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是为了这座标号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高地吗?是为了祖国和人民吗?抑或是仅仅是为了自己和身边的这些生死兄弟能够活下去而战。
他倒底是个简单质朴的战士,不像武文涛那样有着强烈的国家主义精神和民族自尊心,荣誉感,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场正义杀戮究竟有何意义?
他能做到的,只有凭着手上这杆枪,一身汗水,泥泞,铁丝网,火圈中摸爬滚打,练就的本事,以及过人的胆气和勇气,去杀死杀退敌军。
刚才还炮火连天的无名高地现在是一片死寂,静得真令人发慌,焦虑,因为敌军卷土重来后,还会发生什么?一切很难预料。
天空里灰茫茫,雾蒙蒙的,不见一片云彩,不久,烈阳撕裂了厚厚的战争阴霾,酷毒地炙烤着地面上那两百多具敌军丢弃坦克武装直升机的残骸,灼热的空气里灌满了硝烟火药味和血腥气。
敌军在第二回合的交锋中受挫后一时没有动静,但武文涛料定他们是在积蓄力量,调整兵力火力部署,准备着在下一回合中挽回一点颜面。
二排长陆有军一刻也顾不上歇息,带着七个战士顶着烈日,抓紧时间收集烈士们的遗体。
为了防备暗中窥伺的敌军狙击手冷枪射杀处理烈士遗体的战士,武文涛吩咐徐帮成提高警觉,监视着可能隐藏敌军狙击手的位置。
武文涛在这个时候心系驻守一号、二号和三号高地那些战友的安全,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和泥垢,跑进防空洞内,把背包放好后,抓起电台上的耳机和麦克风,调整二号高地的电台频率,向驻防那里的边防四连发报。
他简明扼要地把无名高地这边的战况和人员伤亡情况向四连长汇报了一遍后,就听到四连长惊异地道:老天爷,这群白狼连坦克和武装直升机都出动了,无名高地还牢牢掌握在你们手中,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是怎么撑过去了的。
的确,为了一个小小的无名高地,敌军不但出动了头号王牌师,还把坦克,武装直升机这样厉害的大家伙都搬出来了,到头来竟碰了一鼻子灰,什么便宜都没捞到还损兵折将,而驻守无名高地的我军战士伤亡不到二十人,武文涛更是毫发无损,这怎能不让四连长大为惊异呢?
武文涛嘻嘻一笑,没有吭声,又听四连长叹赏道:白狼那两把刷子算个屁,三脚猫的功夫,碰上我们战士,还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小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呀?
武文涛呵呵一笑,吊儿郎当地道:你说呢?四连长。
四连长兴致勃勃地夸赞道:真有你的,怪不得连师长,严副军长都管叫你魔鬼战兵,严副军长更是把你当了一块宝,你小子还真是不负重望啦。
那里的话,还不是仰仗弟兄们的帮衬和首长们的关怀。武文涛嘴上说着谦逊的话,心里却乐不开支,有种空前巨大的成就感。
蓦在此刻,外面响起了尖锐的炮弹破空哨声,紧接着就是大片爆炸声,嘈杂的脚步声、嚷闹声、喝令声、拉动枪栓的金属摩擦声响,沸沸扬扬,热火朝天。
武文涛知道敌军卷土重来了,急切道:白狼又上来了,我得赶紧去打发他们上西天。
他说完,丢下耳机和麦克风,右手抄起椅子上的ak-47冲锋枪,一溜风地蹿出防空洞。
血腥而惨烈的杀伐又要再次在这弹丸之地拉开。
战士们刚刚操起武器进入射击掩体,从敌军后方重炮阵地上打过来的压制性炮火,就如同恶魔的巨手一样猛烈地拍击着阵地,密如冰雹的炮弹砸落下来。
霎时间,整个世界一片混浊,不见酷烈的阳光,不再有血红的土地,只有灰色,只有破空横飞的弹片,只有一块块草泥土石,给气浪卷得像雪片似的满天纷飞。
战士们只好伏身趴在战壕内,很多人双手抱着头,咬紧牙关忍受着山摇地动,天崩地裂带给身心的巨大冲击。
压制性的炮火宛若疾风骤雨,来得迅猛去得迅速,炮击过后,战士们个个头晕目眩,人人腰酸腿疼,比刚刚进行完十公里武装奔袭还要难受。
武文涛从地下翻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吐吐嘴巴里的沙土,探出头往掩体外一看,蚁群般的敌军步兵越过山脊线潮水似地向无名高地压了过来,无数条瘦小矫健的人影在蠕动,无数颗盔式帽的脑袋在晃动。
透过灰茫茫,黑蒙蒙的沙尘和硝烟,武文涛依稀地看见敌军军徽在风中猎猎飘扬,旗下是一大群身材精瘦短小,脱去上衣,袒胸赤胳膊的敌军士兵,他们端着清一色的ak-47冲锋枪,上面张开着寒气森森的三棱钢刺,寒气顿时吞没了酷热难当的空气。
敢死队,敌人的敢死队。武文涛意识到敌军以坦克,武装直升机等重武器外加一个加强营的步兵,强攻以惨败收场,这一回卷土重来出动的是精锐力量组成的敢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