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额角微抽:“若是臣临时不在呢?”
定王撇嘴:“那还有曲大人呢,他是父皇派来的人,自会想办法周全。”
锦绣:心真大。
两人站在屋内,外面已经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先是在驿站后面,随之前院儿也传来兵器碰撞之声。
暗杀不像是上战场。
战场上士兵需要勇气,双方会大声的喊出来,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暗杀的都是死侍,双方一言不发,传出来的只有冷冰冰的兵器碰撞之声和兵器刺入身体发出的沉痛的闷哼。
听的人心惊肉跳。
锦绣将定王护在身后,缓缓打开房门,闲庭信步般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将周围所有情景尽收眼底。
定王紧随其后,披着一件暗红色的披风,站在锦绣旁边。
两人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周围的厮杀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双方的缠斗立马从远处呈包围之势,将定王与锦绣紧紧地围在中间,一方尽量阻挡靠近,另一方明显逐渐占据了上风,距离两人越来越近。
锦绣偏头问定王:“怕吗?”
定王双眼亮晶晶的,摇头:“不怕!”
就在定王话音刚落的瞬间,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利箭,破空声惊动了队伍的统领,对方惊骇的声音远远传来:“殿下,小心!”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支瞄准定王脖子的箭羽,正被一身单薄寝衣,像个漂亮书生似的站在定王身边,谁都没放在眼里的年轻大人轻易的握在了手里。
又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那支箭又从年轻大人的手中飞快划出,众人只听见远处房顶传来一声闷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瞬间明白,这个看似文弱的大人,其实才是这里面最深藏不漏的一位。
见到锦绣的身手,统领大人虽然惊讶,但大敌当前,有元大人的相助,他很快放开手脚,跟敌人厮杀在一起。
锦绣转身从地上捡起之前被他放倒的二人的佩刀,自己拎了一把,看定王双眼发放光的样子,也递给对方一把。
手里握着一把长刀,静静地站在二楼走廊上,一动不动,却再也没有人试图挣扎着靠近他。
所有的战斗都在两人周围进行,不知何时,定王这心大的,竟然回屋将屋里的烛火点燃,身后明明灭灭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彻底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中。
瞬间从四面八方飞来一阵箭雨,定王什么都没看清,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动静,地上就整整齐齐躺着十几支被削断的利箭。
等这一波攻击过去,锦绣没好气的斜眼看定王:“您对臣可是真放心。”
定王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办了一件蠢事,犹豫道:“要不本王回屋将灯熄了吧?”
锦绣阻止:“不用了,就这样。”
定王不解,锦绣也不多解释,拎起手里的长刀颠了颠重量,喃喃道:“差不多该结束了,否则影响我休息。”
然后转身,给了定王一个侧脸:“殿下,过来,跟紧我。”
定王莫名觉得这一刻的锦绣,像是释放出了潜藏在骨子里的恶兽,整个人充满了无形的压迫力和攻击性。
于是默不吭声的跟紧了锦绣的脚步,用上了好久不用的称呼:“表,表弟啊,你没问题吧?”
锦绣在前面,走的看似闲庭信步,走廊两边不时冒出来几个杀手,全都在动作之前,被锦绣一刀毙命。
距离刺杀最成功的一位,剑刚举起来,还未落下,脑袋就咕噜噜滚到了定王脚边。
定王脸色瞬间一白,勉强维持镇定,一双小手就跟小媳妇儿似的,紧紧牵着锦绣寝衣一角,亦步亦趋,生怕被锦绣给丢下似的。
两人一路从二楼走廊杀到一楼院子里,锦绣身后带着一个拖油瓶,敌人愣是靠近不了他分毫,且他一路毫无目的的慢走,走到哪儿,哪里人就倒下一片,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几乎就不剩什么人了。
锦绣对自己的战斗力还算满意,虽然杀人的手法有些生疏,但难得的捡回了几分当星际海盗的感觉,还不错。
剩下的人,统领大人很快就带人解决了,锦绣和定王安安稳稳的坐在走廊边儿,看着统领收拾残局。
定王手心冒汗,强忍着恶心问锦绣:“你不难受吗?”
锦绣眉梢微挑,懒洋洋的将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扔到地上,慢吞吞的伸直一条腿席地而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慵懒:“难受啊!杀的是人,是同类,又不是鸡鸭鱼羊,但难受又有什么办法?干站着,等着别人来杀我们吗?”
定王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感觉有些接受不来。”
锦绣今晚的被鲜血刺激的后,话格外多些:“您这就和君子远庖厨是一个道理,说什么见其生不忍视其死。
但普通百姓一辈子若是亲手杀上一个人,这辈子就到头了。但处于殿下您这个位置,因为您随意一句话死的不知凡几,到了这种场合,依然接受不了……”
定王听的十分沉默,愣愣的看着院子里残余的血迹,不知在想什么。
曲大人被人扶着,从黑暗中走出来,对锦绣拱手道:“元大人,您严重了。”
锦绣也知道刚才的话不应该说,起身摆手,对来人拱手,给定王行了个礼:“大约是臣这辈子第一次亲手杀人,受到刺激,失礼了!”
说罢转身欲走。
定王看看满是糟污的院子,再看看曲大人,随后起身:“表弟,我与你一起回屋休息!”
转而吩咐曲大人:“剩下的事就劳烦您了!”
这件事的后续如何,锦绣也没过问,自有曲大人给陛下上折子解释。
但整个队伍加强戒备,随时处于紧绷防备的状态,一路上又遇上了与前次规模相差不大的暗杀,什么下毒,混进钦差队伍,花样百出,但都被统领识破,有惊无险。
也是从那天起,锦绣走到哪里,都被队伍中的人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元大人。”
就算锦绣白日里几乎躲在马车内不出现,再也没人将他当成弱不禁风,跟着钦差队伍来镀金的关系户了。
那天晚上,锦绣漫不经心的杀了一路的场景,不仅给跟着他的定王留下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印象,也给随行的众人留下了非常高深莫测的印象。
当晚,整个队伍中,能打的全都在前面和刺客拼杀,不能打的,全都瑟瑟发抖,缩在房间里朝外张望,可以说整个队伍的人,包括伺候茶水的小太监,也见识了锦绣的雄姿。
加上后面的几场刺杀中,锦绣表现出来的轻松自如,不管对手是谁,不管对方多强,都能漫不经心的将对方拿下的气势,更是让队伍中人对他尊敬有加。
定王窝在锦绣马车内看游记,突然好奇的看着锦绣:“表弟,你就没发现吗?就连曲大人,有时候也下意识的将你当成护卫的一员,根本就没想起来,你其实是翰林院编修来着,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锦绣正在完成今天的课业,闻言头都不抬,反问定王:“殿下你您觉得咱们这一路遇到的危险委实太多了吗?据臣所知,上一次去江南查河道贪污的钦差大臣,途中遇到的行刺,顶天了也就跟咱们差不多吧!您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定王委屈的撇嘴:“虽然都是刺杀,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其他钦差为何遭遇行刺,本王不清楚,但本王这次,大概是因为上次家宴,父皇喝醉了,在皇后娘娘宫中,说出了想要立太子的话吧。”
锦绣终于抬头看了定王一眼,这种话都随便告诉他,他都不确定,定王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要是扮猪吃老虎,那段数可就太高了,从皇帝能让定王南巡的意图中,就能看出皇帝心里,认为定王是最无害的一个。
这让他如何接话?
第116章 问题 康来州成大人
锦绣一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位于康来州,地处南方,位置却偏北, 算得上是南北方的分界线, 自从进了这里,众人明显感觉到了气候的变化。
闷热又潮湿,马上要进入十月的天气,这里的人普遍穿着单薄,放眼望去,行走在外的人身形普遍矮小。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一行人早就在曲大人的安排下,准备了清凉的外裳,勉强还能保持几分体面。
锦绣这辈子第一次来南方, 身体还有些不适应,进了康来州, 功课也没心思做了,整天窝在马车中打坐静心。
定王近几日也不来找锦绣一起读书, 从锦绣这里借了书, 自个儿闷在马车中摆成大字型, 读的头晕脑胀。
用定王的话说:“这种天气, 能一个人凉快,就不要两个人受罪。”
锦绣深以为然。
一路遇到的各种危险, 众人精神紧绷,加之天气闷热, 队伍中已经有人受不了生病了。好在很快到了康来州州府。
知州成大人接到消息,率领衙门一众官员差役早早地等在城门外,阵仗搞的相当隆重, 除了当地官员,竟然还组织了百姓夹道欢迎,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一群百姓中间,明显有一拨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女子。
穿着考究,行为却十分大胆,锦绣不用多费心思就猜到了这些女子的来处。
见此情景,没忍住眉头直跳,他的马车在后面,前面的事文的有曲大人处理,武的有统领出面,他属于两不沾,真就将自己当成一个陪定王出来镀金的关系户。
虽然在和人打架的时候,其他人都不会这般想就是了。
知州成大人在前面恭恭敬敬的说了许多拍马屁的场面话,结果连定王的面儿都没见到,定王可不是个会给人面子的主儿,这会儿早就热的嗓子冒烟了,根本没想着和成大人在城门口寒暄浪费时间。
直接让曲大人跟人交接:“本王要第一时间找个凉快的地儿休息!磨磨蹭蹭的,是想看本王热死不成吗?”
定王这话是冲着前面喊出来的,锦绣听到了,距离定王更近的成大人肯定也听清楚了。
马车在路过对方的时候,锦绣顺着车帘儿掀起的缝隙往外看了对方一眼,成大人是个胖乎乎的中年汉子,其貌不扬,神情谦卑,对定王的安排没有丝毫不满的样子。
倒是成大人身后的一些地方官,看起来额头已经起了密密麻麻一层汗,神情略带疲惫,应该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
脸上的不满多少带出来一些。
锦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
等到晚间大家休息好了,换上单薄的轻衫聚在定王院子里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按照曲大人的意思:“时间紧,咱们可以兵分三路,殿下您带人在州府附近巡查,下官和李大人分别去稍远的县城查看,让统领大人和元大人跟着您。”
本来这种事情,锦绣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与讨论的,但谁让他武力值高呢?现在整个队伍直接将他当做和大统领一样的武将在用了。
定王先肯定了曲大人的做法:“你的安排十分合理。”
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本王想着,毕竟出来一趟不容易,怎么着都要为百姓做点儿什么,想也知道州府附近的百姓比偏远地区过的自在些。
本王想去乡下看看百姓都过的什么日子,总不能将来回京了,父皇问起来,本王一问三不知吧!”
曲大人想了下就同意了:“也好,晚间吃饭的时候,让成大人帮着做个路线规划图,咱们也好用最短的时间将各处都走一走。”
结果到了晚间,要求还没提出呢,接风宴上,成大人就给几人送了一道开胃菜。
衣香鬓影,推杯换盏,很快就有曼妙的女子上来献舞,这本也很正常,用歌舞欢迎前来视察的上司,是对上司的尊重,谁都挑不出毛病。
但这些女子一舞毕,纤腰一扭,就挤走了原本给众人倒酒布菜的丫鬟,直接挨在人身上,嗲声嗲气的拿着筷子要给人喂。
锦绣旁边一口气坐了三个,一个胸口眼看要贴在他胳膊上了,一个夹着一筷子他最讨厌的花菜快要碰到他鼻子上了,另一个作势就要往他怀里钻。
本来好好地一顿饭,还没几口呢,锦绣心下感叹的同时,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仍在桌上。
动静不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但现在不是专注这些的时候,锦绣冷着脸对三个不明所以的女人道:“本官不想为难你们,但本官也不是凭白被人占便宜之人!”
一个胆大的女子痴痴地看着锦绣的侧脸,红着脸问:“大人何出此言?”
锦绣用手指划过三人十分美貌的脸:“你们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往本官身上帖,到底是谁占便宜谁吃亏,相信只要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几个女子被锦绣说的面红耳赤,弯着腰退下,方才听到锦绣说话的几人,忍不住对着锦绣的脸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锦绣说的有道理。
这话要是别的男人说的,肯定是胡扯,但看元大人那张俊美非凡的脸,说出这样的话,竟让人无从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