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几天,“王大少”就成了咸阳场面上的崛起之秀,一时间名声大振。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这么迅速就聚集起一群狐朋狗党,自称“小孟尝、赛信陵”。
每日里纵马狂飚、嬉戏游猎。
花天酒地且不说,还包了几个燕赵小妞儿,一掷千金不眨一眼……
范雎绝对相信郑安平对自己的忠诚,那么王稽所反映的情况就未免可疑。
但是,一方面王稽与信陵君没有深厚私交,一方面也想不到信陵君会行贿。
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他只能在内心深处给王稽打个问号。
要进行实质性调查,还真无从下手。
王大少挥金如土的情报很快就交到范雎案上,立即引起范雎的注意:
王稽属王氏庶族,祖上没留下什么丰厚的产业。
他自己也没什么过人的本领,本是个混饭吃的小官吏。
只是这几年受到自己的提拔才得以升迁。
可是立的军功不多,爵禄自然要少,他哪儿弄来这么多钱供儿子挥霍?
范雎叹口气下令:
“对他们父子严密监控!”
原来,不仅王大少肆无忌惮,王稽自己也用别人的名义买田数百亩,还建了两座豪华庭院。
毫无疑问,他的财产来源不明!
范雎相当了解这个人,从品质上说,属于奸猾贪婪的那一种。
自己本应想到,为了赢得胜利,信陵君在战争中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尽管秦法严酷,但面对大量金钱,王稽这种人就可能利令智昏、不顾后果。
范雎决定对王稽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按商君之法,仅“知情不报”这一条的处分轻则割舌、重则杀头。
郑安平的部下虽然不了解其他情况,却是在王稽的教唆下隐瞒郑安平自杀、谎报他失踪。
范雎亲自一问,他们就如实的做了详细交代。
为了解除别的知情人的思想顾虑敢说实话,范雎宽恕了他们。
以王稽的为人,绝不会担着风险去替别人做嫁衣。
他制造这个假象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在军营里对进出盘查很严,他如果与别人勾结或从事什么秘密活动,不可能瞒住所有的人。
于是范雎又向王稽的部下追查。
王稽与唐雎做交易时虽然摒退左右,只两个人附耳密谈。
但有外人还抬来不少箱子,这些异常情况终避不开众人耳目。
那次突然带着全体部队去增援岗窑,又中途折回的行动,也曾让一些人感到奇怪。
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丞相面前吃香的人,事不关己谁去自找麻烦?
现在丞相亲自查问而且严肃强调必须实话实说,否则严惩不贷。
当然无人替他遮掩,知道多少倒多少。
范雎把各方面的线索一一汇集,心中就有了基本底码,第二天便派人去请王稽来府中赴宴。
论说二人交情不浅,也给王稽不少优惠,但范雎心中总有一种把他当做“债主”的感觉。
所以同他的往来并不亲密,尤其是任丞相后,以“避嫌”为名,很少与他进行私下接触。
丞相单独请自己喝酒,这还是第一次,尤其是在心中暗生愧疚的情况下,王稽不能不诧异、疑虑。
但范雎虽被免去丞相之职,却仍握丞相之权,似乎还不宜疏远。
而且尽管“渡河案”已被挂起,毕竟还是不能十分放心,还是多嗅些气味才能增加安全系数。
想来想去,王稽最后还是接受邀请,进了范府。
酒席摆在后花园的凉亭中,相当丰盛,却没请外客,只范雎一人坐在亭里摇扇纳凉。
王稽来到近前就撩起袍子准备行跪拜之礼,范雎一摆扇:
“算了吧,你我弟兄在自己家里何必虚套?
再说我也不是丞相了,坐下吧。”
话说得亲切、自然、允中,让王稽心里不禁热乎乎的,难免又涌上那种愧疚之意,便搭讪着说:
“咳,全怪我和安平无能。
不知怎的把魏信陵的人马放过漳河,给大哥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其实,我决不相信安平真会通敌,怪只怪他为什么竟藏起来……
范雎摆摆蒲扇:
“别提他啦,一想这事……我就心烦。
今天请你来只想喝酒叙旧、消愁散闷,不谈国事,也没预备什么好东西,随意而已。”
说着话,侍婢已给二人斟上酒,王稽见范雎不愿再提此案,心里既感到轻松,又有些失望。
但他深谙,此时只可察言观色,不宜多嘴之道,便只陪着喝酒。
酒过三巡,范雎放下酒杯,叹口气:
“想当年范某无端受魏齐之摧残,性命不保,多亏老弟带我入咸阳,又荐给大王,才能有今天。
你的恩德,我实在是至死也不能忘啊!”
果然只是叙旧,但范雎可以表示感谢,王稽却必须谦逊:
“话不可这么说,小弟能给大哥帮的那点儿忙,不过是臣仆之劳,何足挂齿?
还是凭大哥的雄才大略为秦国建下盖世奇功,才能高倨今日之位啊!”
范雎不理他的吹捧,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在众位兄弟的扶持下,我身居相位,爵封应侯,该说是功成名就了。
就怕只顾了自己,却亏待了弟兄们。
你说,我有什么对不起大家的地方吗?”
王稽连忙陪笑:
“大哥对我们一向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我王稽能有今天,还不全是靠大哥的扶持栽培!”
范雎点点头:
“是啊,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安平出了事儿,我得去领罪,我若倒了台,恐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