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股甜甜咸咸的酒香飘入鼻间,红鹂吃了一惊,这是高原上才有的奶酒。
公子翎双眼飞快地向四周扫一圈,倏然脚下一蹬身子往上蹿,手搭在横柱上一按,两个踩点上了屋顶,轻轻揭开瓦盖,一束微亮的光线射出来,映在公子翎蒙着面的巾上。
忽闻到淡淡的清香,公子翎一转头便见红鹂就蹲在身后,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好身手,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她靠近。
红鹂透过那微光能看到公子翎的眼神,一闪而过的惊诧,刚才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散了,多亏早年跟紫衣姐学了这式“风过无痕”,眉梢神气地一撇,往那瓦洞瞄去。
屋里有两个人,身穿不一样的战袍,一人三十来岁,长的高大精壮,相貌堂堂,眉目间戾气很重,另一人四十岁上下,个头却比第一个人矮上一截,满面络腮胡,孔武有力,脸上却笑意盈盈,没说两句就哈哈大笑,尽管真没什么好笑的。
“臧兄,如今我们就差临门那一脚,你还有何愁?”
“百里兄,别忘了今天逃脱了那个骑兵,定然会回去通风报信,多少他们都会掌握了些情报,我们虽然占了先机,开战当前也不能松懈半分。”
臧傲想到这事,心里忍住不对他发飙,要不是他一个不小心的疏忽,焉能有漏网之鱼?
百里行(hang)却接不到他话中的点,哈哈笑道:“那不叫逃脱叫逃兵,还没开始打就一溜烟的跑了,这种人给他公子翎十万八万,我百里行也不放眼里,哈哈,今天捉回来的那几个俘虏,几下鞭子就喊爹叫娘,问什么就说什么,宸国气数已尽,尽是这些虾兵蟹将,我们用得着怕吗?臧兄多虑了。”
“你千万别小瞧了那公子翎,他曾经以两万兵马大败你南璃十万兵将。只要大宸有他在的一天,我就无法放心!”
“嘿,他们现在就几千兵民,大部分手无寸铁,他公子翎再厉害也顶不住我们五万大军。”百里行端起大碗酒一口饮尽,大手往嘴上一抹,又说:“想当年你们漠北也大败我南璃,曾经我们还是对手,在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现在不也坐在一起饮酒谋事,如果我们许他个和你们大将军一样的承诺,我就不信公子翎不心动,哈哈……”
臧敖见他手上动作如斯粗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别看他们现在势单力薄,公子翎最擅长给人当头一棒,到时别怎么死都不知道。”
“唉臧兄,您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他再神也比不过天山雪域的万俟雪——”百里行话说未完,臧傲一掌拍在桌子上,酒坛里的奶酒都晃了出来。
“我们陛下的名讳是你能喊的吗。”臧傲的语气冷若冰霜,狠狠目光盯着百里行,眉间的拗痕可以夹死苍蝇。
百里行显然没想到他会为此发脾气,眸子微转,笑道:“不说了不说了,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咱的和气不值得,男人行军打战不就为了这两样吗,一是有酒喝,二是有女人抱,臧兄出来多日想必也寂寞了吧,兄弟我给您留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小村姑,嘿嘿~”说着高喊一句:“带进来”。
一名穿着朴素的女孩被两名魁梧的士兵夹了进来,模样很清秀,最大不过十八,颤着身子脸上失色,神情是极度的恐慌。
臧敖瞥了一眼过去,顿觉百里行猥琐的嘴脸很厌恶,淡淡的说了一句:“百里兄还是留着自个享用吧,明天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切记好好保重身体。”
话说未完,人已出了屋子,由不得百里行挽留。
百里行哎了两声,见唤不住他也就作罢了,转过身时眸色忽变得幽深,嘴角泛起一丝森冷的笑意,也不去理那少女,回到座位上坐着,悠悠地倒了一碗酒,端起酒碗未饮,眼神一转落在少女的身上。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哭着的声腔求道:“军爷,求求你放过民女吧,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百里行像换上另一张脸,目光饶有些深意,笑得极冷,“你们跟随本将多年,这小丫头就赏给你们享用了。”他说得很随意,少女的心却沉到了谷底,身子抖得更厉害,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那两士兵相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很狗腿的向百里行拜了拜,齐声说:“谢谢将军赏赐。”其中一人猴急的去拉过少女,扛在肩上,对那少女微不足道的挣扎丝毫没有理会,就要往外走。
“慢着!”百里行喊出两个字,让少女心里燃起了希望,然而下一句又让她如坠到地狱,“这屋里不就有张床吗。”
年纪尚轻的士兵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另一名士兵立即会意:“是,将军!”三步作两走到床榻前,将肩上的女子往里一抛,整个身体压上去。
“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哈哈哈……”百里行大笑数声,看着眼前有趣的戏码,手中的酒往嘴边一送,咕噜的喝下去,心情畅快了许多。
女孩哭喊求救的声音不绝于耳,红鹂以为公子翎会比她更耐不住而出手相救,抬眼一看却见公子翎无动于衷,眼神里的淡定似乎没打算出手,急得她抬手化掌,注入一股内力到手心就要拍下去。
公子翎霍地按住她的手腕,微弱的光亮下,两人的眼神交流在闪着噼里啪啦的火花——
红鹂:你拉着我干嘛?
公子翎:别轻举妄动,以大局为重。
红鹂: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放手,我要下去救人。
公子翎:冷静点!你这样做救得一个人,救不了千万人。
红鹂:我去,你不会不打算救了吧?
想罢,红鹂又使劲挣了下手腕,依然无法摆脱她的挣脱,忍无可忍撒开嗓门吼了一句:“别忘了,你也是个女人。”
公子翎心神一摄,分神那瞬松了手劲。红鹂这一声吼,不仅引来周围守卫的注意,屋里的人也被惊到。
红鹂起掌一击,瓦顶轰然坍塌出一个窟窿,一翻下去身轻如燕,转瞬如落叶般飘下,眼神睨去尽是冷漠,“现成的春宫戏,真是好大的雅兴。”
百里行听到顶上传来的女声,先是一惊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在暗听,巨大的响声过后,再定晴看时眼前出现一名身穿红衣,貌美花容的妙龄女子,她话音刚落,举掌就劈来,侧身要避开来,一个踉跄,差点要摔倒。
那一边的两名士兵见屋顶竟降下一女子,慌忙大喝“有刺客”的同时,屋外已蜂拥般刷刷的冲进二三十名士兵,将出口堵住围成一个圈。
红鹂见一招不着,发怒挥出第二掌。可惜她拳脚并用,对付练就一身硬气功的百里行,产生不了致命的伤害,又在被人包围的情况下,一下子落了下风,美目扫视间心中暗恼,自己为何不带上兵器,如今想找一把剑器防身都没有,如果有剑在手,她不信杀不了他。
正当红鹂无计可施,头顶传来衣袂翻飞的声音,原来公子翎在屋顶上一直估摸下面的情况,有了主意之后一跃而下。
百里行眼见就可见红衣女子擒住了,忽然从天而降下一名黑衣人,居然还有同伙,大喝道:“快,快将他们捉起来。”
士兵持着□□围上,公子翎霍然一个回手,右手向着烛台方向一掷,“嗖”的破风声裂开,下一刻屋里的光亮暗了下来。
黑灯瞎火中,那些士兵以为黑衣人要耍阴招,加上又什么都看不见,安全感一降到底,登时乱成一锅粥,人声四起,有的企图喊出声来让同伴注意着自己,有的喊出痛苦的呜声,不知是谁的□□乱挥,戳到了自己人!
“我去救人,你跟着我来。”
这是公子翎的声音,红鹂心中一动,晓知她有了主意,当下耳听八方,双掌齐开,在黑暗中击毙了数名在抓瞎的士兵。
公子翎跳下来之前已将下面人的位置,和摆设物的方位记在了心里,再靠着耳听,在黑暗中行动毫无阻滞,摸到床上的少女,捂着她的嘴巴让她别出声。
片刻,几个举着火把的冲进来,将乱成一遭的屋里照亮。
“慌什么,刺客呢?”去而复返的臧敖目光如炬,瞪着这一屋子的混乱,死的死,伤的伤,却不见有其他人的踪迹,只见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当下命人去追。
“臧将军……”百里行从人群中走出,战袍上染了些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不过这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刚才的红衣女子,好、好像是你们女王身边的红衣圣使。”
臧敖心里膈应了一下,心想刚才他们的谈话都被听去了,眉心一堆挤出两条川形的纹路,披袍一撂,声音洪亮:“传令下去,凡是抓住刺客者,军升三级,赏银千两。”
有敌人潜入,整个军营马上进入更严谨的警戒,高举着火把的巡逻兵交错地来回巡视,一点风吹草低都不放过,围着不大的杨村头转了一圈又一圈。
公子翎等人从屋顶上逃出之后,往着来时的路回去,要躲过防线越收越紧的防线已是不容易,更别说身边还带了个不会武功的人和一个半瞎子,好几次险险的躲过追捕,以至现在藏在角落里的围栏后面,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