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握住。
“姐姐,是你吗,是你来救若儿了?”
然而,除了满地带血的碎片和刑场上杂乱的呼喝声,她什么都没看到。
她勉强直起身子,却被双手绑朝两边的绳子限制,然而,那些杂乱的声音骤然一静,就像是被人从中间生生截断了一般。
随后,身边的众人朝着她,双膝跪地,她呆了一下,转过头,勉强看到了身后的人。
父女再次相遇,身份已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天下间身份最尊贵的九五之尊,而另一个,却成了待斩的死囚。
因为她的动作,绳子深深的勒进她的手腕肌肤。
死亡是什么样的滋味,她曾经体会会很多次,以至于当这份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反而什么都不怕了,再多的痛,也不及姐姐死亡的那一刹那给她带来的哀恸,再多的绝望,也及不上姐姐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丫头,别怕。”
见到父亲,她以为她会哭,会竭斯底里的尖叫,发泄自己这么多年的悲伤。
父亲曾经是她最亲近的人,即使到了后面,他渐渐的对她失望了,可是依然对她不错,至少没短了她吃喝,也没虐待她,只是渐渐的无视了她。
可这不是父亲的错,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有责任。
那些痛彻心扉的情绪,早在一次又一次的磋磨中慢慢平静,只剩下一点点麻木的同感,应该放肆哭泣的年纪已经过了。
没有人心疼,哭给谁看?
她与马上的帝王面对面,中间再无任何阻隔。
曾经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可这份爱终究风干了。
面前的帝王,头戴黑色冕冠,玄色冕服下是朱色下裳,上下绘有很多只有帝王才能独有的章纹,这个人贵气十足,她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这个人的样子。
这个人下了马。
她看得清龙袍上的纹路,看得清那个人匆忙走来的姿势,甚至听得见监斩官惶恐的呼声,身边的刽子手手中的刀落地的声音,可是就是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
她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陌生的人。
“若儿。”她听到这个人在叫她。
姐姐会叫她丫头,而母妃只会叫她死丫头,而爹爹和姐姐则会叫她若儿。
可惜,这个称呼除了唤起了她曾经的一点回忆,再兴不起任何波澜,她是不恨,可被剜掉的心脏上,那块肉却再也长不回来。
她长开嘴唇,想叫一声爹爹,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而后,那个人小心的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刑架上的少女。
监斩官呆呆望着这他难以理解的一幕,皇宫中高高在上的至尊,此时却激动得像个孩子,他在笑,搂住少女的手指却在颤抖,他不断的重复:“若儿……若儿……终于找到了你了,我可怜的女儿。”
少女的下颌搁在男子的肩上,她皱着眉头,好像在理解男子的话,却怎么也理解不了男子所说之话的意思。
这样的温暖。
像极了当初夜里,姐姐搂着她入睡时候的温暖。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是……当今圣上?”
话语中带着三分试探、三分疑惑。
男子转过身,冲着两边的人大吼:“愣着干嘛,还不快松绑!”
于是几个士兵上前,手忙脚乱的帮邢架上的少女松绑了。
少女捂着自己被勒伤的手腕,自顾自的低下头搓揉手腕上的淤青,她低着头,也不去看对面满脸激动的男子,慢慢走下了台阶。
托了程捕头的福,她没有受什么刑,就是在牢里关了几天,不过,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坐牢,她挺淡定的,她以为自己会死,可她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铡刀都在身边了,她竟然还从刑架上下来了。
她踢踢腿,越过帝王,慢慢走过去。
两把刀横在她面前。
却是守卫刑场的侍卫,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面色有几分苍白,麻药的效果还残留在她的身上,她还没有跑的力气。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着帝王。
帝王激动的望着她,然而,他的脚步才迈出一步,就顿住了。
少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草民参见陛下!”
皇帝的步伐止住。
他望着跪伏在地上的少女。
少女低着头,双手按在地上,是一种低微到尘埃里的姿势。
她披散着头发,几日不喜有点油腻,牢房里她没受什么苦,可牢房条件太差劲了,她染上了不少虱子,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多久,她就开始忍不住了。
随后,皇帝就看到脚下的小丫头在头皮上挠了两下,然后在他走过来的时候膝行后退了两步。
这下子,谁都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皇帝很少失态,这是面对跪在脚下的少女,他却骤然间手足无措起来,他更快的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再次抱住了少女。
少女的身体本就单薄,在囚衣的包裹下更显纤瘦,皇帝的声音传来:“若儿,我是爹爹啊,你别担心,今后,再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
是没人能伤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