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自己就可以, 一会儿好了我叫你。”郁宛央边说边往厨房方向走。就算关系好了些,她也还是从潜意识里抗拒舒怀臻跟自己一起下厨。
舒怀臻望向另一个方向,慢慢走过去。郁宛央的书房门是敞开着的, 没有舒家的书房占地面积大,可几个书柜也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书籍,并且类型众多, 仔细的归类出来。
郁宛央这些书虽说种类繁多,但许多类型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比如此刻舒怀臻面前的是外国文学, 旁边却是中国民俗以及野史方面的书籍, 有很多本甚至是舒怀臻都从未听闻的。
“这类型还真是……”舒怀臻笑着摇头, 脚步继续向前,这一次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书籍, “经济学?”
她驻足在经济学类型的分类前, 抬手抽出一本当下口碑优良的《经济学原理》翻过书口的方向, 只见书页间微微发涨,这是明显的反复翻看的迹象。
她记得郁宛央那份调查报告里的记录, 如果联系到郁宛央原先的身份背景,她便能够理解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经济类书籍了。
舒怀臻犹豫片刻,翻开封面, 一页一页地浏览着。这本书她是有的,只是现在勾起她好奇心的并不是这书里原本的内容,而是郁宛央所划出的重点,以及记下的笔记。
两个人的晚餐需要准备的菜并不多,郁宛央做了两素一荤,还有一份汤。她擦干手走到书房,正要叫舒怀臻,进门却见后者认真地翻看着自己的书,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
毕竟身为艺人,郁宛央见过的艺人都很多,有英俊帅气的男艺人,也有美丽优雅的女艺人。拍戏时为了效果而刻意为之的姿态也不少见,可偏偏只有面前的舒怀臻让她生了一种不忍惊扰的感觉。
只见舒怀臻微低着头,眉目温婉,如流泻雨瀑般的墨黑长发乖巧地散在背后,神/韵超然,气质淡雅。不过是站在那里而已,竟让郁宛央连呼吸都尽量放到最轻。
让郁宛央想要靠近她的契机是因为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合心意的东西。郁宛央走近了,轻声问她:“怎么了?”
“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舒怀臻合上书放回去,身子略微侧了侧方向,面对着郁宛央。
“刚进来。”郁宛央当然不能告诉舒怀臻自己在门口看了她许久,问道:“你刚才是看到什么觉得不好的地方了么?”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看到你好像皱眉头了。”郁宛央声音低了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暴露了自己盯着她看?
舒怀臻笑了,笑容温柔,眸中透着了然,她抬起手,食指轻轻抵在郁宛央的眉间,说:“有时候皱眉头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跟自己意见相左的东西,也许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就像现在,你也皱着眉,可你并不讨厌我碰你。”
她不想再把发现郁宛央看着自己出神的事情再说出口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样的目光。在郁宛央的目光里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相比起旁人那些嫉妒,艳羡的目光,她更享受被郁宛央的目光注视。
大概是舒怀臻唇边噙着笑,郁宛央竟然沉浸在这样温柔的笑容里,没有移开舒怀臻的手,任由那指腹掠过自己的眉尖,直至眼角。
“今天周导发信息给我,内容是夸你漂亮。”舒怀臻一直都知道郁宛央很漂亮,漂亮得能让人抛家弃妻,可身为这被遗忘身后的“妻”,她居然没有丝毫想要毁了郁宛央的想法。
以她的权势,要毁了一个没有任何靠山和背景的艺人,易如反掌。可是她没有,她的理智从来都没有因为婚姻而被湮没,孰是孰非,她清楚铭记。
“周导?”郁宛央无奈地笑,“她和艺苒今天在片场说了一整天,艺苒说我如果生在古代是男子,一定是个绝世美男,周导也跟着起哄……”
“我也这么觉得。”舒怀臻含笑接了一句。
这样的美貌,放在古代若是男子,不知会惹了多少女子倾心。然而若是女子……
“但如果是女子的话……”舒怀臻欲言又止,让郁宛央想起了于艺苒也曾举过这个例子,只是话说了一半,就如同舒怀臻现在这样。
“你觉得,是女子,会怎么样?”大概是因为她们之间有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钟逸铭,在这样的基础上,比起于艺苒的调侃,郁宛央更期待舒怀臻的评价。
舒怀臻的笑意更浓了,指尖从她的眼角几乎滑到唇边,最后轻轻掠过她的下颚,捏住她的下巴,“如果是女子,所有形容貌美的诗句都不足以形容你,所有因女色误事的典故就是对你的写照。”
短短两句话,说出了对郁宛央女儿身的评价,美则美矣,却不过祸水罢了。
郁宛央眼里的光仿佛被一阵风忽地吹灭,这阵风太过温柔,让她以为自己能够承受,甚至无比期待,怎知得到的却是毁灭。
“可是……”舒怀臻本是意味深长的笑此刻散了许多,手也收了回来,眼中却增了几分认真:“那只是大多数人看到的外表,他们看不到本质。”
郁宛央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刚才像是喝了一口很苦的中药。她囫囵吞咽下去之后喉咙才开始尝到微微的甘甜,直到现在,整个口腔都蔓延着这淡淡的甜。
“舒怀臻,你……”是那少数人么?看到了本质的少数人。
郁宛央不敢问,只是凭着舒怀臻对自己的态度来分辨。那少数人里即使只有一两个人,甚至只有一个人,那也一定有她。
“是不是该吃饭了?”舒怀臻没有追问郁宛央想要说什么,有些东西说得太过明显,也就失去了本来应有的吸引力。
“嗯,我就是进来叫你吃饭的。”郁宛央的声音略微低沉,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
舒怀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拉住了郁宛央的手腕,“走吧,待会儿饭菜就凉了。”
她本以为这在镜头下生存的郁宛央心境相较他人应该更为坚韧。但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郁宛央的成长过程中的确练就了坚韧的性格。
可坚韧并不完全等于坚强。
晚饭过程中并不多话,舒怀臻却是主动给郁宛央夹了好几次菜。饭后,舒怀臻想要跟着郁宛央进厨房,但依旧被她拦下。
“真的不需要我做些什么?”舒怀臻笑着问道。
“你是客人,我怎么能让你打下手?”郁宛央大着胆子扶住舒怀臻的肩膀,把她转了个方向。
“还在介意刚才那些话么?”舒怀臻拉下搭在自己肩上的右手,刚刚清洗过的手透着沁人的凉意,她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转过身看身后的人。
郁宛央收回自己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腿侧,手心的微凉透过裤子渗入自己的皮肤,“没有,没……”
“我不知道那能看到本质的少数人有多少,但我是其中一个。”舒怀臻打断了她,唇角弯着微笑的弧度,眼睛里盛满了让郁宛央信任的光。
郁宛央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印象中除了宋兰英和顾沁枫之外,还从未有人如此在意过她的想法。她总觉得,她对舒怀臻越来越不排斥,越来越喜欢这样的亲近,也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好。
好到让她开始心疼起来,为什么这样好的女人,会被钟逸铭如此对待?
“宛央,下一次等我电话,带你去当客人。”
舒怀臻温和的眉眼映在郁宛央眼里,初见时冷漠的轮廓逐渐在她心里消融。
“当客人?”她不明白舒怀臻的意思。
看她茫然的样子,舒怀臻的拇指轻轻点着她的手心,说道:“去我家,不是我父母家,也不是我丈夫那边。是你上次猜到的,我自己的家。”
对舒怀臻来说,那个地方是父母和丈夫都不能企及的地域。是她能保留自己喜好的地方,不需要迎合父母的期望,也不需要配合丈夫的心愿,只有她一个人。
这样一个地方,她想与郁宛央分享。
天色越来越晚,郁宛央送舒怀臻下楼,目送她直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