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羲取出一本红莲教留下的书籍放在桌上，整好了衣服头发才打开了屋门。
“二哥，你怎么还没有睡？”
管钟凌道：“我见你院外没有人，你屋子的灯还亮着。”
“我看会儿书就睡了。”“我想跟你谈谈，我估计我明天就要走了。”
这在尹羲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尹羲请他到外屋坐一坐，给他倒了一杯凉水，才说：“二哥怎么这么急着走？你准备好马车了吗，你的东西还在船上呢……”
那些金银财宝不用马车，他是带不走的。
尹羲虽然财迷，可仍然从她继承的教主私库里带出一箱金银给管钟凌，他辛苦跑了一趟，总不能让他空手离开。贪财也要讲义气，这是尹羲的原则。
管钟凌叹道：“三妹先帮我收着吧，我如今不知往哪里安顿。”
尹羲盘算一下，说：“要不这样，金银不方便携带，我把银票给你。你要是看上什么产业也方便买下来。”
管钟凌见她没有一分想挽留他的意思，心已经凉了一半，忽然说：“三妹，你说会有姑娘嫁给我吗？”
尹羲笑道：“当然有呀。”
管钟凌又问：“什么样的姑娘会嫁给我呢？”
尹羲想了想，说：“这可难说了，得看你自个儿喜欢，姑娘也喜欢你，她父母也同意，那就能成亲了。”
“可我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喜欢我。”
尹羲笑道：“你现在有钱了，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的。”
管钟凌眼睫微微颤抖，抬眸看着她问道：“我若不如姑娘有钱，姑娘就不会喜欢我吗？”
“真的喜欢……也没有那么在意吧。”
“三妹会在乎男子不如你有钱吗？”
尹羲支着下巴想了许久，说：“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比较复杂。”
“那到底在不在乎呢？”
“我喜欢的男子，身上肯定有比钱更吸引我的地方。”尹羲心想，如果真的计较这个，她这种阅历的人的摞钱能力释放出来，还有谁会比她更有钱呢？
管钟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明白三妹一直将我当作兄长。可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有三妹。不管怎么样，我想告诉你，虽然我……没有多少钱，但是此心……不假。”
尹羲十分惊讶，静寂了许久，干笑一下，说：“谢谢。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二哥浪迹江湖多年，找一个性子沉稳会照顾人的贤惠女子更合适。”
管钟凌虽然早料到了结果，可是听到这句话仍然涌上强烈的绝望感，胸中涌上来的酸涩难以自抑，又觉这天地万物，都没有了趣味。
“你……不需要告诉我……应该去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我今日跟三妹说出来……也委实情非得己。男人只有心里有过人，才会明白这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管钟凌没有流泪，可眼睛发红。
尹羲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我真的无法回应二哥的心意，我希望二哥能放下。”
管钟凌握紧了拳头，说：“我不知道能不能放下，但我明白无法勉强你。在说这个之前，我也预料到了，所以我才说，我要走了。”
尹羲之前因为发现作风与管钟凌存在分歧，不是非常愉快，早觉得与他分离各自生活是必然的，可这时又有些伤感。
管钟凌这种男人当不会油嘴滑舌骗女人的感情，她心生亏欠感，可她除了之前那种他不需要的安慰之外，无话可说。
尹羲举起茶杯，说：“二哥，山高水远，你珍重。”
管钟凌苦笑一下，抬起他一双颇有风霜之色的发红眼睛深深望着她，举杯与她一碰便干了。
管钟凌并没有在她屋中逗留，起身出了屋门，他出院子之前，脚步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毅然离开了。
尹羲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心头怅然，直到一只温暖的手牵住她。
“可能……我有些刚愎自用，我并没有真正去体谅二哥，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李煊不以为然，说：“会有很多男子喜欢你，难不成你都要惦记一下吗？”
尹羲叹道：“你不知道，其实我初识得二哥时正隐居在龙泉，武功未成。我在雪中练剑，他要去名剑山庄拜访大哥，路过时听到我的剑声，便来瞧瞧。我当初可不相信江湖人的人品，我只好骗他了，当初的我不完全是真正的我，可是他从始至终是一个真的大侠和君子。我去山上闭关，下山时偶然撞破一个人渣的阴谋，他要杀我灭口。我当时只怕打不过他和他的同伙，极怕他们来报仇。我又利用了二哥，他和大哥还以为我是一个侠义正直又谦虚的女子。我离开龙泉，自然是需要寻母、安个自己的家，也因为我不想天天在大哥和二哥面前一直装下去。”
尹羲这时才反思自己：其实管钟凌当初会因为她眼都不眨杀了呼延明月的姬妾而不悦、甚至他在血蟒口下救了白衣女，这些事儿不能全怪他。
因为尹羲当初在他面前本就不是真实的面孔，管钟凌依照真正的大侠的标准做事时潜意识里认为她会认识到自己手段太狠的，他认为那样正直、善良、豪爽、侠义的三妹是接受的他的批评的。
尹羲这样一想，对管钟凌那一分不满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亏欠和内疚。
李煊心头一跳，问道：“什么……人渣？”
尹羲道：“他想潜进名剑山庄盗取剑谱，还引诱大嫂的侄女。杨姑娘被关在后山面壁思过，只怕要被耽误了亲事前程。”
“……”李煊脸色一时变得苍白，半晌才说：“这么严重？会不会……有误会呢？”
“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能有什么误会？”尹羲暗自摇头，“不提这事了。倘若再叫我遇上，我废掉他的武功给杨姑娘送去。那虽然是人渣，可是杨姑娘对他一往情深，只要他翻不起什么浪来，大哥为了杨姑娘的幸福应该会饶他一命。 ”
李煊当初如何能预料，由于心理疾病和个人野心，他“小小地”任性一下，会造成如今无法收拾的局面。
他觉得就算跟尹羲认错了，尹羲哪怕心软不废他武功送去给杨姑娘当丈夫，她也不会喜欢自己了。
李煊全身冰凉，可是他情毒已深，此心难灭，执迷不悟，无法回头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他绝不再见到杨姑娘，也绝对不承认，子真永远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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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济南遇险（50）
过了几日, 一行人抵达金陵。
李煊、曹威、张昭、郑宇钦等人未多做停留，率领拱卫司的人北上回京了，管钟凌也早不知去向, 只有尹羲暂留在金陵。
尹羲的身世在红莲教高层中不是什么秘密, 她本来是会在哪都被看不起的, 但红莲教各方面现实和她个人的武功让她当上教主。
尹羲和步云初的最为亲近，便让她先去打听当年的老鸨。她是群芳院仅剩下的知道尹昭云当年的情郎是金澜的人, 尹昭云当年亲近的“姐妹”早就病死、被打死或自尽了。
只要亲身经历者死了, 往后再有不认识母亲的人说她的父亲是金澜, 她和母亲都可以不承认, 到时候金家也早灭了。
步云初是个老/江湖，不到两日就打听到“退休”前群芳院老鸨在哪里，尹羲并没有拖延时间, 当下就随步云初前往她的住所。
这退休的老鸨在城郊置办了五间大瓦房, 庭院收拾的十分齐整，还买了四个小丫鬟伺候，这环境倒十分适合养老。
尹羲才不会敲门进入，直接施展轻功进去，再让步云初将那四个小丫鬟全都点倒，她就大咧咧地走进了王妈妈的屋子。
王妈妈正在午休，她还未醒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 尹羲觉得这位老人家的屋里有些浊气，就让步云初将人提到院子中来。
王妈妈醒来时正要嚎, 被步云初点了穴道，但是尹羲要问她一些话。
“记住，不要嚎，不然会死得更快。”说着, 她手指空点，解了她的穴道。
王妈妈害怕，没有大嚎，磕头说：“女大王饶命！我们这儿没有钱……”
尹羲轻笑一声，说：“我没有问你要钱……”不过，你死了之后，钱自然就是我的了。
王妈妈才问道：“那么女大王想要干什么？”
尹羲挥了挥手，让步云初先避开，她才问道：“我想问你，人贩子孙贵、王金花一家的下落。当年你们长期有‘生意’往来，你不会不知道吧？”
行走江南一带的人贩子，肯定也不只卖过一个姑娘给当时金陵最有名的青/楼之一。尹昭云那个层级的人不知道孙贵一家的下落，但是老鸨多少知道消息。
王妈妈摇头：“我不知道，女大王问这个干什么？”
尹羲叹了口气，一剑就削掉了她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王妈妈一声惨叫，倒地一边抽絮，一边哭着叫救命。
尹羲淡淡道：“你叫吧，叫得越大声，死得越惨。你还有八根手指和八根脚趾，脚趾割完了还有耳朵、鼻子、眼睛。你想起来了没有？”
对着奸滑又可怜的恶人只有比她更恶方能治他，要是温良恭俭让，能有效果才怪。
王妈妈唇色惨白，就在昏厥的边缘了，她颤抖着说：“我……我不知道具体的，只知道他们是安徽人……”
尹羲不由得骂了一句“他妈的”，但想她上上个角色也是地道的安徽人，这人贩子可真丢安徽人的脸。每一个地方都有这种渣渣。
“安徽什么地方？”
王妈妈问道：“我……我不知道。”
尹羲又问：“他们孙家后人现在还做那营生吗？”
王妈妈连忙说：“我好些年没有见过他们家的人了，但是孙贵的儿子确实也做这个，不然靠什么吃饭？”
尹羲冷哼一声，说：“凭什么为了解决你们的吃饭问题要让别人的孩子付出代价？！孙贵的儿子叫什么？”
王妈妈将她知道的事一一道来，尹羲见她快要痛死了，也再套不出对她有用的东西，才决定了结。
“老贱人，我不爱杀人，但是你必须死。你告诉了我这些，我会让你痛快一点的。”
“女大王饶命！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否则我天打雷劈！”本来已经痛得几乎没有力气的王妈妈又挣扎起来。
尹羲呵呵一声笑，说：“不是这个问题。我是尹昭云的女儿，我听我娘说，她十五岁时，你让人将她打得遍体鳞伤，她十六岁时你给她下药逼她接客。这些债，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你……你是昭云生的那个孩子……不，我还是允她把孩子生下来了，不然你早死了。”
“你要了我妈多年积攒的所有的宝贝，你才允她生下我，估计也等着我那便宜爹万一发达了来赎我们娘俩，就能又赚上一笔。哼哼，你还好意思说！这不，你死了，我妈的东西，我就拿回去了。你要是不服气，你地府里说吧。”
尹羲一剑穿喉了结了她，然后让步云初放出信号，召了魏华清等人过来将她火化后埋掉。
尹羲再让步云初和几个吓坏的小丫鬟在这家里翻箱倒柜，可惜也没有找出巨额的宝贝。看来这老鸨还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她另有藏宝的地方。
倘若尹羲得到了王妈妈的财宝，尹羲就到此为止了，可是现在她不由得再起杀性。
尹羲招来魏华清，道：“魏圣使，浩南，你们暂时留在金陵，给我查清楚群芳院背后的老板是谁，又有哪些官员收过他们的好处充当保护伞。待我从济南回来，我逐家核实之后，该杀就杀，该卖就卖。还有准备好船，他们的不义之财很多，运回四川给本教充当办学经费。”
魏华清犹豫了一下，说：“这是否牵连太大，引起朝廷警觉，对我教进行剿灭？”
尹羲呵呵一笑，起身负手走了几步，说：“朝廷势力不能小觑，但是李煊他们刚回京，再派人来时，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咱们干一票，对朝廷不伤筋动骨，又是出有因，朝廷定然不想为此大动干戈。之前朝廷要动手是因为呼延明月真真切切地要勾结外族造反，这是不同性质。”
“属下明白了。”魏华清拱手应下。
尹羲微微一笑，这笑容却并不是天真无邪的，亦正亦邪，随心所欲。
尹羲拍了拍魏华清的手臂，说：“我是禁止本教中人滥杀无辜，可是既然不是无辜，我也不是吃素的。从前钟离凤箫定下武林大会的规矩，一为立威、二为求财。咱们教中这么多人，于下头不可盘剥太过，这时我要为教中兴办学校、培养人才，另外需要许多钱。我们不想想办法，财政支撑不下去，大学就办不下去了。”
魏华清道：“属下定然办好差事！”
魏华清等人退下之后，尹羲到了窗口，已经入深秋，夜风有些冷了。这股凉意都驱散了她的强烈的杀心，她不能在没有准备好时将杀戮扩大化。
原本她还“天才地”想出一个符合黑/道行事标准的杀人越货的主意来：哪个地方能少了贪官、恶霸、人贩子、青/楼？她刚才一时冲动地认为：要是带着本教下属长期都朝这些人下手，便能扩大财源，贴补教内的事业。
可她若无节制的杀下去，那会促使武林白道和朝廷勋贵、文臣集团大联合对付她的红莲教。甚至红莲教内部一些人也会有故交亲戚，杀戮不止，她最终会成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