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附近的山上零星生长着许多野橘树,橘子成熟后也没人采摘,多是烂在地下,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采了也卖不出去。
因为平江府人大多喜爱甜口的饮食,所以,酸甜的橘子并不受平江府人欢迎。
她第一次到束家别院时,偶然尝了个野橘,当时便觉得,这野橘的味道特别好,说不定有些人会好这一口,反正地荒着也是荒着,还不如利用起来,因而让人把荒地全种上了橘树。
得益于平江府温暖多雨的天气,还有山脚下清江河水的哺育,橘园的橘子树生的越来越好,几年下来已初具规模。
束穿云让人多方打听后得知,在北方乃至京城一带,甚至北苍国,那里的人对酸甜可口的橘子却是情有独钟。
后来,橘园的橘子成熟后都会经由大船运往北方售卖。
春去秋来,几年过去,橘园渐渐也有了些名气,在京城若是说起平江府的好东西,大名鼎鼎的自然避不开碧阳茶和秋橘。
橘园的生意她并未多加隐瞒,因为这样的生意也只有她束家可做,一来,橘园需要大片的山地,二来,南来北往的运送橘子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中间的道道,也非一般人家能做到的。
后来,种橘子的人家多了,但也只是山下的农户,她还会让人收购橘子,一起运去北方出售。
于己有利,于人方便,何乐而不为。
但,她也只是笑笑,并不和橘子多说关于橘园的事。
而橘子,自也不会想到,她面前的少女却是她十分感激的橘园的主人。
束穿云虽然并不想破坏橘子的好心情,但有些话还是必须要问,看着日头已渐渐向西,她不再耽搁。
她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荷包递到了橘子面前,“橘子,我今日来,是想给你看看这个东西的。”
“这是?”
橘子听了这话冷不丁的愣住了。
“你是否认识这个荷包?”
“荷包?”橘子满眼的惊疑,但还是在围裙上又蹭了蹭手,双手接过脏不溜秋的荷包,疑惑的打量起来。
束穿云在旁静静等待,但一双眼睛却丝毫不松的盯着橘子的神情。
“咦?”
橘子拿着荷包的手忽然顿住了,一双爱笑的大眼睛此刻正盯着荷包某处,眼中是震惊,猜疑,难以置信…
“你认得对吗?”
束穿云轻声问她,生恐扰了她。
橘子却把荷包快速的塞回了束穿云手中,低头掩去眼中慌乱,“不认识,我不认识。”
她在围裙上狠狠的擦拭着手掌,似在抹掉手上不堪的脏污一般。
“真的不认识?”
束穿云心中已有了揣测。
橘子依旧摇头,“不认识。”
随后,她抬起头,脸上已没了笑容,硬梆梆的对束穿云道:“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束穿云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她摩挲着荷包上的丝线痕迹,淡淡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从何处得到的荷包吗?”
橘子面色不改,冷冷说道:“关我何事?”
束穿云却依旧道:“荷包是在阿花屋后的竹林里发现的,与荷包一起发现的,还有…”
束穿云眼角瞥见橘子紧紧攒起的手指,却忽然顿住了。
“还有什么?”
橘子下意识的问道。
“一个大坑…”
“一个大坑?”
“对,坑里只找到这个荷包。”
“哦…”
“你真的不认识这个荷包?”
“我…我…”
橘子突然捂住了双眼,许久后,她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仿佛下了决心般,恨恨道:“我认得荷包上的绣活,那是两只橘子,荷包是我亲手做的,也是我亲手送给吴林的。”
束穿云默然,虽和她的猜测不谋而合,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你说在竹林中发现了大坑?那大坑,大坑…”
橘子咬唇,终究不肯问出那句话。
“不知,”束穿云摇头否认了橘子的猜测,毕竟坑中除了荷包,别的也没有发现。
如果忽略掉竹林中飞舞的无数苍蝇的话,大荒发现荷包可以说成是个意外。
但是,狗的鼻子向来比人类的聪敏许多,尤其是对血腥的感知,更何况,大荒确实是少见的很有灵性的狗儿。
橘子心底一荡,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又紧了紧。
“谢谢你,橘子,”她只听到束穿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后,一截淡青色的衣裙从她眼角下渐渐移开。
她再抬头,只余下一个青葱般的背影远去,少女单薄的肩膀似能挺着千斤般的巨石,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被紧紧束缚着,一根素色发带束起一头青丝,少女的步伐安稳又匆匆,似成竹在胸,又似心有千壑。
……
“回来了?”
元泊听到脚步声响,撩起窗帘和束穿云打招呼。
束穿云脸色沉静,只点了点头,抓着车上的把手,颇费了些力气才上了马车,姿势虽不雅观,但她并不在意。
元泊放下窗帘,上下打量束穿云,满眼的戏谑,“你一直如此好强?”
束穿云的心情不好,所以不想理他,兀自撇过头闭眼假寐。
“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元义在马车外问道。
“你说呢?”元泊轻敲着小几,问束穿云的意见。
束穿云撩起窗帘,看了眼远处巍峨的大山,一个念头在脑中反复盘旋。
她低低叹了口气,“去竹林吧,昨日太晚了,看的不够仔细。”
……
竹林中,和昨日一般,大荒挖的坑依旧在,还是那么大。
只是,看着地上的大坑,束穿云心中一动,伸手阻了元泊和元义的脚步。
“等等…”
“怎么了?”
元泊疑惑的挑眉,对大荒打了个响指,早他们几步跑到坑边上的大荒,颠颠的又回到了元泊身边。
束穿云并未答他,她小心翼翼的上前,在距离大坑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日头正好,几缕光线透过密密的竹林倾泻而下,昨日的新土上除了大荒的脚印,还有些杂乱的印迹。
隐约可辨一只完整的脚印,束穿云用手比划了下,和自己的脚长一般大小,但她确定自己昨日不曾站在那个位置。
那又是谁的脚印?
从昨晚到现在,还有谁来过这里?
元泊看着束穿云的一举一动,也已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指着靠向山侧的竹林,竹林下是茂密的草丛,丛中有踩过的痕迹,“有人从这里走过…”
束穿云站起身,依着元泊的手指慢慢向前走去,沿着有些歪斜的草丛,穿过竹林,便来到了一处山崖下。
抬眼望去,巨石凸起,陡峭嶙峋,若是想从这侧上山,并不容易。
但是,束穿云抚摸着崖下的石头,石上有划痕。
“有人从这里上山。”
元泊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说出她心中所想。
“是什么人呢?”束穿云自言自语。
元泊摇着扇子,但笑不语。
“这有何难…”只有不远处的元义看了眼山崖嘀咕了一声。
别说山崖只有几丈高,即便数十丈,依公子的轻功,也无需费力。
束穿云自是不曾听见元义的嘀咕,她不发一言又走回了竹林。
元泊在她身后唤道:“你又要去做什么?”
“找路上山…”
束穿云的声音隔着林子模糊的传来。
元泊摇折扇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山崖,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束穿云的脚步又回去了。
身后的元义忍着笑意,摇头晃脑,幸灾乐祸道:“让您装,多走路吧,您…”
第46章 山村诡事10
寻了阿生,问到了上山的路。
原来这山只是西郊群山中的一座,山的另一边还有个庄子,名曰望山村。
茶山村和望山村隔山相望,世代通婚,这条山路是连接两个村子最便捷的通道,所以茶山村和望山村人常经此路走亲访友。
大山形似“凹”字,山路恰在凹字最中间低矮处,所以并不崎岖。
但是束穿云要去的却是凸起的山崖处。
“啊…终于到了,”山崖近在眼前,束穿云长吁了一口气。
低头瞥见元泊月白锦衣上无数道荆棘留下的痕迹,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想抚平衣角的褶皱,但就在此时,元泊忽然回头,“就是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