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渊面上沉静如一汪深潭,半点喜怒都没有表现出来。可熟悉苏景渊的人却知道,这是他已经怒到极致了。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出言打断许宁幽,给足了摄政王妃面子。
许宁幽心中感动,又酸又痛,又有些别样的熨帖。可现在她没有办法去跟苏景渊解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苏寻还在防备她对明月这个真凤下毒手。她想坐稳这个摄政王妃的位置,不能只靠苏景渊的爱。
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以苏景渊的爱立身,最终只会把她和苏景渊都拖入深渊。
“明月拜见慎亲王,祝慎亲王福寿安康。”明月在苏寻面前跪下,行了大礼。苏寻原本是来救真凤一命的,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这样的局势。
“慎王叔,明月跟您行礼呢,您怎么……”许宁幽笑着调侃道,苏寻一回神,招了招手让明月起来,然后看着许宁幽,问道:“摄政王妃这是干什么?”
许宁幽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苏寻,反而向一旁静立侍女吩咐道:“明月姑娘刚刚到府上,你们陪明月去穗禾院歇息。”
说罢,她又看着沈月说道:“以后就是府上的侧妃了,你吩咐管家将穗禾院的丫鬟配齐,再选几个伶俐的贴身伺候,咱们府上规矩虽然不多,可到底是摄政王府,也不能让人轻视了,你再挑两个教养嬷嬷,该教的好好教,不可慢待。明白吗?”
沈月偷偷看了一眼苏景渊,见王爷坐在上首面无表情,似在出神,对许宁幽这番安排,也没有说话。沈月应了一声是,忙走到明月面前,说道:“明月姑娘,请跟我走吧。”
明月扫了一眼屋内剩下的人,看了看宛如雕像的苏景渊,冷冷笑了一下,起身跟着沈月出去了。待明月出去之后,许宁幽才又看向苏寻,缓缓说道:“慎王叔,您今日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许宁幽这话说得不客气,苏寻脸色一沉,许宁幽紧接着又说道:“慎王叔这么着急忙慌的跑到摄政王府来,不就是为了保这个明月吗?怎么,慎王叔以为我会对明月干什么?白绫?毒酒?还是匕首?”
“摄政王妃这叫什么话!”苏寻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许宁幽一笑,不以为意道:“王叔息怒,怎么宁幽说得不对吗?毕竟那可是真凤之命,就这么冲到我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王妃面前,保不齐我就因为一时嫉妒,让她有来无回。您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苏寻被许宁幽说穿了心中想法,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转而看向苏景渊,说道:“你就看着你的王妃如此没规矩?!”
苏景渊幽幽一笑,“王叔可别为难我,我这个王爷如今已经差不多是个摆设了,连自己要娶侧妃都是刚刚才知道的,我怎么看着王叔跟王妃都比我清楚这件事儿呢?王叔不如您先跟我说说?”
苏景渊的怨气都快溢出来了,许宁幽脸色僵了一下,觑了一眼苏景渊,心里暗暗有些惴惴。这回怕是一时半会儿哄不好了?
“景渊!你这是对王叔有意见吗?!王叔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苏寻看着苏景渊,语重心长地说道。
许宁幽端起茶杯,轻轻撇着水面上的浮叶。苏寻的话倒是传达了一个意思,宗室是站在苏景渊这么变的。
“王叔,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许宁幽喝了口茶,缓缓道:“明月真凤之命的身份,宗室之中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苏寻见苏景渊不动于衷,只得又跟许宁幽说道:“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真凤之命事关重大,如今皇上病重,太后幽居,太子履行监国之责。论理真凤之人当入东宫,成太子正妃。可太子并非皇帝血脉,宗室早有微词,如今又出现了真凤,怎么处置明月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苏寻是支持苏景渊的,没有别的原因,就一个,名正言顺。苏景渊是皇帝之子,这件事整个京城都知道,虽说皇帝与秦王妃之事并不光彩,可秦王妃已死,苏景渊能力出众得百官敬重,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皇帝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不立自己的儿子,反而立了一个宗室子弟。若苏景渊是太子,她现在何须如此找急忙慌,焦头烂额。
“既然如此,我希望王叔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明月只是摄政王府即将迎娶的侧妃,是太后亲族的遗孤,王爷怜她孤苦伶仃,所以接进府来好生照料。别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真凤之人百世难遇,如今既已出现,如何能隐瞒?!”苏寻下意识不想同意,他还是觉得许宁幽这个正妃该是明月的。
“明月今年十七,前面十七年不也瞒得死死的?若不是她将自己的命帖送到您府上,你怎么会想起去国师府查阅先代国师的档案?从前能瞒,如今也就能瞒。”许宁幽丝毫不退让。
“王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年幼丧母,父亲只是三品官员,外祖家也没人了,做个郡王妃都还不够资格,如何坐得住摄政王妃这个位置。若我识相,就该自请休妻或者和离,将这王妃之位拱手让给真凤明月。”
“王爷本就是至尊出身,若有真凤命格襄助,来日大事可成。王叔,您看您知道了明月的身份,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若是来日天下人尽知,岂不是天下人都会如此以为?”
许宁幽冷冷地笑了笑,看着苏寻说道:“慎王爷,我许宁幽小户出身,不懂什么大局为重,也没有那些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高贵品格。我只知道,苏景渊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与他此身只有死别没有生离,让明月入府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若您一意孤行,将明月身份公布。”
许宁幽看着苏寻的双眼缓缓流露杀意,“你猜猜,是我的手快,还是你们宗室的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