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什么?”
“谁打的?”
“还不是爱慕司马兰台的那些女子!她们说只有兰台公子才配穿白衣,其他人穿了纯属糟蹋。你们听听,从古至今可有这样的奇闻吗?”
第106章 闻所未闻白衣劫
苏好意和吉星听了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大夏国风起开化,与以往的朝代相比,女子的地位相对还是比较高的。
尤其是这些贵族小姐们,在家中全是掌上明珠,真要闹个绝食什么的,长辈们大约只能妥协了。
苏好意早就见识过京城中的女子对司马兰台是何等的疯狂,就连木惹儿公主对他到现在还是念念不忘。
上次自己从司马兰台那里拿洗浴的药给公主送去,公主差点儿没把那药当成宝贝供起来。
还说等自己身上的疤痕消下去后一定亲自去道谢,苏好意丝毫也不怀疑她能当着司马兰台的面说出以身报恩的话来。
“七哥未免也太招风了些,”吉星小声对苏好意说:“别的不知道,他的那几位表妹就已然闹得天翻地覆了。我嫂嫂每次从娘家回来都要说一些和七哥有关的事,他舅舅家和姨母家的姑娘们真是把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可我怎么从未听兰台公子与哪家小姐闹出什么传闻来?”苏好意颇感好奇:“那些小姐们如此疯狂,却也没听她们把兰台公子怎样。”
“别看七哥涵养极佳,那些姑娘们背地里要死要活,真到面对面的时候却又一个个不敢和他说话了。”吉星笑道:“你不觉得七哥那人周身都散着冷气?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吗?”
“这个我还真没觉得。”苏好意摇摇头,他和司马兰台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总是那么温和有礼,就像初春的阳光一样。
“那是你见的还少。”吉星不知苏好意和司马兰台私底下常见面:“反正我是怕他的。虽然是平辈,可和他在一处,总忍不住绷着一根弦。”
“兰台公子可有训斥过你吗?”苏好意不解:“又或者向长辈告过你的状?”
“这些都没有,七哥那么寡言的人才不会搬弄是非呢。”吉星道:“大约是他太过于老成的缘故,又或者有些人天生就带着疏离之感,一般人暖不化他。”
苏好意没再说话,因为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司马兰台的时候,木惹儿公主从茶社二楼扔了戒指下去。当时司马兰台看过来的眼神的确是冷冰冰的,尤其是他眉心的那一道竖痕,确实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他已经全然没有了这种印象呢?
苏好意也不是很能记得清了,但转念一想,兰台公子对自己随和大约是因为把自己当成男子的缘故。
苏好意在这方面还是很能理解司马兰台的,因为她身边也常有莺莺燕燕围绕不去,很是苦恼。
因为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所以都是尽可能绝情地斩断对方的妄想。被不喜欢的人喜欢,真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滋味。
“不过话说回来,七哥若不如此,早叫那些见色起意的女人们给活吃了,别看七哥平时总爱穿一身白,他可不是绵羊。”吉星冷哼一声道:“生的太好也是苦恼,我真怕再过两年我也变成这个样子。到时候我也像七哥那样,人还没靠近就一个眼神把她打发了。”
苏好意并不觉得吉星这样说很夸张,单就长相来说,吉星的确有资本。就算自己和他自幼相识,每次一见他还是忍不住要诚心赞叹。不过他的性情么,可就不敢恭维了。
不知到时候那些为他色相所迷惑的女子,若是知道这家伙急起来连狗都咬,还会不会死心塌地地迷恋他。
不过吉星和司马兰台一样,都是出生高贵的世家子弟,婚事上头都不必发愁。
苏好意和吉星喝完羊汤后,便分了手。吉星回高府去,苏好意直接回了楚腰馆。
本以为在羊汤馆听到的事,不过是一时趣闻罢了,谁想随后的几天竟然越演越烈。
这天苏好意吃完早饭下楼,见许多人围在一处议论纷纷,因为无事可做,便走上前去听了听。
春梅笑道:“前几日穿白衣被打的人里就有黄家的二少爷,再加上他也被退了亲,一肚子无名火,那天在酒楼里喝多了,就骂了几句兰台公子。谁想没过两天,走夜路的时候就被人套了麻袋,打断了一条腿。”
“这也太吓人了!”莺哥儿咬着手指道:“万一一个失手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黄家已经报了官,可到现在也没查出是谁下的手。”紫菱一拍手道:“满京城爱慕兰台公子的女子多了去了,一个个查过去得查到明年这时候。”
“说来也好笑,那些姑娘们对兰台公子爱而不得,反倒成立了同盟,”阿熏今日梳的是梅花髻,头顶别着一枚珍珠梳篦,把她的小团脸衬得更甜美:“说是要什么终身捍卫兰台公子,其实人家哪里要她们捍卫?”
“这也有些太过了吧?难道只准兰台公子一人穿白衣服?”双娥瞪大了眼睛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么说以后男子上街都不能穿白衣了?”软玉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说:“那万一赶上谁家办丧事,她们也不让人家穿?”
“瞧您这话说的,丧服自然没人拦着,”阿染笑道:“官府已然贴出告示了,明令禁止不许再这么胡闹了。你还不知道吧?街上的人管这叫白衣劫。”
“说起来官府也不能真的把她们怎么样,一来这些人都是些未出阁的女孩子,二来身份都不低。也不过是吓唬吓唬让她们消停些罢了,还以为真能把谁抓起来不成?”这时姹儿姨也走了过来。
苏好意忍不住要笑,她还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情。
“小耗子你别美,我看你和兰台公子走得蛮近,小心被人盯上。”软玉半吓唬半认真的说道:“没事儿少出去吧,街上现在乱得很。”
软玉的话倒是给苏好意提了个醒,她想起司马兰台和自己约定上元节的时候一同游玩。如今听这说法似乎还有些冒险,万一哪个司马兰台的爱慕者看自己不顺眼。一呼百应之下,没准儿也会落个腿断胳膊折。
想到这里,苏好意便觉得有些发冷,决定躺到被窝里好好想想对策。
第107章 来一招指鹿为马
朔风呼啸,仿佛把天地都撼动了。
前来郊祭的文武百官站在冰天雪地里其苦万状,哪怕穿的再厚,时间久了也难免被寒气渗透。
高明臣不敢露出担忧的神色,能陪皇帝祭祀是莫大的殊荣,身为臣子本就应该为朝廷鞠躬尽瘁,区区寒冷又怎能缩栗畏惧。
只是他实在有些不放心老父亲,高太傅已是耄耋之年,老人都怕冷,何况今日这般严寒。
可因为高太傅年高德昭,每年的郊祭都得由他主持。这是皇帝的意思,更是太后的意思。
裕庆皇帝今年只有十七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前朝有永王摄政,后宫有太后操持,他连亲还未成,一切事宜都是按部就班,也看不出有何特质来。
这十年间,大夏国称得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对永王的评价也甚高,认为他是一位难得的贤王。
在青坛祭过天后要到黄坛祭地,永王小步快走赶到裕庆皇帝身边,狂风吹得人张不开嘴,永王便用衣袖掩住口鼻,向皇帝耳边说道:“陛下慢着些,一会儿我叫两个侍卫搀扶着你上去。”
永王今日穿着金钱蟒狐皮大氅,海獭皮帽子,他个子不高,又有些发福,一张脸看上去十分和蔼,虽手握重权,却从不疾言厉色。
先帝过世已经十年,永王作为先帝的亲兄弟,自然就担起了摄政大任。
这时又一阵狂风吹来,掀起的沙子直往人的脸上拍。小皇帝捂着脸,钻回到轿子里去,再也不肯出来了。
——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高明臣扶着高太傅走了过来。
小皇帝一脸难色,向永王哀求道:“皇叔,天实在太冷了!我都快冻僵了。这天我已经祭过了,你代我祭地吧!”
“这如何使得?!天子祭祀天地方为天经地义,我怎能冒充?!”永王摇头道。
裕庆皇帝的身体从小就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不但每年冬天的时候都要犯咳喘,更有羊角风的旧疾。
一旦受了刺激,就要抽搐昏迷。因此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没有人敢对他过于苛求。唯恐惹得皇帝犯了病,那罪过可就大了。
“陛下!祭祀的时辰已经到了,不好再耽搁,”高太傅在轿子外请求道:“请您快快出来,也不过是一两刻就好了,用不了太久的。”
“咳……咳……”小皇帝不停的咳嗽,艰难地说道:“太傅老人家,朕也知道该去祭祀,可身子实在撑不住了。咳……咳……我的咳喘又犯了,被冷风一吹就上不来气。”
“陛下,这万万不可!”永王说得诚惶诚恐。:“臣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
天寒地冻,冷风在旷野上呼啸奔驰。所有的人都已经在露天冻了一个多时辰,撑不住的大有人在。
官员们面面相觑,最后又都看向了永王。
这时小皇帝也在轿子里说:“就叫……就叫皇叔代为祭祀吧!”
吏部尚书道:“陛下龙体为重,王爷虽为难,也请勉力为之。否则等时辰过了,只怕不吉利。”
此话一出,便有许多官员附和。
小皇帝的任性官员们都见识过,又何况他的身子实在支撑不住。如果一味勉强,似乎也不妥当。
这时便有人提议,让永王代皇帝祭祀。
“是啊,王爷,您一向为陛下分忧,今日也不该罔顾陛下龙体,不能怕人非议,就失了臣子的本分。”
“别的事能分忧,祭祀这种事又怎能随意?!”
但还有人不同意,身为礼部尚书的高明臣就不赞成,他道:“陛下龙体虽有不适,可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该祭祀。天子亲身祭祀天地表的是诚心,若让人代替,只怕天地会怪罪。”
“陛下的意思是让永王代为祭祀,那便遵从圣旨即可,”户部侍郎说道:“否则不就是抗旨不尊的吗?”
“王爷说的对,还是高太傅做主。”众人都推举高太傅做主,因为这样一直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高老太爷须发皆白,他原本身材高大,但此时脊背已经有些佝偻了,在寒风中尤其显得苍老,就像一株叶片凋零殆尽的老树。
人们各执己见,争论了好半天还是没有结果,眼看着祭祀的时辰就要过了。
永王几次恳求皇上出来祭祀,但皇上就是不肯出来。于是他一脸难色地对高太傅说道:“太傅您是三朝老臣,也是群臣中最年长的一位。祭祀之事非同儿戏,还请您做个主张。事先说好,无论您做怎样的决定,众人都必须赞同,包括我和陛下。”
其他官员听了也没有人出声反对,毕竟在高太傅开口之前,规矩就已经定下了。
裕庆皇帝坐在轿子里,被人抬上了祭坛。
但他微眯的眼睛依旧明亮睿智,透过神色各异的脸庞,看清了摆在眼前的究竟是怎样一局棋。
“各位既然推我做主,那老朽就倚老卖老了,”高太傅清了清嗓子说:“陛下,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能为了区区几十个台阶却步。怎奈天气实在寒冷,又不好误了时辰。干脆就将轿子抬到黄坛上去,然后再将陛下搀扶出来。祭祀完毕后,再用轿子将陛下抬下来就是了。”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
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
百官按顺序站好,高太傅苍老的声音随着风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天子祭地,百官唱和!
高太傅也是被人搀扶着从祭坛上下来,高明臣紧紧握老父亲的手,高老太爷用力地回握了一下,高明臣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永王带着人护送皇上回宫,其余众臣也都退了下去。
百官跟着齐声念诵,声音齐整洪亮,甚至盖过了风声。
皇上挣扎着祭祀过土地神后。,踉踉跄跄地坐回到轿子里。
裕庆皇帝坐在轿子里,脸色苍白。时不时的咳嗽一声,神情阴晴莫测。
今天的事他筹划了很久,目的也达到了。
还记得十二岁的时候读秦史,看到了指鹿为马的典故。
赵高表面上把鹿认成马,实际上是在探查朝中官员们的立场。
而今天,他也看清了都有谁站在自己这边,又有多少人站在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