我有个倾诉的机会,我还得谢谢你。”温静安一如既往的贴心跟温柔,他温声笑了笑,柔柔道,“我是不是可帅气了?”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笑,点头道:“是啊,再帅气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静安的伏笔其实铺垫的比阿远要久
他说复出就复出,复出之后机会也不少,维持着热度,还有不错的工作机会,说转型就立刻转型,四个人里的经纪人都提到过,他的经纪人小水对他非常熟悉且如同家人(试想一个经纪人在一个艺人退圈这么多年重来还肯接手他并且待他如同亲人,怎么想也不合理,而且小水跟见月不一样,不是温静安的家人,只是好像家人一样。)
他是个收藏家,有庄园,一个刚复出才两年的明星是不太可能有这么雄厚的可用资金,如果说之前当红攒的钱,这么多年…………经济也在变化的啊,从电影的投资就可以看出来是接近现代的走向,金钱贬值而不是升值,物价越来越贵。
在拍戏的时候,他很清楚是自己入戏不是云开,入了戏却清楚云开没那方面的意思,没有因为自己的感情追求云开使对方困扰,说明他对感情其实很清楚分寸;而在古昊那件事上,他放下的非常快,对云开也说得很清楚:我不是非他不可,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等到那个合适的人。他很明白自己缺乏温暖——因为年纪大了,一个人孤零零的。
之前看到有姑娘说静安的转变太突兀了,是最近改得人设,其实不是的,我今天特别梳理了一下前面提到过我自己还记得的几个伏笔,不少人可能是被云开的认知误导了,加上线拉得实在是太长了,静安本身又是个配角,所以会觉得这种转变非常突兀。
第137章 欣慰
日子过得飞快,训练结束完没有多久, 就迎来了顾见月的婚礼。
婚礼前夕本来顾云开是打算在家里安排一个单身派对的, 特别是邀请一下温静安跟夏普, 结果当事人顾见月抱着关爱珍惜动物的心态十分诚恳的拒绝了。
理由是工作还没有完成。
顾云开万万没想到顾见月居然工作狂到了这种地步,直到他还有简远大晚上的跟着顾见月在第二天的婚礼现场重新走了一遍流程才意识到顾见月搞不好有点症状轻微的小小的强迫症(婚前综合征里的忧虑症), 她近乎神经质的反复确认着每个环节,每样东西,每个气球等都摆在它们应该在的那些位置上。
举办婚礼的场地在庭外, 抬头可以看得到漫天灿烂的星河, 如果天气预报没出错, 而雷雨也没有那么兴奋并殷勤的来参加婚礼,按照正常发展, 明天也应该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晴天, 还会有一个相当完美的婚礼。
这是顾见月在法律上可以享受到最后单身的日子, 等到了明天结完婚, 她的未来就紧紧跟另一个男人扣系在了一起。总之为了凌晨两三点的化妆跟换婚纱,顾见月很显然也不打算睡一觉了, 至于作为大哥跟“大嫂”的顾云开和简远已经没有举办派对了, 这会儿当然也免不了舍命陪君子, 跟着顾见月一块儿通宵熬夜。
庭院里基本上已经摆好了桌子, 不过也只有桌椅而已, 顾见月到处晃了晃,不知道是从哪张桌子的底下拖出了一箱啤酒出来,她又翻出三个高脚杯来一一摆开, 虎视眈眈的看着顾云开跟简远,简远小声嘀咕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啊。”
顾云开仔仔细细看了下那箱啤酒,箱子不小,规格是十六瓶一箱,他不像简远那么不注意细节,悄悄提起了心,暗道这件事恐怕善了不了了。
顾见月大马金刀的坐下来,徒手拧开了瓶盖,面无表情的给三个宽肚的高脚杯都倒得满满当当,一瓶酒下去了三分之二。顾云开心里刚咯噔一声,就听见自家亲妹妹开口说道:“别的不多提了,这么多酒随便喝,不够我再开。”
眼瞧着这架势没完,顾云开抱着死一个总比死一对好,忍不住推了推简远,淡淡道:“你去弹个背景音乐怎么样?”庭院里头是有钢琴的,毕竟这物件比较庞大,携带不方便,是郝家给乐队准备的,简远正跃跃欲试着,听到情人的提议可谓十分委屈了。
不过简远十分上道,他很清楚的知道不管男朋友说什么,哪怕听起来是询问,事实上都是肯定句,绝对不要违背比较好——这是网上许多热心网友的惨痛经历,充满着岁月的悲哀跟沧桑洗礼之后得出的经验结论,真挚的提议给了简远。
趁着顾云开不注意,简远把那一整杯的啤酒喝光了,这才蹦蹦跳跳的跑去钢琴那边弹琴,他刚扬开衣摆坐下,忽然意识到顾云开还没有点歌,就扯着嗓子喊道:“云——开——,你想听什么啊——”
这是个好问题。
顾云开沉思了片刻,倒是顾见月笑嘻嘻的放下了酒杯,打了个嗝儿后,满脸笑容的说道:“远哥,弹你送给我哥的那首曲子吧,就是莱奥落选的那首,我可喜欢了。”简远长长的应声飞了回来,随之一同响起的,是温暖缠绵的旋律,曲子里充满了轻松欢快的节奏,曲调行云流水,简远连多余的准备都没有,简直像是坐下来即兴弹奏了一曲。
看得出来顾见月没有撒谎,她的确相当喜爱这首曲子,几乎是在第一个拍子起来之后她就跟着一路哼了起来,听起来跟无字歌似的,手指落在膝盖上轻轻顺着节奏打拍。顾云开虽然没搞清楚拿高脚杯喝啤酒是什么社会的喝法,不过不影响他将整杯酒满满的灌了下去。
在娱乐圈里久了,迎来送往,晚宴应酬,酒量自然而然也就上去了,不过不知道是近来顾云开喝酒容易上脸,还是今天的确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只是一杯啤酒下肚,脸上就微微泛起了点红晕。他今天带了样礼物,跟顾见月安静无声的喝掉了三瓶啤酒之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本房产证来。
顾见月一下子怔住了,口中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浪漫的音乐还在空气里无忧无虑的飘荡着。顾云开掩着烟口,打火机蹭得亮起,火苗舔舐上烟草,他深深吸了一口,不知道这个时间该跟顾见月说些什么,他从没有这样的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顾云开就这么夹着烟,坐在夜风里,沐浴着星辰与月光,他看着烟袅袅娜娜的飘着,突然觉得有点想笑。他们俩都太忙了,本来约定好今年清明去扫扫墓,可之后还是没去成,倒是顾云开知道了地址,一个人去墓园看了看,那里头埋葬的不是他的亲人,他就那么站着,无悲无喜,跟看其他的墓碑没什么不同的感受。
可是顾见月不太一样。
他抬起头,凝视这个女孩子平庸无比的面容,这具柔弱的女性身体里潜藏着强大而坚韧的灵魂,她并不完美,却是顾云开见过少数美丽的人之一,并不是指外表,而是性格跟能力。顾云开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是他想了想,只是把烟挪到了嘴边,又抽了两口,向来巧舌如簧的他像是一下子哑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见月垂着脸,看不太清楚容颜,她像是抽了抽鼻子,也可能没有,简远的音乐太动听,连夜风都温柔了下来,静悄悄的,四周仿佛有虫鸣的声音,烟灰掉了半截在地上的时候,顾云开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开头,他看了看那些彩色的小灯泡,缠在一条线上,五彩斑斓的像是公园那日的活动,他问简远的那个问题。
当时那个盲眼的女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女孩子就要有自己真正的家庭,新的亲人,美好的未来跟幸福了。
“你什么时候把它买回来的。”这次顾见月吸了很大一口气,不再是幻觉了,她捂着鼻子抽了抽气息,眼圈微微有点泛红,然后她舔了下嘴唇,把那本红色的小本卷了卷,塞进自己的衣服里,目光从眉眼下探出,盈盈的笑了起来,故作轻松道,“所以是惊喜?”
“是啊。”顾云开轻轻的笑,烟在风里头燃得不合时宜的快,地上多了一大堆的空酒瓶,两人就着闲话的功夫灌下去了不少分量。大概是弹欢了,简远已经换了其他的曲子上阵,估摸是即兴演奏起了兴致,洋洋洒洒的弹奏起来,那些音符在空气里蹦跳着,争前恐后的钻进耳朵里头。
顾见月看着他,忽然问道:“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是有几句,说了怕你觉得啰嗦,不说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打了半天腹稿,支支吾吾的也讲不出来。”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道,“还好一辈子应该也就只有这么一次,硬着头皮多想想,总能想出来的吧。”
“那……你想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