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工一大群人转瞬就散了。
二狗子扛着锄头往村西头的家走。
最近草地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有些人已经开始和泥砌砖墙,二狗子想着自己年轻, 还有一把子力气,就自告奋勇接下了剩下的草地清理工作。当然, 还有几个人和他一起干。估摸着再整两天就不需要带锄头过去了。
快到家门的他胡思乱想着,迎面就遇上老邻居李大进。
“二狗子这是下工了?”
这李大进比他大上几岁, 是村里有名的混混。
爹娘早死, 家里仅有的两亩地他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干,娶不上媳妇, 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渐渐地还沾染上偷鸡摸狗的恶习。
村里谁家丢只鸡、少点盐什么的,大家都猜是他干的。可捉不着证据自然也拿他没法子。
二狗子也看不上李大进的做派。可好歹邻居一场,也不好不理会, 遂简单打了个招呼。
“大进哥。”
“嘿,”李大进凑近他,“你跟哥说说,那李家要盖的是不是青砖瓦房?听说还一气做上好几间?”
只是闲聊,二狗子也不好冷脸。他挠挠头:“恩。我前儿才看了那老师傅手上的图,看着就像是县城里的宅子, 等建成了肯定特别气派。”
李大进摸摸下巴:“看不出啊, 那李实就背着个小包袱回来, 也一直住着那几十年的老破房子,竟然这么有钱?”
“可不是!”二狗子也是一脸钦羡,“不过他在外面这么多年, 赚得多也正常。前儿不是还听说有城里人坐着马车过来找他吗?”
“估计他就是靠一把子力气赚的钱吧?”李大进啧啧,“我就没见过敢一个人去捉野猪的,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
“对对,李实的力气是真的大了。”说到这个,二狗子激动了,“别人一锄头下去能挖起一块土,但谁锄到石头都得熄火。好家伙,他一锄头下去连石头都直接给砍下来。”
李大进惊诧:“这么厉害?”
二狗子比手画脚:“真的真的,特别厉害,好几个人干活都比不上他一个人快。他要是能再帮几天忙就好了,这锄地挖沟的活儿还是他干得最快最好。”
“怎么?他不帮忙了?”
“听说他今天跟朋友上山找硬木去了,要去好几天呢。”
李大进眯了眯眼,自语般嘟囔了句:“是吗?那不就剩下骆华那弱鸡……?”
“大进哥你说啥?”
李大进突然醒过神来,连忙遮掩般打趣二狗子:“他不在不是更好吗?你们多做几天,工钱能拿多几天呢。”
二狗子皱起眉,试图跟他讲道理:“咱做事得讲良心。李实两口子工钱开得高,对我们也客气,怎么能这样做呢?大进哥,不是我说你……”
李大进嘿嘿一笑:“我就随口说说。”看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连忙搪塞两句跑走了。
二狗子摇摇头,扶着肩膀上的锄头回家去。
骆华对此一无所知,送走李实俩人后,他举着手里的匕首仔细端详。
这把匕首通体黯淡无光,把手黝黑,刀身也是灰蒙蒙,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反倒是装匕首的皮革看起来有几分华贵的样子。
也不知道中不中用。
骆华看过好几次李实用这匕首,不过他的力气……啧啧,不值得参考。
李实有多看中这匕首,住在一起这么久,骆华深有体会。
他就没见过李实取下这把匕首。这家伙连晚上睡觉也是将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肯定很贵重。骆华心想。竟然就这么放心地交给他。
他推拒了好多次,毕竟怎么看,要上山的人也比他这个留在家里的人更需要匕首。
可李实让他二选一——要么留下匕首,要么连人带匕首都留下。
想到家里的存款和即将花出去的钱,骆华果断选了匕首。如此才把婆婆妈妈的李实给赶了出去。
有人如此关心自己,不感动是假的。只是骆华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想法,自然不敢表态,万一李实误会了,导致最后俩人不欢而散,他估计会很难过——毕竟,李实算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小心翼翼把玩了一会儿,骆华就把匕首套好塞到枕头下,才出去干活。
虽然请了人,可在自家房子工地里,骆华还是忍不住这边搭把手、那边帮个忙什么的,一天下来虽不至于多累,却也不轻松。
跟赵师傅三人说说笑笑吃完晚饭,赵师傅他们就散着步回住处。
骆华收拾完毕就洗漱睡觉。结果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床板一会儿嘎吱响一下,一会儿嘎吱响一下,折腾了好半天也没睡着。
今晚真是安静。
平日里睡觉的时候,李实那边是完全听不到动静的。可有人在跟没有人在,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不光是睡觉。没有李实那个家伙的跟前跟后、动手动脚,今晚他也是做啥都不得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想他在现世独居了多少年,不过是跟李实住了两个来月,现在人不在,他竟然不太习惯!
难不成他……
唔,不想了不想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翻腾了老半天,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仿佛刚入睡不久,半梦半醒的骆华就被一声轻微的碰撞声惊醒。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几不可察的低声咒骂。
他跟李实的床板分别靠在两边墙根,中间贴墙处是一张长条桌。这桌子正对着窗口。微弱的星光透过窗户洒在两床板中间的空地上。
被惊醒的骆华还有些不在状态。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光影处一人影鬼鬼祟祟地摸着床板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