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家三奶奶是三婶,钱家大奶奶是大姑束春婉,束家二小姐是束文清,还有后面三位应该是杨氏从前在平江府的闺中好友抑或是有生意往来的伙伴。
这件案子和名单上的人应该没有关系,她不过是要确定谁的名字不在名单上。
除了琼玉斋送来的六把金锁外,余下还有两把金锁,其中从别院白骨身上得到的第七把在她手上。
那最后没有收回来的第八把金锁,想是在祖母手里,毕竟祖母不缺银子,且祖母近些年也不大装扮了,所以没拿来置换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手中的这把金锁,若是所猜不错的话,恐怕就是二姑束玉婉的那把了。
当然还得找个机会去试探一下二姑。
不,还是找机会试探一下常家姑父为好,这样也能得知金锁是不是他拿的?又送给了谁?
念头闪过,束穿云叫来了园子,和园子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几句。
园子听完即刻双眼灼灼的拍着胸脯保证:“小姐且放心,这事交给我,保管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她每日里混迹早市可不是白混的,园子肩扛着重任兴匆匆的出了门。
束穿云也觉得这事不难,毕竟她听说常家姑父如今无甚爱好,惟有喝酒而已。
喝了酒的人,嘴上总少了一扇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全都能抖搂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午后,这事便有了结果。
“小姐,我和你说啊,我只让东街的二狗子给常家大爷灌了二两酒,常家大爷就竹筒倒豆子的什么都说了。”
园子刚进门,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劈里啪啦一顿说。
束穿云正在练字,听了这话不由停了笔,等园子接着说。
园子嘿嘿笑道:“常家大爷脸上都被二姑奶奶挠破了,就是因为二姑奶奶的金锁不见了,二姑奶奶听说咱琼玉斋可等价兑换银子,那个捶胸顿足气不过,和常家大爷打了一架。小姐,你不知道,两人打的那个狠啊…”
束穿云心道,常家夫妇打架我可是亲眼目睹的,怎能不知道?
束玉婉是她姑母,这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她并未和园子提过。
看园子在那比手画脚兴高采烈的劲,束穿云不由抽了抽嘴角,夫妻打架又是被自己老婆打成那样,常家姑父是缺根弦还是咋的,啥都往外秃噜。
哎,喝了酒的人确实把不住嘴上的门,有事实为证。
“那金锁到底是不是他拿的?”
听了一耳朵两人打的如何凶猛,常家姑父如何威风,打的自家老婆如何哭爹喊娘,束穿云翻了个白眼,原来,常家姑父不是什么话都朝外秃噜,而是在耍酒疯,以此逞威风。
“是啊,就是他拿的。”
园子神秘兮兮的靠近束穿云道:“我让二狗子拿了金锁放到他面前,他喝大了,看见金锁像见了他老娘一样哭哭啼啼,嚷嚷着一定是海梦回来了,叫着要休了二姑奶奶,还说要去找海梦。”
“他果真这般说的?”
“可不是吗,我料想着,常家大爷喝的烂醉如泥,回去后还得遭一顿打。”
园子撇撇嘴,幸灾乐祸道,反正常家夫妇谁打谁她都高兴。
“哼,也该打。”
束穿云冷笑了一声。
到如今,别院里的那具白骨也算是有了姓名。
海梦,曾是常家姑父的外室,十多年前突然离开了平江府,无人知其下落。
因一把金锁,又露了形迹。
……
一日后,去了京城多日的元凌回了平江府。
束穿云开心之余,央求元凌教了她一回易容之术,她觉得以后出门办事容貌上还是做些改变的好。
因而,数日不见,等元泊再见到束穿云时,差点认不出眼前的人。
修长的个子被一身灰白色的旧长袍包裹着,本来又黑又亮的秀发被一根木钗束在头顶,发尾凌乱还有些焦黄的迹象。
再看她的面目,肤色微黄,脸颊上点缀着几粒雀斑,本是嫣红的嘴唇此刻泛着白色,隐约可见唇上的裂纹,像是已干渴了许久未沾水滴一般。
这相貌,在男人堆里就是个普通到街上随处可见过目即忘的。
不用说,束穿云这副尊容肯定是凌儿的手笔。
元泊牙疼似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人,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违心的赞了一声:这打扮很适合你。
束穿云只是点头,不苟言笑,一副拘谨的模样,站在距离元泊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她的身份是知府衙门新来的师爷。
听说李捕头又去公干了,所以这回调查白骨的案子,元泊义不容辞的接了手。
束穿云倒是无可无不可,谁做捕头只要不耽误正事就行,反正就她所知,李捕头也是听命于元泊的。
两人此次一同出现,目的地是十里街上的海云院。
时辰尚早,海云院里还未迎客,海妈妈正在房中盘算近些日子海云院的风头似乎不比对街的留芳院了。
也不知海烟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客人不见那个客人也不应的。
留芳院又趁机推出了个新姑娘,这姑娘她也见过,和海烟颇有几分神似,男人都好新鲜,又见海烟脾气大,如此倒让留芳院捡了大便宜。
她手中还有几个新买的丫头,其中有一个姿色更是上乘,若是□□一番,指不定比海烟还要出色。
海烟若不是得了元大公子的青睐,也未必会让平江府的男人趋之若鹜。
男人向来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元大公子看上的女人,哪会有差?
海妈妈想到此,不免长叹一声,元大公子不知是不是厌了海烟,已许多日子不来海云院了。
海妈妈正在长吁短叹,却不期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个声音,这声音不是她刚在惦记的元大公子么?
见多日不见的元大公子来了,海妈妈刚露出几分欢喜的笑来,再看元大公子身后跟着的两名带刀捕快,笑意便僵在了脸上,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这是?”
元泊挑了海妈妈一眼,哂笑道:“妈妈以为呢?”
他在海云院混了许久,自是听闻些许海妈妈对待手下姑娘的腌臜伎俩,但这些伎俩在花街柳巷都是常见的,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捅到官府,他们也是不管的。
见海妈妈额上冷汗直冒,元泊心道怕是这老虔婆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今日不是为其他事而来,遂也不再吓她,元泊甩开手中的扇子,坐在了矮榻上。
榻上的小几摆着一个精致的小兽香炉,香炉里徐徐透着几缕香气,香气清雅沁人心脾,这香饼没有几两银子可买不来。
元泊伸出手掌扇了扇,又用鼻尖嗅了嗅,状似不在意的道:“妈妈好雅兴。”
海妈妈谄笑着道:“让公子见笑了。”
这间房本是海妈妈待客用的,当然,这待的客非富即贵,寻常人是进不来的。
所以房里的摆设用具肯定是海云院里最好的。
“海梦,这个名字妈妈可还记得?”
元泊收了手,端正了坐姿,摆出了一副审问的架势,但语气却是漫不经心的。
“海梦?”海妈妈愣了下,前不久她才听过这个名字,怎的元大公子又提起来了。
但她却丝毫不敢怠慢的道:“回公子,老奴当然记得海梦,她曾是海云院的姑娘,后来跟了常家老爷…”
海妈妈把海梦如何被常实赎了身,又如何过不下去,离开平江府之前特意回了一趟海云院的事又一五一十的道了来,末了才又问道:“不知公子问海梦是因为…?”
元泊咂摸着海妈妈的话,与束穿云上回因常孟诚的事来问时说的似无不同。
听海妈妈问起,他这才说道:“海梦死了,那年从海云院离开就死了,海妈妈你是官府知道的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海梦死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海妈妈有些茫然,她做这海云院老鸨十数年,手中不知沾染多少罪孽,早已心硬如铁。
但她还是院里的姑娘时,和海梦也是有过交情的,没有什么比听到故人身亡的消息更令人震惊的了。
恍惚中,她听到元大公子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既如此,你若是再想到和海梦有关的事情,及时报于本公子知晓。”
海妈妈机械的点头,谄笑虽一直挂在脸上,但心里却是白茫茫一片。
送走了元大公子,海妈妈一屁股坐在了矮榻上,她冥思苦想着十年前的事情。
海梦那日来海云院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矮榻的左手边立着一座六尺有余的山水屏风,海妈妈神神叨叨的站起身在屏风旁走来走去,却根本想不到屏风背后的大床下正躲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那人屏气凝神,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气息都不曾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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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经年白骨案5
夜幕中的海云院里喧嚣鼎沸,到处透着靡靡之音,海妈妈心不在焉的送走了一个客人。
今日见元大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个长情的,海烟也没必要为了元大公子守身如玉般的待客,做她们这行的,也不知哪里来的矫情和清高?
海妈妈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海烟房里瞧瞧,就在这时,从后院匆匆跑来一个龟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海妈妈神色未变,只狠狠唾了一句:小贱人,我看是打的少了,走,去看看。
说着,步履匆匆的向后院走去。
后院的柴房里,阴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小女孩躺在潮湿的地板上,眼角的泪珠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上,但她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呜咽。
门开了,微弱的灯光映照下,一个胖胖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还没死?”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这院子的主人。
她孤身一人来平江府寻人,却不料还未到平江府就被人骗到了这里,这院子的主人对她非打即骂,她听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说,这院子是个青楼,院子里的姐姐们都是以色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