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顾茵带来的家伙什,也可谓是一应俱全。
王氏他们遛弯的时候采了一筐野菜,其中还有顾茵很喜欢的塔菜。
那次塔菜数量少,三个小子吃了一锅,后头剩下的还都让陆煦带回去了,除了顾茵外的其他人还没尝过菜饭。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围场里调料那些都不缺,但自然不会有事先腌制好的咸肉。
顾茵就用盐腌了半个时辰的五花肉代替。
咸肉后头腌好了,顾野让小路子送来了一些春笋,还让小路子传了话,说都是他现挖的,虽然他现在跟在皇帝爹身边不能乱跑,可不是就把她这娘忘了呢!
看着那笋嫩生生的,顾茵就准备做个油焖春笋。
她把春笋剥皮洗净,然后用刀背把竹笋拍扁,切成小段。然后在锅内放入凉油,放入春笋和冰糖,以小火翻炒。炒到春笋变软了,就放入酱油,再盖上锅盖焖煮,最后再加大火势收汁,撒上麻油,增加香味。
后头再菜饭焖好了,王氏来帮着一道把吃食都端了出去。
浓油赤酱的油焖春笋,加上菜香和肉香并重的菜饭,和拌了芝麻油的清爽野菜。
一顿简单却可口的午饭吃饭,外头号角声响起,就到了该集合的时辰。
集合的地方周围有一圈看台,和营帐一样,也是按着地位来区分的。
正元帝带着顾野和陆煦站在最中间的地方,一面是文官,另一边则是以武青意为首的武将,而鲁国公府的人则紧挨着英国公府的另一边。
第一日的彩头,正元帝拿出了一把弯刀。
那弯刀的刀鞘上还镶满了各色华丽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价值千金。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那刀十分小巧,女子拿着也不会显得笨拙。
而且据说也是什么陨铁所制,世间罕见,连前朝皇帝都宝贝的不行,只放着赏玩,还没开锋使用过!
这样好的还没使用过的小弯刀,用来片肉可太棒了!
因为离得近,顾茵明显感觉到顾野在偷偷跟自己挤眉弄眼。
母子俩心灵相通,顾茵就猜着这彩头是他帮着挑的。
她立刻回了个“我懂”的眼神,顾野这才没再看他,又恢复了少年老成的持重模样。
武青意已经换上了轻甲上了马,和其他下场的人在正中间的空地上集合。
后头号角声再次响起,正元帝也换上了劲装,让顾野坐在他身前,随后一声号令之后,正元帝率先出发,其他人紧跟而上。
因为这次的狩猎是从午后一直到傍晚,天黑时统一称重,猎得猎物数量最重的,就算拔得头筹,能得到那彩头。
时间漫长,所以众人也没有争先恐后,还算是井然有序。
送走了一大群男人,整个营帐内顿时清净了下来。
顾茵本来还要陪着王氏一道照顾武重和武安,王氏没让她沾手,说她也是难得出来散散,没得还和从前一样围着家里几口人转悠,让她带着人去骑骑马,看看风景也好,或者直接在营帐里午睡也成,总之是让她怎么闲散怎么来。
后头王太后让人请王氏过去说话,王氏服侍了武重午睡,把武安带了过去。
顾茵正想着自己该怎么消磨时间,周皇后亲自过来寻她了。
能在这里见到周皇后,顾茵还是挺惊讶的,不是说周皇后不该来参加这样的盛会,而是据顾野之前所说,陆照也被带出来了。
陆照在宫里的时候,除了陆照去文华殿上课,周皇后都和小儿子形影不离。
如今出了宫,照理说周皇后肯定得是在照顾陆照的。
看到顾茵略有些惊讶的反应,周皇后就笑着解释道:“午饭前阿烈陪着他弟弟玩了好一会儿,累的阿照吃完饭就午睡了。他几个奶娘都看顾着呢,我也也就能脱开手了。”
顾茵点点头,笑道:“那您来的正好,刚我娘还让我散散。我这人啊,平时忙惯了,猛得闲散下来,反倒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说到这个周皇后可太有感触了。
从前作为农妇,正元帝在外头起义,并不告知家里。
周皇后又不知道他在外头做什么,还和从前一样过日子,侍奉公婆带孩子,再接一点小活计帮补家用。
后头一朝成了义王妃,又成了一国皇后,心思却也不在自己身上。
她现在和正元帝关系缓和了许多,这次出宫,正元帝本还不想把陆照带出来呢,说想让周皇后好好歇歇,放松放松。
但春狩要出来三日,宫里主子都出来了,周皇后怎么都不可能放心陆照一个人待在宫里的。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周皇后可以把陆照带出来,但也要留出自己的时间玩乐,不能全副心思扑在孩子身上,那就和在宫里的时候没差别了。
“陛下也非让我自己寻些乐子,可我一闲下来,还真不知道做些什么。”周皇后提到正元帝的时候,眼眸中流露出柔柔的笑意,又有些赧然地道:“而且不怕你笑话,我在京中也没有其他相熟的人,所以只能来寻你相伴了。”
顾茵想了想就说:“那咱们骑马去?我刚学过一次,青意为我寻的矮脚马也带过来了。那马矮矮小小的,可爱又温顺……”
周皇后也不会骑马,但听顾茵说她也是刚学,所以就没推辞。
两人各自回去卸下钗环,换了骑装,又约着在看在附近的空地碰头。
要不说两人确实是兴味相投呢,顾茵身上的骑装还是之前在马球会上穿过一次的那身,已经算是简约了。而周皇后的骑装则更简单,料子虽好,却不是宫中贡缎那样顶珍贵的,而且一点装饰也无,简直可以用朴素来形容。
两人的骑装都是按着自己的喜好让人做出来的。她们碰了面,互相一打量,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连周皇后都忍不住笑道:“从前是真不知道咱们的喜好这么相似,也真是有缘。”
顾茵说可不是么,又想起了什么,道:“有件事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有些没想明白,当年烈王殿下在码头上过得艰难,不少好心的摊贩都接济过他。殿下和他们都不亲近,只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我娘他们都说是我做的吃食好吃,所以他才对我格外不同。”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矮脚马边上。
因为在说的是顾野那几年的事,周皇后听得格外认真,顾茵伸手递给她,她下意识地就扶着顾茵的手,骑到了马上。
顾茵把武青意之前教她的口诀复述给周皇后,扶着她坐好。
“可是后头我才知道,我们酒楼现在的周掌柜,彼时在其他酒楼做工,也曾留下饭食给他……周掌柜的手艺可绝对不输我,尤其是红案上,我后头跟他学了不少东西呢。殿下那时候对他也没另眼相看,显然之前那个猜想是做不得准的。”
说到这里,顾茵又笑了笑,“现在我倒是有新的想头了,大概是殿下那时还存着一些幼时的记忆,或许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娘娘的影子。如果是这般,那就不是我和殿下有缘,其实是和娘娘有缘。”
这话说的周皇后心里柔软无比。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顾茵已经帮她牵马走了好半会儿了。
她赧然坏了,忙道:“你怎么能给我牵马?快停下来。”
顾茵自己都没在意,只是一边说话一边不经意间重复了上次武青意陪他骑马的模式而已,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有什么?您来找我玩,咱们就且不论身份那些,只在一道玩乐罢了。”
“那既是这样,”周皇子对旁边的宫女招招手,扶着宫女的手下了马,然后道:“那现在轮到你骑了,我来给你牵。”
别看顾茵方才那么说,让皇后来给她牵马,她是真不敢!
“别别,您身份贵重,还比我年长几岁,我……这让人见了不知该怎么说我。”
“不行,”周皇后笑着坚持道:“说出去的话,泼出来的水,你自己说的不论身份的。”
她拉着顾茵上马,顾茵耐不住,忙告饶道:“我错了,我就不该给您牵马。”
周皇后笑得不行,也不逗她了,干脆就还一边遛马一边说话。
只是这次周皇后接过马绳,由她来牵马。
好歹没再说让顾茵骑在马上了,顾茵也没说什么,只是肩并肩和她走在一处。
“有件事,我想和你家说声对不住。”
顾茵歪过头去,又看周皇后惭愧地垂下眼睛,道:“当年将军没寻回阿烈,我竟牵怪到了他头上。为此没少给他冷脸。现在想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那样的人……不说后头阿烈因缘际会地被你家收养了,就算他真的……那无论如何也不该怪罪到他头上的。我和将军不方便见面,所以只能拜托你帮忙传个话。”
顾茵点点头,“关心则乱,您那时候也是心里苦。如今看您比从前快活不少,我是打心眼里为您感到高兴。”
周皇后静静的看着她,看着看着又自顾自笑起来。
“你也说咱俩有缘,就别一口一个‘您’了,咱们姐妹相称如何?”
顾茵自然应好。
两人边走边聊,去了附近的小树林里,一个没注意,就遇上了另外一行人。
那行人数量有几十人之多,对比之下,顾茵和周皇后这边,顾茵只带了宋石榴,周皇后只带了一个大宫女和三五个侍卫。
领头的那个一身红衣,顾茵立刻就认出是已经和冯家定了亲的陆沅琪。
只想不到她今日也来了。
既是不对付的人,那就没必要打招呼,顾茵和周皇后接着自顾自说话。
没成想陆沅琪见了她之后,却是打马过来了。
她从马上跳下来,行了个礼就开口道:“夫人这矮脚马,真的不考虑卖于我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顾茵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但还是秉承着良好的教养回复道:“陆姑娘莫要再问了,再一百遍,一千遍也是一样的。这马不卖。”
陆沅琪拿着马鞭在手里敲了敲,“只是一匹马而已,夫人何必这般执着。”
“是啊,一匹马而已,你又何必这般执着?”顾茵用手扇了扇风,“下午晌的天气有些热,这人呢,一热出了汗脾气就容易不好,陆姑娘若是再歪缠,我可未必还能这么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
陆沅琪有些恼怒地抿了抿唇,随后又想到什么,面上一松,“再过几月,我的品级还要比夫人高一些。到时候夫人见了我,该给我见礼才是。希望届时夫人还能这么傲气。”
陆沅琪马上就要和冯源大婚,成为新任的鲁国公夫人。
而英国公府这边,因国公之位是封给武重的,所以顾茵还是按着武青意一品将军的身份来,是将军夫人,比超品的国公夫人品级略低一些。
“你在胡吣什么?!”宋石榴可没这么好性儿,闻言立刻站出来道:“我们夫人那可是烈王殿下的养母,按你那什么狗屁品级来,让烈王殿下的养母给你见礼,你多大脸啊你!”
“主子们说话轮到你这丫鬟插嘴?”陆沅琪被宋石榴顶撞得面上一臊,但还是强撑着道:“殿下的养母又如何?殿下可是有正经亲娘的,夫人抬着殿下养母的身份压人,皇后娘娘能同意?”
这实在怪尴尬的,皇后娘娘可不就在旁边?!
“自然是同意的。”周皇后已经开口道,“不止愿意,还十分感激将军夫人,不容许什么跳梁小丑,在将军夫人面前这般放肆。”
顾茵心中微动,转头看向她。
两人眼光一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皇后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偏过脸看向陆沅琪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她并不是性子怯懦的人,这方面比王太后还顶用些。
过去她一心扑在小儿子身上的时候,冯贵妃都得给她面子,不敢在她面前乱跳。
但陆沅琪不知道这个,她把周皇后从头打量到脚,又差点习惯性地从衣着上判断人的出身。
但前头刚吃过一次这样的大亏,陆沅琪也不算太蠢笨,就没再说什么其他的话,只轻哼一声,就草草地福了福身,说了告辞。
等到她走后,周皇后才蹙眉道:“这就是冯家那个快过门的新媳妇?怎么是个这样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顾茵弯了弯唇,“也挺好。”
联想到鲁国公府不好相与的秦氏,周皇后也跟着笑了笑,“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