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秀才自忖武功不弱,就算有人能胜他,也至少在十招开外。而这把刀,就好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马车里面还有人。
马车的门帘挑开了,从上面跃下来一个人,没有发出来半点声音。这个人很年轻,却满脸煞气。
煞气不是人人都有的,煞气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满脸煞气,这张脸好像从生下来就没有笑过,让人心悸百倍。此人正是一刀。
孟秀才看到了那张脸,也看到了那把刀,也看到了那人穿的官靴,“好快的刀。你是什么人?好叫我死得明白。”
“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的。”
孟秀才又咳出一大口鲜血,苦笑着,“你是皇宫大内的人,你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杀我,是为了杀手阁唯一的传人吧?”
一刀并没有回答。
柳老丈听到“杀手阁”三个字,猛地停止了磕头,眼睛里面流射出一丝锋芒,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盯着地上那摊还在汩汩流淌着的鲜血,故作惊慌地退缩在一旁。
孟秀才不甘心,怒睁着双眼,厉声道:“这条路除了何依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莫非是那个小妮子派你来的?”
“你的话太多了。”一刀本来还想在孟秀才的口中得知陆一白的下落,此刻,他改变了主意。一刀手中的刀向前一送,洞穿了孟秀才的身子,然后又抽了出来。孟秀才立刻就想一个泄了气的羊皮筏子,瘫软在地上,只抽搐了两下,他的眼睛却依旧怒睁着……
这片柿子林不大,一刀想要找到陆一白并不困难。一刀环视一周,就开始向茅屋的方向走去。
一刀只走了七步,便停住脚步。
这七步走得很稳,但他却走不下去了,因为他感受到一种很强大的杀气,他的心已经乱了。
一刀突然回头,说道:“想不到我也看走了眼。”
柳老丈缓缓地站了起来,“看走眼的下场只有一个。”说完,瞧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孟秀才。
“幸好还不算晚。”
“已经晚了。”
“为什么?”
“你的心已经乱了。”
“你能看穿我的心?”
柳老丈摇摇头,“你的脚步很稳,刀却不稳。”
一刀没有反对,孟秀才的血还在刀身上往下滴,血滴落在地上,显得七零八落。“能让我看走眼的人并不多,可我还是要试一试。”
“你应该试一试。”
一刀身上的披风无风自起,卷起了无数残叶。一刀砍出一刀,很快。这一刀不算什么招式,只是很快。
柳老丈似乎也没有什么招式,只是歪歪扭扭地向后一飘。就好像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
风能吹断大树,却吹不断落叶,因为落叶随风而走。
一刀只出了一刀。柳老丈还还了半招。
一刀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串血滴。
柳老丈将陆一白从地窖里面拖出来,灌了几口酒,又在陆一白的身上捏把了几下。陆一白竟然觉得恢复了几分力气。
陆一白透了口气,说道“多谢前辈相救,想不到前辈竟然深藏不露,多有失礼了。”
“你就不怕我对你有所企图么?”
“前辈若是对我有所企图,又怎么会救我呢?”
柳老丈哈哈一笑,指着孟秀才的尸体说道:“他救你不就是有所企图么?”
这话说得陆一白一怔。“那前辈为何救我?”
“因为你是杀手阁的传人。”
陆一白连连摇头,说道:“我哪里是什么杀手阁的传人,‘杀手阁’这三个字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我小的时候救过那位独手丐前辈,他老人家曾是杀手阁的人。还有什么杀人谱,我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柳老丈眉毛一挑,问道:“你就是那个杀死了东厂丘聚的少年英雄?”
陆一白道:“我叫陆一白,哪里是什么少年英雄,就是药店的一名小伙计。”
“这就奇怪了,如果他们知道你是独手丐的弟子,又怎么会将你关入地牢?”
陆一白苦笑,“他们要杀我是因为何不理,自从恩师独手丐前辈死后,我便遵从他老人家的遗愿,来找何不理。杀死丘聚便是受何不理的指使。”
柳老丈一脸疑惑,突然又凝色问道:“你跟独手丐可能行过拜师礼?”
陆一白突然觉得这位柳老丈一定跟杀手阁有密切的关系,若不然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也是萦绕陆一白多年不解的问题。“没有。在大山里面的时候,我知道独手丐前辈身怀绝技,也想拜他为师,可他始终不答应,也没有传给我半点武功。平日里,他老人家只是教我读书写字,还经常讲一些听不懂的道理。”
柳老丈脸色一愠,又是一喜,怒斥道:“那你为何说自己是独手丐的徒弟,还一口一个恩师相称?”
“独手丐前辈曾经收过一个徒弟,叫做沈渐,在大理寺任职。他说独手丐前辈传授给我寻山狩猎、盘空采药的手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再后来,何不理说,独手丐前辈虽然没有传授给我一招一式的武功,却让一流的高手都无法伤我分毫。我想,独手丐前辈也须有什么难言之隐。”
柳老丈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喃喃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便在此时,远处驰一匹快马,那匹马到了林中,踏中了地上的柿子,脚下一滑,一个趔趄,从马背上跌下来一个人。
这人浑身是血,伸手一直,急促地说道:“方圆十里都被他们包围了。”言毕头一歪,竟然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