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变化确实出乎天风意外,史胡子已经答应随阿伍德下山见国王,只是听到忠恕的哭声才回头望望,那护卫定是怕他反悔,不假思索就抽刀击杀,显然阿伍德早就设计好,根本就没想带活的史胡子回去,他稍一犹豫,史胡子已经倒在地上,忠恕冲了出去,眼看二人命将不保。天风刚要发话,那边阿伍德问道:“这几位不是贵教中人吧?”天风道:“他们确实不是我教教徒,但他们在宫中二十年,与我教缘分深厚,再说道门清净,不能在此杀生,请教主殿下让人闪开,先救治伤者再说。”阿伍德缓缓道:“王子殿下意图反悔,我们只能临机出手应变。这是政事之争,教主不干政的教规要作废了吗?”天风毅然道:“人命关天,上天好生,教规不能违逆天意。”陆变化、杜百年听到天风此话,立刻就要出手,阿伍德双手张开在二人身前一拦:“贵教要自毁誓言,与千万祆教教徒为敌吗?”口气很严厉,杜百年双手一推,冷笑道:“千万教徒,好吓人啊!”他刚一跨步,就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把他向后推了一下,竟然没能跨出去,杜百年冷哼一声:“不自量力!”单掌击出,拍向阿伍德的左肩,阿伍德还是张着双手,不闪不避,杜百年眼看就要击中他的肩膀,见阿伍德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立刻回力,打伤一个不反抗的人,比斗败更伤朝阳宫的面子,就在杜百年内力将收未收的一瞬间,忽觉一股大力推来,他不及抵御,被推得后退两步。这股力道刚猛异常,丝毫不亚于他的清宁生内力,显然阿伍德算准了他的反应,借机占了上风,这个阿伍德不仅心机过人,内力也着实了得。
这边陆变化见杜百年吃了亏,大吃一惊,他不知其中关窍,忙上前护在杜百年身侧,挥掌击向阿伍德胸口,阿伍德笑道:“要群殴吗?”陆变化掌到中途,左手手指已经挥出,一招神仙指点向阿伍德的气户穴。阿伍德庞大的身躯飘后一步,放下双手,道:“二位且住,我有话说。”杜百年这时也攻了过来,陆变化从阿伍德身侧闪过:“等你说完,血都流干了。”那边护卫挺刀就要拦他,阿伍德回身说道:“都住手吧!”话音刚落,与忠恕对阵的三个护卫几乎同时被陆变化摔了出去,趴趴趴三声,摔到地上就此不动,陆变化早把三人的身法看得分明,在靠近的一瞬间出指点中三人穴道,又用山居掌法把他们摔出丈外,手法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阿伍德面对杜百年的进攻竟然转过身去,实是对他蔑视之极,杜百年大怒,恨不得立刻毙他于掌下,但多年修为终究发挥作用,在掌力将及阿伍德后背时硬生生收住。
忠恕第一次和敌人动手,虽然内力高出那三人甚多,因为没有对战经验,又心急史胡子,所以被敌人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面前闪耀的刀光突然消失,他顾不得喘气,趴下就去看史胡子。史胡子浑身是血,眼睛已经闭上,陆变化出指如风,点了他肩头穴道止住血流,那边杜百年赶过来,将一粒丹药放入他的口中,史胡子的嘴已经没有知觉,陆变化在他脖子上一托,用真力把丹药送了下去。
陆变化拿过杜百年的丹盒,走过去给趴在地上的三个护卫解开穴道,三人勉力撑起身来,陆变化给每人递过一粒丹药,他比杜百年机警得多,知道天风纵使想救史胡子,也绝不想与阿伍德结怨,所以前脚打了人,后脚立刻过来做好人。两个护卫接过了丹药,那被忠恕击中肩膀的白脸护卫抱着肩头,愤愤地把脸扭向一边,不看陆变化,陆变化要看他的伤势,他向后一躲,恨恨地瞪视着陆变化。阿伍德笑道:“久台恩,这是道长的好意,收下吧。”那久台恩还想再闪,陆变化右手已经扣住他的左肩,卸下他的力道,左手摸住他的肩头。忠恕为救史胡子,击出的一拳使了吃奶的力气,久台恩的肩头被击得粉碎,他仍然用左手使刀与忠恕格斗,实在凶悍,陆变化用真气点住他肩膀周边穴道,固定住胳膊不让转动,那边安仲期走了过来,他是丹药圣手,朝阳宫医术第一,他撕下一块袍布,包扎在久台恩的肩膀,然后又把陆变化的丹药喂服下去,只要久台恩不再受外伤,两个月内就能完好如初。
阿伍德这边连连感谢,好像不曾发生不快一样,这人脸皮之厚,心机之恶毒,实是令人发指。
老秦把史胡子的头托在怀里,忠恕一直哭喊着叫二伯,史胡子则翻着白眼,没一丝反应。安仲期觉得奇怪,刚才杜百年给史胡子服食的是他精炼的九转还丹,那是能生人续命的丹药,只要人有一口气,服下去立刻就有意识,他伏下身翻开史胡子的眼皮,又闻了闻他呼出的气息,炼丹之人都通药石之性,立刻发现了原因:“刀上有毒!”杜百年一听,骂出声来,忠恕哭得更响。阿伍德刚才一直拖延时间,原来是在等着史胡子毒性发作,史胡子此刻只有出气没有吸气,圣手安仲期竟然也探不清刀上到底用了什么毒药,解毒药如果不对症,与再一次下毒无异。杜百年刚才吃了阿伍德的亏,急切地想把面子捞回来,抖抖袍袖就要动手,陆变化见安仲期也没招,而杜百年又跃跃欲试,忙拦在杜百年身前,眼睛看着天风,请他示下。
天风对阿伍德道:“教主殿下,上天有好生之德,贵教我教皆重天意,现在双方都有人受伤,大家先把恩怨放在一边,请先回寺照顾伤者。”阿伍德笑道:“谢谢教主阁下的美意,这点伤对我教的勇士都是家常便饭,无妨什么。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就不叨扰了。哈立确,备马!”看似就要下山。
这边杜百年闪过陆变化,挺身一拦:“留下解药再走!”阿伍德笑问:“什么解药?”杜百年喝道:“装什么糊涂!”这边天风怕杜百年冲动,开口道:“王子殿下中了一种奇毒,性命有危险,请教主看在阿胡拉马兹达的份上,救人于危厄。”天风这话与请求差不多,阿伍德笑道:“教主阁下,不好意思,出门时紧张,忘记带了。不若先让王子殿下服下贵寺保命的丹药,我们带着王子殿下回去救治。就是路途遥远,贵教的丹药虽然有名,也不知能否支撑一个月。”此人实属无赖,不仅把天风的面子驳回,还把责任扣到朝阳宫头上。
这时陆变化在旁边突然高声大叫:“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快去请达师叔!”安仲期转头疑惑地看着他,心里纳闷:达师叔精于内功,对毒药却毫无知识,就算他老人家能解史胡子的毒,那也不必叫这么大声啊。突听阿伍德大喝一声,转身一掌拍出,掌到中途,立刻收回,暴睁双眼,好像要吃人。安仲期回头一看,只见一人站在斯执力的身后,一手拎着他的衣领,一手持着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却是老阿。
在天风与阿伍德对话时,斯执力在侧翻译,还有两个护卫持刀站在身后警戒,本来一直站在史胡子身边的老阿悄悄闪了过来,捡起地上砍中史胡子的那把刀,身子像鬼魅一般向斯执力飘去,陆变化看到,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故意大喊几声分散阿伍德的注意。只见老阿幽灵一样闪过两个护卫,一把就拽住了斯执力的脖子,等阿伍德发觉回身欲救,老阿已经把钢刀捺在斯执力的喉头,阿伍德只能收招,被老阿晃过的两个护卫从后面持刀欲砍,老阿把刀向下一按,斯执力大叫起来,那两个人只得后退。
阿伍德瞄着老阿仔细打量,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呆愣的大脑袋突厥人竟然施展这一招,老阿直盯着他的眼睛,闷声道:“解药!”说的是突厥话,阿伍德道:“朋友,突厥颉利大可汗是圣教的保护人,你我是一家人,快把刀收起来。我向大可汗保举你做达干。”达干是突厥的贵族称号之一,老阿根本不多话:“解药!”阿伍德笑道:“朋友,你刚才也听见我给教主阁下的答复,解药不在身边,你可以跟随我们去取,只要到了史国,我一定给你解药,决不食言。”老阿这次省略一字:“药!”阿伍德笑道:“这位朋友真执着,我喜欢执着的人。这样吧,虽然我身边没有解药,但是知道药方,请教主阁下把朝阳宫里的药材全数搬出来,我挑选几味,现在熬制,三天可保药成。”老阿把刀又向下压了压:“数到三,这人就是刀下鬼!”阿伍德笑道:“你就是把他剁成肉块也无济于事,不用数,你尽可以落刀。”老阿凑近斯执力的耳边,沉声道:“好,这位朋友,是你主人无情,要怪就怪他。”说着用刀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斯执力吓得大叫起来,这刀上的毒性他是清楚的,此刻见了血,一时半刻就会伸腿,阿伍德冷笑一声,并不制止,他宁可让祆教的最高学者丧命也不交药,看来是铁了心要取史胡子的性命,陆变化甚至怀疑阿伍德可能真地没带解药。斯执力一死,无论天风承认不承认老阿是朝阳宫的人,朝阳宫与祆教就算撕破脸了,与阿伍德将有一番恶战,陆变化向杜百年、安仲期一使眼色,三人悄悄呈三角站位,把阿伍德围在中间。
正在这时,斯执力突然用胡语大声说了几句话,阿伍德的脸色倏地变了,安仲期低声对天风译道:“他说知道大麻葛的遗书所在。”阿伍德逼近一步,喝斥道:“胡说,哪有什么遗书!”斯执力道:“哈那根大麻葛仙去时只有我在身边,遗嘱是我起草,内容只有我知道。”阿伍德冷笑道:“就算老师有遗书留下,我现在已经继承教主之位,也无需它加持。你私藏教主谕命,按理当死,上天遣下这个突厥恶魔,就是收你回地狱。”斯执力道:“遗书上不只有你一个继承人,还有喀什图学者,他排序在你之前,如果我不幸辞世,我的家人会把遗书交给他。”阿伍德冷笑道:“这么幼稚的谎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留这一手想干什么,难道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想靠遗书保全性命?我可从没想过要杀你。”斯执力道:“我对你从不放心。”阿伍德笑道:“呵呵!做我的随护实在是委曲你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