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种冷饮里,奶茶卖的最少,卖了一百杯,不过奶茶本来就成本高,而且容易变味,顾茵也做的最少。
酸梅汤和绿豆汤卖了四百杯,后来徐厨子两个小徒弟在码头上又卖了两百多碗。
加起来毛利大概在二两左右。
顾茵本来想的就是靠冷饮给店里引流的主意,所以冷饮的利润只算是小头,店里的生意才是大头。
周掌柜一通算盘打完,店里生意的毛利润在十五两左右,绝对算得上是开业到现在生意最火爆的一天了。
听到这些利润,王氏和周掌柜脸上都有了笑影儿,不枉费大家都忙活一天。
顾茵也高兴,倒不只是光为了这天的进项,而是因为这是一次成功的宣传!
食为天开业到现在,多少在本镇上打出了一些知名度,但对其他地方的客户来说,食为天的名字还是陌生的——之前靠着“文老太爷粥”的风潮虽然也算吸引了不少外地客户,但能为了一碗粥特地来买的还是少数,而且如今那风潮也过去了,更没人知道了。
但这次光是靠着饮料杯,就宣传了五百人,还不算后头跟风进店的外地客人。
这些人能辐射出去多少潜在客户……想想就让人高兴!
等到他们盘完账,顾野从外头跑回来了。
顾茵正要找他,见了他就道:“我正要把工钱给你呢,还有你那几个小伙伴呢?他们的工钱也都算好了。”
“都在外面,我去发。”顾野拿自己的衣袍兜起铜钱,嘴里叼起周掌柜写的每个人卖了多少杯、该发多少工钱的单子。
这几个孩子都是顾野推荐来的,顾茵也就让他去了,自己帮着王氏做最后的清洁工作,刚拿着抹布擦了两下桌子,她想起来不对劲了——这小子没念过书,不识字也不识数儿啊!
她放了抹布跟到店外的街口,就看到几个高矮胖瘦各不一样的小孩儿安安静静排成一排。
看到顾野过去,他们此起彼伏地喊“野哥”。
顾野神色不变地点点头,然后把铜钱放地上,把单子给武安,让武安帮着他看单子,数铜钱。
宋石榴是一号,顾野是二号,武安是三号,所以他俩从四号开始喊。
每喊到一个孩子的代号,那人就会上前来领铜钱。
他们每卖两杯可以拿到一文钱,卖的最多的能分到三十来文钱,少的也能分到十文钱左右。
打半天短工,吆喝一下,就能赚到这么些钱,对孩子来说真的是超幸福的一件事。
一直喊到十号,一个矮矮胖胖、但比顾野高大半个头的孩子绞着手上来了。
在单子上,这个十号小胖子一早上只卖出去十杯饮料,应该要分五分钱。
但是顾野把武安要给钱的手拉住,说:“十号,没有工钱。”
小胖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扁着嘴哭起来了。
顾野不为所动,接着道:“你偷吃冰,吃一箱子,没有工钱。”
他们的小箱子里也有冰层,但是顾茵考虑到孩子们力气都不大,所以就铺了浅浅一层冰,将够能让箱内维持冰冷的温度。
这些冰从早上卖到中午都化开了,但是箱子内的冰格是密封的,水并不会撒出来,还在里面。
他们还箱子的时候顾野都一个个看过了,人人箱子最底下都是一层水,只有十号小胖子的箱子是空的。
小胖子的脸涨的通红,抽抽噎噎的也不好意思哭了。
顾野小大人似的背着双手,用眼神逡巡过排成一排的所有人,“我娘说的,冰不能吃,我告诉你们了。”
冰块当然有能吃的,那得是在水源绝对干净的地方开采的,价格自然贵。真要有那种好冰,顾茵也不会只把冰用来做冰镇的辅助品,以冰本身都能做出好些甜品来。
而食为天现在用的冰,是之前文二老爷囤的,他那为人不用多说,真要囤能入口的冰,那得是一笔极为不菲的本钱。而且本镇能买得起那种冰的人也少,想赚差价还得运到内陆地方去,再加上运输成本、运输过程中的损耗,文二老爷能有那个魄力就不是文铁鸡了!
所以他囤的是最便宜的河冰,就是冬天的时候人家在冻起来的运河上挖的。这种冰都是用的,入口容易吃坏肚子。
顾茵叮嘱过这些孩子别吃冰,顾野也强调过,所以他接着道:“吃坏了肚子,我家也不会赔钱。”
“我肠胃好,不会吃坏的。”小胖子小声争辩。
其实他一开始真的没想吃,就是有客人要酸梅汤的时候,非好奇他的小木箱,伸进去摸了摸底下的冰格,他手里的酸梅汤也倾倒在了上面一些。
他闻着那个酸酸甜甜的味道口水直流,知道箱子里其他的饮料都好几文钱,他没敢动,只是伸手拿了块冰放到嘴里……然后不知不觉就只顾着吃冰,连卖完饮料要回摊子上补货的事都忘了。
“你明天不用来了。”顾野最后补充道。
顾茵定做了那么些杯子和小箱子,肯定不是只卖端午这一天,而是要在以后雇用小孩接着帮自己走街串巷的。
那小胖子一听就憋不住哭了,求饶道:“野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让我来呜呜呜呜……”
小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那几个孩子里也有和他关系不错的,见了就说:“野哥,小胖他就是贪吃了点,其实还是挺靠得住的……”
顾野抬眼看过去,那孩子立刻把嘴闭上了。
不过最后顾野还是道:“还好你知道,不能偷吃冰饮。那就原谅你一次。”
那小胖子如蒙大赦,眼泪鼻涕都还在脸上,却是已经笑起来了。
“工钱还是不给,”顾野从自己的工钱里数了两个铜板给他,“辛苦费。”
小胖子拿着那属于顾野的两文钱脸更红了,立刻保证道:“谢谢野哥,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
顾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他们都散了,让他们第二天早上再过来。
顾茵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等到只剩自家人了,她才出来道:“小野,为什么他们都喊你野哥?”
几个孩子里最小的那个十号小胖子都有七八岁大了!
顾野有些得意地昂了昂下巴,说:“都是我的,部下。”
他日常就是在外头玩的,自然也会碰到不少孩子。
别以为只有大人之间才有争斗,孩子们的争斗也厉害。
就像文成街街尾的空地,孩子们都喜欢在那里蹴鞠、摔跤的。
孩子多,地方少,那肯定就有的斗。
顾野是食为天开业以后,才在文成街附近活动的。
他个子小,又是新来的,这里本来的孩子王一开始不待见他,非让他喊大哥,才允许他在这里玩。
顾野哪里能忍得住这个?就约架了。
孩子王十岁,他四岁,还因为早先营养不良个头小,想也知道力量悬殊。
但顾野也不跟他硬碰硬,就遛着他玩儿。
他还没学吐纳功夫的时候就能把李捕头溜得团团转,那会儿已经学上了,溜个十岁的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孩子王追了他一个时辰,人都跑傻了都没碰到他一片衣角。
他一下子成了新晋的孩子王,当然还是有不服气他的,说他只会跑,没有别的本事。
但是那会儿顾野已经学会一些拳脚了,再凭借灵活的身形,就算是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真拳实脚的对上,也不会落于下风。
再后来就是他娘说要雇几个孩子帮忙,顾野就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活计。
这个时代的孩子哪有零花钱的说法?逢年过节家里大人能给几文钱都是很大方的了。
一听说能挣钱,顾野的地位那更不得了了,连原先的孩子王都被他收编了,成了队伍里的四号。
其他几个人都是之前就和他玩的不错的,性格老实且机灵的。
分队的时候,顾野把武安和原来的孩子王分成一队,确保他不会在自己眼皮底下生事儿,其他人两两组队互相监督——像十号小胖偷吃冰的事儿,其实他一开始吃,九号就来悄悄和他说了。他故意没吱声,等到最后结算的时候才在人前说出来。
他说话还是慢,慢慢悠悠地说完,顾茵又是吃惊道:“我只和你说让你找几个玩得好的小伙伴,再让他们两两组队互相监督,其余的那些你哪里学的?”
光那一手按兵不动等到结算的时候和十号小胖子算账,算完账再分自己的工钱给他,可以称得上是恩威并施了!
在她面前,顾野不装小大人了,歪头疑惑道:“这还用学?自己想呗。”
“这小脑袋瓜怎么长得?”顾茵惊喜地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
他乖乖任顾茵揉,揉完他说:“十号的五文钱,得给我。”
他知道他奶奶和周掌柜作为前堂和后厨的管事,工钱比别人高,所以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要比别人多一些银钱。
“给你给你。”顾茵之前是想把小孩组成的外卖部交给年纪最大的宋石榴管理的,但宋石榴和他真的没法比,眼下看着自家这小崽子比大人还能顶事儿,顾茵真觉得往后自己能轻松不少。
顾野多分到了五文钱,嘿嘿笑了一下,又分了两文钱给武安,“辛苦费。”
当然是说他刚帮着数铜钱和看单子的事儿,武安对银钱没什么执念,他日常就是不花钱的,所以立刻摇头说:“我不要了,今天分到了二十文钱了。”
“拿着吧,”顾野很大方的塞到他手里,“等我会认字,会数数,就没有了。”
武安这才收下,拉着他的手说:“那我今天回去接着教你。”
…………
端午节只一天,但镇子上的庙会却会连着举行七日。
端午那天对赛龙舟不感兴趣的、嫌人多或者家里有事儿没进城的,这时候也多半会来赶集凑热闹。
进城之前,他们多少都会问一问端午进城来的朋友,端午那天玩的怎么样,见没见到什么新奇的东西,是进城去不容错过的。
镇子上来来去去的东西就那些,搁平时也没啥好推荐的,但这次不是。
“食为天的冰饮可得尝尝,酸梅汤和绿豆汤五文钱一份,那什么奶茶十文钱。唉我没带多少钱去,只喝了一杯酸梅汤。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现在回想起来还带劲儿呢!”
“不就是酸梅汤,村里会熬的人也不少吧?”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自己熬的那就放点乌梅,至多搁点糖,酸汤寡水的有啥好喝的?人家那里头搁的东西可多了,反正我说不出来。而且你也知道我媳妇身子不好,每年看赛龙舟都得晕上一会儿,今早上多亏了那份酸梅汤,我媳妇愣是没啥不舒服的!”
“那敢情好,我娘也耐不住热,我明天也带他去买。”
“唉,没喝到那个奶茶怪可惜的,听旁边的人说是又香又滑,就是价钱贵。等下回再进城怎么也得尝尝!”
聊起来了,怎么也得和人说说食为天店里其他的吃食。
不论是白案面点,还是红案炒菜,那真的是道道实惠又好吃。
于是翌日,食为天的生意比端午当天回落了一些,但也是比平常火爆了好几倍。
尤其是顾野为首的外卖部,还在庙会附近兜售冷饮,接着帮食为天宣传。
一连七天,食为天的单日毛利润都在十两到十五两浮动。
小赚一波之后,顾茵也给店里每个正式员工都发了一两银子的过节费,包括统领外卖部的顾野。
店内众人其乐融融,而反观含香楼和望月楼,气氛可就没那么好了。
两家都铆足了劲儿准备打擂,尤其是想着要把刚崭露头角的食为天压下去。
结果食为天根本没想做端午礼盒,又只剩他们两家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