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放榜,楚舟和程远青冯舒年三人相约来元家拜访,听说元老爷病了,三人特意带了礼物去探病,元老爷很开心,笑呵呵的和几人说了几句,催几人快出去玩儿,免得过了病气。
等几人聚在锦绣书房时,周文才将元老爷生病的前因后果说了,末了补充:“我姑父这人啊,就是太在意我和宝儿了,没办法!”
说完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不自觉就带出来了。
程远青长长的叹口气,皱着脸道:“我就不同了,你们也知道,我爹被县令大人拉去阅卷了,从出卷到放榜这段日子,都不让回家,算起来,我前前后后好几月没见着他老人家了。
幸好我爹只是个小小的师爷,要我爹是主考官,我今年就得避嫌,等来年再考了,这两天在家,我娘和奶奶不停的唠叨,烧香拜佛求祖宗保佑我考中,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实在受不了才出来避风头的。”
冯舒年一脸羡慕的对程远青道:“我多想我爹最近外出啊,可惜他老人家特意因为我下场的事儿,留在家里盯着。
你们不知道,我爹这几天看我的眼神有多恐怖,好像随时就要暴起,联合我娘将我就地正法似的。
我这小心肝儿啊,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几人齐齐看向楚舟。
楚舟摊手,嘴角扯出个笑,声音温和道:“我在家闲着无事,翻书打发时间,我爹娘生怕我紧张过度,极力劝我出来走走。
但你们知道,我在书院也只有你们几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于是就来了。”
几人:“……”
要不要这么人间真实?
这时下人在门外提醒:“少爷,时辰差不多了,现在过去刚刚好。”
下人说的时辰,是去县衙外看放榜的时辰,几人和家里商量好了,在县衙对面定了个包间,能保证几人第一时间看到榜单。
几人起身,楚舟脸上难得露出羡慕的神色,让他的脸看起来生的动了很多:“锦绣这书房,真是让人垂涎啊!”
周文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书架上有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你们看多的那本《青云先生梦游记》,可惜其他书太多了,不好,不好!”
冯舒年摸着额头,一脸头疼道:“您二位行行好吧,千万别说了,我就说来锦绣家,去他院子就行,再不济,去客厅将就一下我也不嫌弃,偏楚舟性子犟,指名要来书房。
我这双眼睛每次一看到这一屋子书,就不由自主流下悔恨的泪!恨自己没坚持到底,你说来这儿干嘛呀?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程远青笑而不语。
锦绣闻言,笑眯眯道:“那也好办,下次你来,想呆在那里就在哪里,我们几人还来书房。”
冯舒年:“……”
冯舒年:“我感觉自己被针对了,并且有证据。”
几人说说笑笑间,不一会儿到了酒楼包间,小二上了一壶清茶,两碟点心,躬身退下。
已经有机灵的下人去下面等着,就等放榜的第一时间,好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
几人神色轻松,说说笑笑,甚至说到了两个月后的府试,要不要提前去府城适应环境,要提前多久去合算。
这时,包厢门被敲响,小二躬身进来,对几人道:“这边有位公子,想临时和几位少爷拼个桌。”说罢转身让出了身后的少年。
这种事常见,一般是店家遇到双方都不想得罪的人,于是在中间牵线搭桥,具体如何,还要当事双方自行商定。
锦绣一抬头,就见一个看年纪十三四岁,身量和程远青差不多,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少年进来。
来人先躬身行礼,出口的声音意外的清脆文弱,和他的外表有些不搭。
“在下何烈,今日临时出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想和几位临时拼凑一桌,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在外面,锦绣几人十分有礼,那就是谁年纪大谁开口,因此这种事一般都是由冯舒年处理。
锦绣在何烈开口的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向何烈的目光复杂纠结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实在是,这个声音,太他娘的耳熟了。
这不就是那个,在他隔壁的,半夜三更边哭边答题的小哭包吗?
这一看就是硬汉的外表,这一看就利落异常的举止,这浓眉大眼小麦色的皮肤的长相,还有这一听就霸气的名字。
哪一点跟那个哭唧唧的家伙能对得上?
但锦绣肯定自己不会听错,这人绝对是三更半夜不睡觉的小哭包。
只见冯舒年已经邀请人坐下和人聊上了:“何兄可是何记银楼掌柜何宗明家的公子?”
何烈矜持的点头:“正是家父。”
既然人家已经大大方方承认了,作为回应,几人也简单介绍了自己。
何烈觉得锦绣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于是主动开口询问:“元兄可是有话要说?”
锦绣决定给自己一次反悔的机会,于是试探的询问:“何兄应考时,可是乙字号考场第三排十二号舍?”
何烈很惊讶:“元兄如何得知?”
锦绣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何烈一眼,幽幽道:“我是十三号舍的考生。”
何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蛋爆红,很快整个人从脖子到耳朵尖儿无一处不红,显得坐立难安,十分为难请的样子。
看得几人好奇不已。
几人的目光从锦绣身上移到何烈身上,又从何烈身上转移到锦绣身上。
何烈结结巴巴道:“你,你都听见了?”
锦绣幽幽道:“我睡着被吵醒,隔着门板陪你熬了一宿,你说呢?”
何烈紧张的站起身,额头上只冒虚汗,觉得自己今天进这个包厢,简直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何烈这会儿看锦绣的眼神,这哪儿是什么可可爱爱的小弟弟啊,简直是他人生黑点的见证者,是不□□,随时能将他不可见人的小毛病暴露出去的小恶魔。
起身时不小心打翻了身前的茶杯,茶水溅落到衣摆上,何烈顾不上去擦。
其他人好奇极了,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动,期望得到一个肯定答案。
何烈紧张的嗓子发干,觉得自己此生最大秘密即将曝光于人前,他就要无言面见江东父老,恨不得当场消失,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锦绣看差不多了,笑眯眯的对几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主人道:“没什么,这是我与何兄之间的小秘密。”
何烈听到锦绣这么说,还有些不可置信的眨眨眼,有些懵的看着锦绣。
锦绣邀请何烈坐在自己旁边。
何烈连连摆手,自己搬椅子,坐在了距离锦绣最远的位置,身板挺直,严阵以待,以防发生意外,可以随时跑路。
锦绣被和何烈的举动逗笑,但也没多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将这人刺激的不轻,但他是个斯文人,要讲道理,不会做出什么逼迫人和自己友好聊天的霸王举动。
于是他自认为露出十分友好的笑容,遥遥对何烈举杯道:“没事,你别怕,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其他人:无趣。
何烈:这实在威胁我吧!这一定实在威胁我没跑了!啊啊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这么凑巧的事儿?我怎么会这么倒霉主动送上来被人威胁!娘,我想回家!爹,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轻易流泪了!
锦绣疑惑的看着何烈,他怎么觉得何烈看起来好像更紧张了?没看错的话,何烈的拳头多青筋暴起了,还有这牙齿咬的咯吱响是怎么回事?
斯文人锦绣一脸懵逼。
第45章 成绩 府试 案首
案首 成绩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明白人楚舟笑而不语, 看两个想法南辕北辙的人坐在一起虚伪的互相吹嘘。
心情美滋滋。
就在这时,外面一声激动的大喊打散了包间里奇怪的气氛:“放榜啦放榜啦!”
三人这才收敛神色,脸上没了刚才说笑时的漫不经心。
整间酒楼的气氛瞬间被这一声喊提到高、潮, 人群像是煮开了的沸水, 闹哄哄的,听不清大家都在说什么,所有人神情异常激动亢奋,人群呼啦啦往外挤,酒楼的人瞬间少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小半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例如锦绣他们,自然有小厮下人帮忙查看,只静静坐着,所有人一时没了说话的兴致, 神色严肃。
酒楼里面静的可怕,外面声音清晰可闻。
锦绣心里还在想自己从史书看到的:“前朝时期, 前三场每场考完都是当场放榜,称为圆案。直到最后一场考完放榜, 榜上考生姓名按照先后次序横排, 俗称长案。
到了本朝, 开始实行考后五天统一放榜, 据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考生当场得知自己的成绩, 备受打击,进而影响接下来的正常发挥才改了规矩。
县试第一名称为案首, 也称红案,最后一名考生名下用朱笔轻轻一勾,以示结尾。”
想着有的没有, 手里茶杯在锦绣手里滴溜溜转了无数圆润的圈儿,锦绣指尖灵活的把玩茶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担心考试成绩的人应有的态度。
一直盯着他的何烈简直被锦绣的这份淡定惊呆了,何烈再一次在心里确定,元锦绣,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以后一定不能得罪!
锦绣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行为给何烈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只发觉手突然间被人握住,一想就知道是坐在旁边的冯舒年。
锦绣无语的出声打破这沉默的气氛:“舒年,你别紧张!你不是吹嘘自己很有把握,考官出的题你都答上了嘛!你到底在紧张啥呀?”
冯舒年嗓子发干,立即否认:“我没有!不紧张!”
锦绣:“可是你握着我的手在抖。”
坐在锦绣另一边的周文也突然握住锦绣的另一只手,锦绣手里的茶杯失去了手指的支撑,应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锦绣:“阿文哥,你也紧张。”
周文当即梗着脖子否认:“我没有,不紧张!”
锦绣将藏在桌下的两只手放在桌面上,桌上四只手立刻无所遁应,桌面当即发生轻微的震动现象。
冯舒年和周文略感丢脸,快速抽回手,假装无事发生,给自己倒杯茶压惊。
锦绣:“好吧,你们都不紧张,是我紧张,刚才我眼花看错了。”
楚舟摆着一张高冷脸站在窗边观察对面的情况,给几人进行现场转播:“放榜的衙役出来了,现下开始张贴了,具体看不清,但榜单看起来还挺长,我估计上榜的至少有百人。”
几人一听呼啦啦全挤到窗边往下看,事实上,整个酒楼的人也在和他们做着相同的事,窗口人头攒动,热闹不已,锦绣生怕有人不小心太兴奋,把自个儿挤出窗口,从二楼直接掉下去。
锦绣眼力好,给几人进行实况转播:“榜单从后往前张贴,最后一名好像是一名为张三伟的学子,位置很显眼呀,真是险之又险,无比幸运!”
锦绣话音刚落,就见下面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又跳又叫,嘴里大喊:“我上榜了!上榜了,我张三伟终于上榜了!”
说完人就激动的晕了过去,周围瞬间围了一圈儿他的亲人,口中有称“三哥”的,有称“三爷爷”的,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大夫的,好不热闹。
刚好这人锦绣和周文都熟悉,就是那天在县衙办理结保的老人,也是县试时坐在锦绣对面的老爷子。
几人一看瞬间激动不已,周文拉着锦绣的袖子使劲儿摇晃:“宝儿宝儿,快!看看我在哪儿!”
锦绣好不容易从周文手里保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袖子,一抬头,对上几双亮晶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