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你这是…”
郑大娘本来兴致颇高,但回头见小吉抓着她的衣袖不肯再动,立刻冷了脸。
“你当真没相中我儿?”
小吉心道,我连你儿子的面都没见过,又何谈相中不相中?
但她此时不想和郑大娘掰扯这些,只冷下声道:“我谁都不嫁…”
“当真?”
郑大娘原以为小吉从前说这话只因小姑娘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子罢了,却没成想小吉此时又这么说。
“当真…!”小吉斩钉截铁。
郑大娘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一把甩了小吉的袖子,用粗壮的手指戳着小吉的额头,破口大骂起来:“真是给脸不要脸,当我多稀罕你,要不是见你长的好看,隔壁的王婆子老拿我家老三婆娘说事,你当我要你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孤女?…”
她三儿子媳妇脸上有斑长的丑也就算了,偏偏还不知和哪个野男人生了两个孩子,让她儿子在替别人养孩子。
哼,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她十里八乡的为老五瞅媳妇,最后看下来,只有这个小吉长的最好看。
小吉被人指在脑门上骂,低了头,并不言声,千帆过尽,这种难听的话于她来说根本是在挠痒痒。
她只要安稳的生活,只要小姐还让她待在这里,别人骂上两句实在不算什么。
“你是…兰儿..?”
却不料,此时一道浑厚的男声横刺里插了进来,打断了郑大娘的骂骂咧咧。
“兰儿?”郑大娘一句话被噎在喉咙里,莫名其妙的指着小吉,“叫你?”
小吉听了这个名字,却惊恐的瞪大了眼,待看清面前的人时,不由抖了起来。
来人身着知府衙门黑色红边圆领制服,身背一柄弯刀,不是知府衙门的李捕头又是谁?
“李…李捕头…?”
小吉,也是从前海云院的兰儿,她本名叫吉兰,离了海云院后,她索性只留下了姓,和兰儿这个名字彻底告别了。
所以,这里的人只叫她小吉,吉祥的吉,小小的名字中也带着她深深的期许,盼着束家小姐吉祥平安。
她在海云院是见过李捕头的,况且只要在平江府住过的,谁没听说过李捕头的大名?
再说除了李捕头也不会有其他人敢以这副容貌大摇大摆做这身打扮了。
“李捕头?…”
郑大娘嘴里可以塞下一颗鸡蛋,她瑟缩着往后闪了闪,心里直嘀咕:自己没犯事,不用怕。
“唔,”李捕头天然一张黑脸,在络腮胡子的装点下更是人见人畏,他不过咳嗽一声,便让眼前的几人抖了三抖。
但李捕头心中却翻起了浪花,眼前的兰儿,在杨家大船案子时他是见过几回的,和那陷害杨家少爷的孙维有几分牵扯,但后来不知怎的突然从海云院消失了,原来是躲在了这里。
说起来,那孙维都死的透透的了,这兰儿也是从犯,可如今她却能以另一种身份生活在这里。
眼前到底该怎么办?他是装作不认识还是把兰儿带回去绳之以法?
咳,他可不信兰儿出现在“兴宝丝苑”没有束小姐的手笔,这里可是束家的地盘。
李捕头从眼前的兰儿想到束穿云,又从束穿云想到了自己的主子,最终还是无奈的深吸一口气,随即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沉声对兰儿说道:“束小姐让我给你带句话,缺什么了就和管事的说一声,有人找麻烦,也不要客气,自有人给你担着。”
说完意味不明的瞅了管事和郑大娘一眼,很显然,方才郑大娘和兰儿的一番纠缠他是看在眼里的。
兰儿愣了愣,受宠若惊的回道:“是…呃…不,我什么都不缺…,谢谢…李捕头,谢谢小姐…”
一句话被她说的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
李捕头摆摆手,表示不用谢。
而陪在李捕头身边的管事在听了此番话后,脸色先是变了几分,腰也随之弯了下去,点头如捣蒜般对李捕头道:“是,是,大人说的是…”
“兴宝丝苑”不过是束家许多生意中的一处,他们这些管事甚至连如今的当家人束小姐的面都没见过,更不知原来小姐和李捕头也有几分交情,且不止如此,眼前的绣女小吉竟是小姐吩咐要照顾的人。
管事心里已有了打算,遂偷偷抬头瞪了郑大娘一眼,心中决定等会就让郑大娘收拾东西滚回家,接着再好生安顿小吉姑娘。
李捕头哪里不知管事心中的弯弯绕绕,但他不过嗤笑几声对方的势利,扭头瞅了眼退到一旁的黑胖妇人,似不见对方的瑟缩般,厉声喝问道:“你就是郑三力的娘?”
第76章 经年白骨案17
郑大娘浑身战战兢兢,还未从小吉识得束家小姐的震惊中回过神,听了李捕头问话,不假思索的脱口答道:“是…”
“那就好,随本捕头走一趟吧,”李捕头转身,却未料这句话把郑大娘吓的够呛。
他只听见身后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大人,青天大老爷,老婆子没犯事啊…“
李捕头忍住脾气,回头呵道:“谁说你犯事了,带本捕头去你家,找你儿子郑三力,本捕头问他点事。“
郑大娘听了这话瞪圆了眼,刚刚哭的太厉害,一不小心噎住了,止不住打了个嗝,“呃,呃,不是找老婆子,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抹了把眼角哭出来的泪珠子,哆嗦迈着步子走了两步,“大..大人…您跟…跟老婆子走…呃…不,大人您先走…“
“你先走,“李捕头挥挥手,不容辩解的跟在了郑大娘身后。
他本来打算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郑家的住处就成,但听管事说郑大娘还在“兴宝丝苑“做事,遂改了主意,想着兴许能从郑大娘处问出郑三力夫妻的一些事来。
因此,这一路上,李捕头不时问上郑大娘两句,倒也套出不少话来。
但多是无用的,比如郑三力的爹是倒插门的,所以郑三力才跟了娘姓,还有郑家兄弟五个姊妹两个,儿子中的老大老二老四老五都在“兴宝丝苑“做活,惟有老三早年去了束家为奴,后来又在平江府娶了妻安了家。
再问郑家夫妻的事,郑大娘絮絮叨叨只说老三媳妇是个不检点的,未成亲就生了孩子,那俩孩子咋看也不像是她郑家的种,所以,她儿子是傻蛋,为别人养儿子还高高兴兴的。
如此种种,总之一句话,郑三力夫妻和郑家着实不熟,郑家人所知有限。
不过,郑大娘倒说了一句让李捕头上心的,郑三力夫妻回来后,她就说了几句不好听的,没想到她家三儿媳昨夜就出了门,不知去了哪里至今也不曾回来。
李捕头心道,依这老婆子的唇舌,还不知说了多少句不好听的,那春晓是借故离家还是耐不住老婆子的辱骂,这事还真不好说。
不过,这回他算是看清了,为啥束小姐没有一起来兴平县,恐怕她早就料到春晓不会安安生生待在兴平县,多半会借机逃走吧。
束小姐说了,只要郑三力和两个孩子依旧在兴平县,春晓就一定会现身。
所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人用脑有人出力。
反正他发现,自杨家大船那件杀人案后,束家小姐和他家主子开始沆瀣一气,他的脑子就不太能用得着了,天塌了还有个高的撑着,那两人一个赛一个的精,他只管听吩咐干活就是了。
郑家距“兴宝丝苑“不远,李捕头一心两用,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就到了郑家。
郑大娘拍门叫人,原来因郑三力多年未归,今日郑家的几个儿子都请了假在家,本是准备一家相聚的。
听见郑大娘的敲门声,不多时就见有人来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憨厚的汉子,见到郑大娘涩涩的叫了声,“娘,你回来了…“
待看到郑大娘身后的李捕头,愣了愣问道:“这是…“
还不等李捕头发话,郑大娘如炮仗般骂道:“还不是你,老娘就说这么多年都不回,怎的这不年不节的回来了?原来是惹了麻烦了…“
郑三力被自家老娘一顿骂,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的看着李捕头,“我惹了什么麻烦?“
郑大娘不管他,只扭头小心翼翼的对李捕头道:“大人,这就是我家三儿子三力,您要问什么事…您看…“
李捕头沉吟了下,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几个捕快吩咐道:“在门外守着,注意些来人…“
说着他又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人点头称是。
春晓既不在家,他能审问的也就只有郑三力了。
……
一个时辰后,李捕头看着蹲在墙角抱头的粗壮汉子,陡然生了一种怜惜之情,哎,可怜呐,身为男人,既没有爹娘的关怀,又生不得孩子…
……
一日后
“真如小姐所猜测,那春晓去了知府衙门,她去投案自首了。“
南城束家,园子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一眨不眨的和束穿云回报着知府衙门的情况。
束穿云拿起刚写的字帖看了眼,不由摇了摇头,“有些浮躁了…“
最近修身养性不太够…
“什么?…“
园子不明所以。
“没什么,“束穿云将纸置于桌面上,”李捕头都从兴平县打听到了什么?“
虽她也约莫能猜出几分,但终究没有亲自去,不知在兴平县究竟发生了何事?
春晓,又是如何这么快便赶来投案了?
“嗐,“园子想了想,一时又有些不知该不该和小姐说,毕竟,那话也不太好说出口。
这事本来不该她和小姐说,只是原来一日三餐恨不得都在束家用的元大小姐,最近正在为花花的娘亲收集药物解毒,所以一时抽不得空来南城。
而小姐又操心案子的事,所以只有她在衙门和南城两头跑了。
“什么?“
束穿云心不在焉问道。
“就是,就是…“园子突然扭捏起来,吞吞吐吐道:”就是…“
“嗯?“束穿云回头去瞧园子。
只见园子脸色通红,一咬牙,一跺脚,”那郑三力不能生孩子。“
“不能生孩子?“束穿云愣了愣,这事和案子好像关系也不大,她早猜到孩子不是郑三力的。
“是,就是,就是…他…他和春晓没有夫妻之实…“
“啊?“
这下束穿云倒有些震惊了,这等隐私之事是怎么打听到的,她不得不佩服李捕头的本事了。
“听说他那里不能用,“园子心中暗道自家小姐也不是什事不懂的大家闺秀,遂索性一语道破,这些都是元家大小姐说与她听的,应该都是从李捕头那里打听到的。
只李捕头又是如何与元大小姐说这些事的,倒是让人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