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徒儿知错,这一切都是徒儿定力不够。但言儿她没有任何过错,求你放过她。”易初低声说道,后面已是用了恳求的姿态,听了她的话,静慧师太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她把袖子一甩,一条满身是血的蛇掉落在地上,黑色的鳞片白色的头,正是阮卿言。易初看到阮卿言伤痕累累的样子,急忙把她抱在怀里,她还尚存着一点点气息,可已经是弥留之际,就连和自己说话都显得那么困难。
“师傅,求你了,放了她吧,徒儿愿意承担一切罪责,求你放了她。”
“孽徒,竟是到此时还不悔改,这蛇妖蛊惑你心智,定是留不得!”静慧师太说什么,易初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是看到阮卿言被冰层冻住,慢慢的在自己面前化为碎裂的冰块。那一瞬间,自己的心仿佛也碎成了渣。
“师傅…不要!言儿!言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易初大声的喊着,却发现这里并不是祠堂,而是自己的房间。她急忙看向一旁的阮卿言,就见对方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悠悠,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阮卿言本来睡得正香,可易初忽然发出的喊声让她以为出了什么事,蛇的警觉性让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伸手摸着易初光滑的脊背,上面有自己昨晚留下的痕迹,还有一层冷汗。阮卿言急忙拿过一旁的帕子帮易初擦干净,搂着她重新躺回床上。
“言儿,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易初把头靠在阮卿言肩上,轻声说道,这才发现她们还不着寸缕的抱在一起,难免有些羞涩。昨天晚上,她们折腾到了半夜才休息,阮卿言不停的索求,自己也像是豁出去一般,什么都满足她。
感到手臂和腰肢的酸疼,还有腿心那时不时传来的刺痛,易初对痛本就不甚敏感,可这疼不似伤口的疼,反而是带着些酸麻的疼,着实有些难耐。她昨夜并没有睡好,一直都在发梦,且梦境的内容都和方才的梦有些相似。她梦到师傅知道了自己和阮卿言的事,便把阮卿言…
想到那些可怕的场景,易初心里更加不安,她瑟瑟发抖的窝在阮卿言怀里,露出的鲜少会有的脆弱。她自责,愧疚,同时也害怕着。自责于自己就这样违背了门规和师傅的教导,又对阮卿言存着无法说出口的愧疚。自己是个出家人,是个普通人,始终没办法永远陪着她,却又让她喜欢上自己。而最后的害怕,便是对她们未来的恐惧。
易初心里压着太多的情绪,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若要她像易心那般还俗离开尘缘寺,她是万万做不得,毕竟师傅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弟子,若自己都离开了,师傅便会失去最后一个弟子。
可是她也不能就这样让阮卿言一辈子陪着她,在这个无聊的尘缘寺里陪她从年轻到衰老,从生到死,即便妖的寿命是无限的,可这样做,对阮卿言来说又是何其残忍。自己怎么能自私的把她困住,让她失去自由。
“悠悠,你在难过对不对?是因为方才的梦吗?”阮卿言就算笨,却也能感觉到易初此时很难受。她抱紧了她,想让易初温暖一些,这样的动作让易初有些感动,心绪却更加复杂。
“言儿,你有想过以后的打算吗?”
“打算?什么打算?”听易初这么问,阮卿言不懂了,她目前的打算就是和易初每天腻在一起,时时刻刻都不分开。
“我的意思是,你想过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吗?”
“悠悠一定是觉得我从没想过吧,其实啊,我一直都有在想的。我想和你在一起,找个机会从老秃驴那里取回我的东西,之后带着你回乐妖谷。那里有很多厉害的妖,但是他们都很好。我可以带你回去,然后问他们让你修炼长寿的办法,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阮卿言说着她的构想,而易初却听得愣了神,她没想到阮卿言会想这么多,就连那么遥远的未来都想好了,而这些事情,都与自己有关。想到自己心里已经笃定了不会离开尘缘寺,再听到阮卿言的安排,易初心里的愧疚更甚。她没再接话,而是起身穿好了道袍,准备出去透透气。她不敢再和阮卿言呆在一起,那样她会越想越乱。
“悠悠你怎么起来了?”
“我去祠堂准备早课,你再休息一下吧。”易初没多说,已经快步离开了房间,看她就这么走了,阮卿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就连平日里的嬉笑也没了,眸色也变得黑了些。
她能看出易初在害怕,却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努力的想要消除易初的恐慌,可显然,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分明昨晚才亲密过,可阮卿言觉得她和易初的关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还疏远了一些。想到易初方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自己的样子,阮卿言用手捂住眼睛,蛇眸忽明忽暗的闪动着。
看来修炼真的不能拖延了,东西也要快点拿到。易初在这里根本不快乐。她要变得更强,才能把易初照顾好。
从房间去了祠堂,易初跪在蒲团上,皱眉念着经文,可不论她多么努力的去念经,心绪始终不曾平静下来,甚至越念越乱。看着袖子里的手臂,那白皙的皮肤上布满红色的痕迹,是阮卿言昨晚留下的吻痕,也有抓痕。易初愣愣的看着,之后竟是笑了起来。
“佛祖,弟子有错,弟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这些都是弟子的错。求你,千万不要惩罚阮卿言,她是无辜的,都是弟子不好。”易初不停的磕头,在心里默默祈求着宽恕。她用力的搓着手臂上的痕迹,还有脖子上残留的吻痕,想要把那些不该有的痕迹用这样的方法去掉,细腻的皮肉被易初的指甲挠破出现血痕,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停下。
易初从来没有这般慌乱过,从来没有如此失礼于人前。可是她害怕,她真的很怕梦里的一切会变作现实。她怕师傅发现她和阮卿言的事,怕师傅露出梦里那般失望的神态。易初全然沉浸在愧疚和自责之中,没发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过头。
“师…师傅,你怎么回来了。”易初没想到静慧师太会提前回来,想到自己此刻窘迫的样子或许都被看了去,她急忙起身整理好衣衫,却有些心虚的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静慧。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静慧点点头,并未说什么,只是走到一旁,拉着她坐在蒲团上。
“本来就是去处理一些琐事,办完便提前回来了。倒是初儿你,呼吸乱极,眼神飘忽,此非出家人之举。”
“徒儿知错。”听静慧这般说,易初皱着眉跪在一旁,她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样子多么可笑,那副样子,她最不希望被静慧看到,却偏偏被看了去。
“无碍,你无须自责,毕竟你所度过的年月尚浅。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的诱惑,若能克服,方成正果。”静慧看了眼易初的脖子,轻声说道。“师傅,若抵不住诱惑,便是违背了佛门吗?若做错了事,便是毫无回头之路了吧。” 易初没有察觉到静慧方才的视线,始终低垂着头。她轻声叨念着,像是在问静慧,更像在自言自语。
“非也,向佛之路,从不是你想的那般,因为身有罪责,才需要赎罪。因红尘已了,才会遁入空门。若贪恋红尘之事,便不算是真正的出家人。”
“师傅,弟子明白了。”听到静慧的指点,易初躁动的情绪也终于平静下来。她知晓,自己现在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人,因为她的向佛之心,早就乱了。
“你既是明白便最好。”
“恩,那弟子这就告退了。”
“且慢。”
见易初要走,静慧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上她的脖子。看到静慧的动作,易初心里一惊,她这才想到,自己方才只顾着整理衣服,却忘了遮住脖子上的痕迹,若师傅看见,定会有所怀疑。可是…师傅应该不懂情爱之事,或许也不明白这是何物。易初带着侥幸的心想着,视线闪躲,根本不敢看静慧的眼睛。
“初儿,这天气虽已入秋,可蚊虫尚有。稍后你且去我那里拿些药,莫再弄伤自己。”听到静慧的话,易初松了口气,她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静慧轻叹一声,看向自己的手。
“孽缘,需断。”
☆、第80章
“悠悠,你怎么又在发呆?”正午的阳光正好,阮卿言舒舒服服的窝在易初怀里,吃着她送过来的酸果,舒适的眯着眼睛和她说着关于乐妖谷的事。一说起这里,阮卿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她只是想告诉易初,乐妖谷比尘缘寺要好许多。那里虽然都是妖,却不会讨厌人类,也不会吃人,那里的妖都像她一样懒得修炼,只是想平平安安的在人间生活。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你说到哪里?”易初被阮卿言这么一叫,倒也回了神。其实这几日她的精神一直不佳,晚上经常会梦到不好的画面。多次都是自己和阮卿言的事被师傅发现,从而要她们分开,师傅打伤了阮卿言,而自己却被夹在中间,左右两难。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自己想的太多,易初总觉得自从师傅回来之后,找自己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且还经常与自己说些她都明白的道理。易初很怕是自己那天的行为引得师傅的怀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又得在阮卿言面前强颜欢笑,几日下来,人也憔悴了许多。
“悠悠你是不开心吗?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看过我,是不是你觉得我变丑了?”阮卿言虽然想的不多,可在易初的事上,她的心思却足够细腻。她能感觉到易初这几天都在躲着自己,不是身体上的闪躲,而是另一种逃避的感觉。每次自己看易初的时候,她总会低下头,几天以来几乎找不到对视的时候,这让阮卿言觉得奇怪,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莫要瞎想,你是妖,身体不会发生改变,又怎么会变丑呢,我要去师傅那里了,你继续吃。”易初说着,把阮卿言从身上推开,急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看着她这么急着离开,阮卿言愣愣的站在原地一会,总觉得易初太奇怪了些,她想了想,还是变成一条极小的蛇,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
阮卿言没去过静慧的房间,自然不知道路怎么走,她只看到易初左拐右拐,反而到了后山上,在后山的凉亭里,静慧带着斗笠坐在那,而易初过去之后,两个人说了什么,易初便坐到了静慧对面。为了不被静慧发现,阮卿言藏在远处的树上,开了法力去听她们的对话,结果两个人说的东西她根本一句都听不懂。
“初儿,你来了。”
“师傅,徒儿有一事不解,想要与你请教。”
“你且说来听听。”
“师傅是修道之人,而我们也都见过妖,这世上是否还有妖之外的生物,我们所信奉的佛,又是否真的存在。”
易初也知晓,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是对佛门的亵渎。出家人最为忌讳的便是去探寻佛是否真的存在,这是对佛祖的怀疑,更是向佛之心不够坚定的表现。可易初没办法,她想要知道,想弄清楚妖之上还是否有更厉害的存在。而作为人的自己,是否真的是最无用的。
“初儿,你可知你的问题已是对佛祖的大不敬。”静慧说着,忽然沉下脸,看到她的反应,易初知道自己的失礼,急忙跪在地上。
“师傅,徒儿知晓不该这样问,可徒儿依旧想弄清楚这件事。”易初抬起头,双眸坚定的看着静慧,把她的视线收在心底,静慧叹息一声,扶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