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出了什么事?”北原秀次离开了便利店后仍然有些莫名其妙。
夏织夏纱抢着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当然,她们的描述重点放在了她们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北原秀次坏话时,心中多么气愤,为了悍卫北原秀次的名誉是多么决绝,拼命表功,然后暗示北原秀次应该奖励她们,也就是带她们去骑骆驼。
她们说完后,铃木乃希笑吟吟看着北原秀次,心中对北原秀次的“有眼无珠”仍然很不满很不服,而冬美有些担心的望了北原秀次一眼,怕他听到“喜欢的女生”在背后讥笑他会伤心欲绝,忍不住小声安慰道:“别放在心上,你其实挺不错的,是她不懂珍惜。”
她觉得秋日子拒绝北原秀次当然可以,但拿他当个笑话看,背后说来说去的,那就相当过份了,很侮辱人,而且她也没搞懂为什么北原秀次在高校那么受欢迎,在国中时期却被人拿来当笑料看待——鸟取县审美观和爱知县不同吗?这边比较昭和,喜欢冷硬壮汉,那边比较平成,喜欢小白脸花美男?
“原来是这样啊……”北原秀次终于明白了,不由有些无语。这种事应该不止出过一次了,难怪原主随手写的那本杂记中满是伤花叹月之情,自怨自哀之意,原来是刚刚失恋过,搞不好毕业季时还受到了致命打击——你说国中时你谈什么恋爱,这不是闲得吗?
他一时沉默无语,雪里又误会了,拍着北原秀次的背,一脸认真道:“秀次,坚强!”
北原秀次心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又不是他真失恋了——他以前提过的那女生又不是秋日子,那位生活委员性格很温柔,人品很好,现在在中国待着呢——但他看着雪里脸上的小严肃,冬美脸上的隐隐关切,只能一握拳,笑着默认了:“谢谢你们,我一定坚强!”
冬美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他表情很平静,微微放了点心,但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心里悲痛但掩盖的极好,便不再多提这件事,问道:“接咱们的人在镇外吗?是谁?”
北原秀次笑道:“是我……是你北原阿姨。”
冬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叫你妈妈非要扯到我头上?是在暗示什么?不过她心情微微发紧,莫名觉得心里发虚,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转头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再次强调道:“我说过多次了,最后再说一次,咱们这是代表老爹来正式拜访,谁也不准失礼,不然回去我饶不了她,都明白了吗?”
春菜静静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姐!”
冬美一摆小手,“我不是在说你,春菜,我是在说另外三个。”
春菜她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担心雪里,其次是夏织夏纱,而秋太郎才三四岁,就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他这个年纪也没有人会多计较。
她有些担心二傻子妹妹一马当先,跑到北原家进门就开始说疯话,然后夏织夏纱这两个滑头紧跟而上,三个人一起围上去叫“婆婆”,把福泽家的面子直接拿来擦了屁屁,一次性全给丢完了——是欠了北原秀次不少,家里嫁个女儿过去抵债合情合理,但这不代表少女的矜持就不要了。
第一次见面,务必要守礼端正,必须要留下个好印象,绝对不能让北原家笑话福泽家的女儿不知自重,不知自爱,没有教养,像是嫁不出去一样。
雪里摸了摸头,乐呵呵道:“我知道了,姐姐,我会好好说话的,让北原妈妈对我一见钟情,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冬美横了她一眼,我就是怕你给北原家留下“终身难忘”的印象啊,混蛋!
夏织夏纱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低声抱怨道:“最给家里丢人的就是大姐你了,还有脸说我们……”
你哪天不发脾气,别跑到北原家大吵大闹大家就谢天谢地了。
冬美转过头来怒道:“你们说什么?”
夏织夏纱一起甜甜笑道:“我们是说去欧尼酱家里,我们一定乖乖的。”
对去北原家拜谢时的礼仪事项,冬美说过不止一次了,但还是很不放心,这再看看三个妹妹还是觉得不靠谱,一路絮絮叨叨,从吃饭仪态到日常行为,老生重谈,又重复了三十九个重点,一百七十七条注意事项——她可以允许以雪里为首的三个混蛋型妹妹在家里散漫一些,但出了门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必须显得有教养,甚至就是装也得装出有教养的样子。
像是什么吃饭狼吞虎咽、拼命刮锅底、咬筷子头之类的一概不许,全都要细嚼慢咽,少吃少食,注意用餐礼仪,平时也不准哈哈大笑到满地打滚,全都必须笑不露齿,至于追逐打闹之类更是不准,集体都要走小碎步!
北原秀次听了一会儿,笑道:“不用这么严格,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冬美白了他一眼,哼哼道:“你当然无所谓了,又不是丢你的脸。”
她很爱面子,而且这事关她父母的名誉,不能被人指责她父母教育不好家里的孩子,所以必须对着三个不省心的妹妹反复强调,甚至她还担心自己这票人在北原家住上个三两天,北原家的房子就给折腾倒了,那可就真悲剧了。
一行人说着话,很快到了镇外,而远远就看到一辆带斗的拖拉机孤零零停在路边,铃木乃希本来还在看福泽家这帮野丫头的热闹呢,瞧见了拖拉机倒吸了口凉气,问道:“坐……坐那个去你家吗?”
这东西也没坐过啊,会不会屁股颠开花了?
北原秀次看看觉得应该是了,笑道:“山路不好走,就别指望汽车了。”他答了一句当先迎了上去,而那边也从拖拉机驾驶座上下来一位女性,有些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
北原秀次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是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性,身高较矮但穿着朴素也很干净,用蓝色的包头巾束着头发,但鬓角的头发还是能看出略有些花白,容貌和自己隐约有些相像,应该就是原主的母亲了,只是心里又有些不太敢肯定,觉得年纪有些对不上,也不知道是老来得子还是常年辛劳造成的。
他觉得是但又有些犹豫,没敢直接叫人,上前行礼,含糊说道:“真是十分抱歉,让您久等了!”
他起初也不清楚是原主的母亲亲自来接人,等联系上了才听出了声音,而此时道歉倒也是真心实意的——面对原主母亲,他良心总有些难安,他一直心很软。
冬美没他心思细腻,一瞧好像是正主儿,赶紧一摆小手,顿时福泽众一字排开,食客铃木乃希也混在里面,一起整齐九十度鞠躬:“劳您久等了,真是对不起。”
在冬美看来,北原秀次是很尊重福泽直隆的,以前偶尔还会陪她老爹喝点甜酒,去她妈妈墓前更是不忘带花,那她和妹妹们也必须对北原秀次的父母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尊重,更何况本来就是来给北原秀次做面子的,尊重本就必不可少。
福泽众都是元气满满型的,声音或娇或酥或奶声奶气,但都很响亮,把北原妈妈吓了一大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些都是大城市的女孩子,还是自家孩子打工店里老板的女儿,不能不谨慎对待,不然万一不高兴了回去给自家孩子穿小鞋欺负他怎么办?骂他怎么办?打他怎么办?
她连忙也九十度鞠躬回礼,姿态放得很低,低到都有些谦卑讨好了,自我介绍道:“请各位小姐不必多礼,初次见面,我是北原一花,感谢各位对秀次长期以来的关照,十分感谢!”
她有些心中惴惴,一花这名算是昭和时代比较普遍的乡村女性名了,有点类似中国乡村的“大妞”、“二丫”之类,不是一般的土气。她儿子以前常对家里抱怨,对家里各种不满意,其中就包括她的名,她也不知道报了名儿子会不会不高兴,但不报名又好像太不礼貌,
冬美听声音就感觉很慈祥,偷眼仔细一瞧,发现慈眉善目,连忙又低头道:“一花阿姨,您太客气了,冒昧来访,给您添麻烦了!”
雪里等人又一起齐声附和道:“给您添麻烦了!”
北原秀次站在一边连忙给她们互相介绍,这就是带这帮咸蛋回来的好处了,若是没有这帮咸蛋,这会儿他就得独自面对原主的母亲,那哪有话可说——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极容易穿帮露馅。
他伸手一指冬美,笑道:“这是福泽先生的长女,福泽冬美同学,也是我现在打工时的店长。福泽先生生病后,店里和福泽家的一切,都是由福泽冬美同学来打理的,我十分尊敬她。”
为了让咸蛋们更受原主父母重视一点,他直接开始给小萝卜头戴高帽子,恨不能把她捧到天上去。
冬美吃了一惊,我在这小子心中竟然有这么高的地位吗?那为什么平时还要经常打我欺负我?傲娇?越是尊敬越是要打两下?
她心里很满意,但给北原秀次说得有些害羞了,媚眼如丝的横了他一眼,而北原一花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矮矮小小的冬美。
这么小年纪就主持家业了吗?在大城市开店,看以前发来的邮件,好像生意还极好,给儿子开着高薪,都不用这边寄钱过去就能在大城市过上很好的生活……好厉害,不愧是大城市的女孩子。
她连忙搓着手道:“您就是冬美小姐吗?唉,以前只要是节日您就寄来贺卡和礼物,一直想当面感谢……这见了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真是……这真是……”
北原秀次有些诧异的看了冬美一眼,你背着我往这边一直寄东西了吗?不是只寄了一次?以前怎么没告诉我?
冬美这会儿顾不上管北原秀次了,上前一步柔声道:“一花阿姨,叫我冬美酱就好,请您不必客气。”
她给北原秀次戴了高帽子心里越来越害羞,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妹妹弟弟们依次介绍道:“这是我二妹雪里,三妹春菜,四妹夏织,五妹夏纱和弟弟秋太郎……”夏织夏纱被她指错了,但这两个强忍着没抗议,而冬美继续说道:“北原同学对我们帮助很大,不,是非常大,我们是代表我父亲前来拜谢的,他身体状况不好,不能亲自前来,还请您不要见怪。”
冬美长期应对街区自治委员会和相邻商户,场面话还是说得极好的,其实她只要别暴躁起来,别整天小心眼儿,在交际方面还行,属于可以出得厅堂的那种女生。
“不会,不会!”北原一花越看冬美越满意,只觉得这女孩子落落大方,有礼貌有教养,说话也好听,有些想拉冬美的手,但又不太敢,怕一手难看的老茧引起冬美的反感,连忙问道:“福泽先生的身体不要紧吧?”
“目前情况稳定。”
“那就好,那就好。”
她们两个站在拖拉机旁边就聊上了,而铃木乃希左右看了看,干咳了一声——我呢?怎么没介绍我?
她是从小给人捧惯了的,不太习惯这种被忽视的状态,而她的干咳声引起了北原一花的注意,不敢怠慢,连忙问道:“这位是……”
北原秀次张口就要介绍,但铃木乃希主动上前一步,很乖巧地说道:“一花阿姨您好,我是铃木乃希,是北原同学的好朋友,不是福泽家的人,这次只是单纯跟北原同学到家里来看一看,打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北原一花顿时一愣,这不是福泽家的人,那就不是来拜谢的了,那就是儿子单独带回来的,那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