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等在外面听吩咐的老板一听这话,脸上的肥肉激动的颤抖了两下,觉得自己酒楼的厨子的劳动成果受到了知州大人的尊敬,四舍五入就是自家酒楼得到了知州大人的尊敬。
说出去在同行里面上都有光,能吹一年,亲自盯着人上菜,生怕出了什么纰漏,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夸赞。
倒是被锦绣请来的人,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饭菜一上桌,南北大菜混合,虽不是山珍海味,但在众人心里,或许比一桌子山珍海味更有意义,两口菜下肚,瞬间放开了,说话声,互相攀谈之声嗡嗡传来,哪儿还有之间的不自在?
锦绣和谢六单独坐在主桌,谢六瞧瞧四周,给自己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一口下肚,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才有空小声与锦绣说话:“这么重要的事儿,大人您让我来杵这儿是不是不合适?再说我手头还有最后两本《青云先生梦游记》没看完,我这被你喊出来,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
锦绣心说:让你来,当然是想将你当牲口使唤,顺便给你找点事做,别没事就想着催稿。
谢六却对此毫无知觉,一脸感慨的对锦绣道:“我感觉从梦游记中也学到了不少学问,且记忆力深刻,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的那种。
你说若是当年我爹找的先生有青云先生这本事,我哪儿还能厌学啊?天天很不住住在先生脑子里才好呢!”
锦绣静静听着,不予置评,现在只是灯下黑,等这人反应过来后,希望他还能心态平和,做一个理智的书粉,不要上升到作者本人。
饭过五味,锦绣才缓缓起身,与众人说了今天的目的:“今日将大家都召集在一处,是因为本官这里有一件事,需要诸位的帮忙。”
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下,就像是领导讲话,说完一个句号,就停下等员工鼓掌似的。
锦绣等的可不是鼓掌,而是下面人的反应。
当即就有人主动开口道:“大人,您有何事,但说无妨,我等只要有帮上您,无有不应的!”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锦绣粗粗扫过去,看明白众人脸上的神色,对接下来的事情又多了几分把握。
缓缓开口道:“本官这里,有家师整理的一套简单算学入门学问,只需背会口诀,就能快速进行一百以内的加减之术,于算账上大有裨益,若是配合后期的简单算术入门,日后当个账房先生也无有不可。
关键是,这门学问学起来相对快速很多,聪慧一些,大概有一月有余天就能完全掌握。”
锦绣再次用视线将在场人的神色扫了一圈儿,看明白了众人的神色,大致做到心中有数。
继续道:“在座的诸位都是本官精挑细选出来的,有人本身就有学习的天赋,有人家中有聪慧的孩童,本官欲将这门学问教导于诸位,希望诸位学有所成后,能将其广而告之。”
看有人激动的想要说什么,锦绣伸手往下压了压,将话给说清楚:“本官打算在城外建一座蔬菜大棚庄子,欲在你们之中选五位算学十分优秀之人担任管事。
不是给你们发工钱,是让你们参与管理庄子,将来每年给你们分红。至于不明白分红的,回头可以与管家细细打听。
也可以亲自去城西看看,本官让人建的大棚就在那里,都亲眼去瞧瞧本官这五位管家,值不值得诸位为之努力。”
值肯定是值的,还是能让许多人趋之若鹜,一步登天的值。
等众人了解到一位管事每年的分红大概有多少,再看看城外那个庄子有多大,他们的大人又是怎样大手笔的用琉璃建蔬菜大棚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一瞬间将眼前的好处与往后当上管事后,看不见却源远流长的无形益处想了个遍,都不是蠢人,这等对他们来说有益无害,还可能将来改变一家子人命运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可拒绝的,心甘情愿的咬锦绣放出去的这根胡萝卜。
倒是谢六,跟着锦绣出了酒楼,刚松了口气,准备回去继续将剩下的两本游记看完,就听锦绣幽幽道:“这件事的始末你也了解清楚了,事情你都参与了,往后就交给你跟进,刚好火柴作坊那边的事情,小牛处理的很清楚,不用你费什么心,闲着也是闲着。”
说罢也没给谢六拒绝的机会,翻身上马,人就先离开了,徒留谢六一个人站在原地,怀疑自己被套路了,但他又没有证据。
第147章 欠教训 讨说法
锦绣在谢六没反应过来前, 让人将谢六宝贝的那些书打包,直接连人带包裹,全部送到城外庄子上。
谢六作为蔬菜大棚的第一任管事, 就这么走马上任了。
谢六的办事效率很高, 用元老爷的话说,就是学东西非常快,但失去兴致的速度同样快,在他没了兴致的事上,很难有什么建树。
比如说现在已经完全交给小牛管理的火柴作坊。
锦绣正是利用谢六这一点,不断给他派送让他有新鲜感的任务,将谢六当成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且谢六安全,不可能和当地人勾结, 背叛锦绣,在背后搞小动作, 用着放心。
在谢六杀回来之前,锦绣单独为谢六编造了一本管理蔬菜大棚的《青云先生梦游记》, 将各种相关知识全部套进去, 保证谢六分不清真假。
只要谢六的好奇心上来, 锦绣肯定他会在庄子上试验的。
因此, 书一完成,锦绣就让人急匆匆的给谢六送过去, 保证能安抚住谢六那颗躁动不安的小心脏。
元老爷瞧见儿子的这一系列操作,忍不住点头:“宝儿你这行为在官场上, 应该是剑走偏锋那一挂的,不过你能有自己的坚持,这很好。”
但元老爷还是没忍住为谢六说了两句:“别逗的太狠了, 回头要是真生气了,扔下手里的事儿不管才有的你烦呢。”
谢六不蠢,甚至可以说很机灵,但总在锦绣这里吃瘪,有时候元老爷都看不下去了。
锦绣摇头,指指桌面上已经完成的几页纸:“怎么会呢?只要我手里还有谢六感兴趣的东西,他可能永远都不想离开。”
虽然这话没什么问题,也是基于现实的一句感叹,锦绣莫名觉得自己像个人贩子。用诈骗的手段欺骗了谢六那颗单纯善良又热切的心似的。
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移出去,锦绣和元老爷说起了正事。
“我这两日去万水村那边督促春耕事宜,忙的没顾上去庄子看看,那边的学习情况如何了?”
元老爷一言难尽的摇头:“谢六这个先生才被你逼着学会没几天呢,让谢六当先生去教导学生,效果不太理想也是理所当然。”
元老爷叹口气道:“有些人有简单的算学基础,学习起来容易理解,学的自然快了不少,但有些人毫无基础,以前也从未读过书,这就要一点一点的教。
谢六教的吃力,别人学的也吃力,都是为了你许诺的好处,拼命学着呢。到底谢六一个人忙不过来。”
锦绣也跟着叹口气:“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衙门学会这一套的官员,不说帮忙,知道后怕是不比当初冯大人反对的声音小,只能辛苦谢六慢慢教着了。”
但人只要自己肯下苦工,将心思用上了,就没有说徒劳无功的,半个月过去,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收获。
不仅自己有了收获,为了加强记忆力,也是为了快速传播,谢六要求这些人回家后,将当日学到的东西都交给自家孩子。
小孩子记性好,不管知不知道意思,短时间内很快就能记住。当成歌谣似的,在玩儿的时候念叨几遍,很快村里的小伙伴都学会了。
不出半月,九九乘法口诀像是童谣一般,在明安府大街小巷的小孩子间传唱开了。
不识货之人自然将之当成奇怪的听不懂意思的歌谣,识货之人,很快就能发现里面的奥妙。
尤其是对数字敏感的账房和做生意的老板们,将之抄录下来,拿回家细细一琢磨,越琢磨,越发现这东西的妙用。
还有脑子灵活的,和快将之与去年衙门内部自上而下的那场公文格式改革联系起来,觉得自己发现了好东西,捡到宝了,这可是一门大学问,当即有人激动的想找人喝上一杯,交流一下自己从中得出的心得。
不知不觉间,民间私底下就开始有了打着诗会赏花品酒会的幌子,研究口诀表的活动组织。
众人互相交流心得,认真将之当成一门学问在研究,这些人家中虽然过得富裕,但没有在衙门当官的亲人,因此不清楚这东西外传,在衙门官员心里,是多么让人愤怒的一件事。
只是如饥似渴的不断吸收这门学问。
当然,锦绣也不能撒开手不管,放任这些人没头没尾的乱交流,走岔路,后期发展成怎么样他都不想过多干预,但前期走弯路浪费的时间,对锦绣来说太珍贵,目前浪费不起。
因而,这些诗会赏花品酒会中,就混进去不少锦绣的人,在适当的时候引导众人的思考方向,很快将众人脱缰的思想拉回正途,众人很快从简单的练习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发展到了能看懂并会做简单的应用题,进步神速。
等衙门的官员们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愤怒的让人私底下去探查缘由时,这套东西,基本上明安府在街上游荡的流浪儿都能随口背几句。
俨然一副烂大街的样子。
不管真正懂得他的人有多少,至少传播速度是够了。
冯大人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锦绣这个上司干的。
他本以为锦绣在他的劝说下,已经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至少明面上不会提起,日后会用一个更加温和的方式。
万没想到,锦绣直接绕过他们,将事情给做成了。
但让冯大人不解的是:“大人他现在要如何与衙门同僚们解释呢?”
有人听见冯大人嘀咕,不满道:“大人,我们都在讨论乘法口诀之事,显然这件事就是大人示意谢六做的。
大人怎能为了平民百姓,损害我等的利益?这是对我们读书人的背叛!”
“对,我们一定要找大人要个说法,且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停止现在这种错误的做法,在事情还没有大肆扩展之前,让大人悬崖勒马!”
当即有人响应:“说的对,咱们这就去找大人说个清楚明白!”
“这就走!”
冯大人静静地看着这些人表演,走到在一旁低头巴拉算盘珠子的赵大人身边坐下,低声道:“老赵你怎的一言不发?”
赵大人这才抬头,状似精神恍惚的看了冯大人一眼:“老冯啊,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这不,上个月下面送上来的帐有点儿对不上,我最近几天点灯熬油的重新查账,最近一月怕是都没有闲工夫陪你出去喝茶了!”
说罢又低头看账本,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冯大人呵笑一声:“老家伙,越来越狡猾了。”
冯大人捏起一块儿点心喂进嘴里,慢悠悠的咀嚼着,心说:莫不是大人表现的太过温和,以至于让你们忘了当初刚来的那一场下马威有多让人心惊胆战了吧?真将人当成好说话的软柿子捏,未免太健忘了些。
其他人不知道,但冯大人心知肚明,既然大人已经出手,就不可能打无把握之仗,大人肯定还留着后手呢,现在这些人闹得欢腾,连大人的底细都没摸清楚,迟早要吃个大亏。
冯大人等到下衙时间,一前一后和赵大人出了衙门,背着手慢悠悠的回家去了,没搭理身后一群打算在衙门准备等到半夜也要将知州大人给等回来,分说清楚的同僚们。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今夜都不能回去。
设立在城外的烟花厂听说出了点儿事,担心是安全事故,锦绣非常重视,从早上就亲自带人去排查,到了晚上,还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耐心且严厉的给众人讲了安全知识和生产过程中一定要重视的地方。
烟花厂的管理一向严格,每天定时检查,管事们不定期抽查,锦绣三五不时的突击检查,这都能存在安全隐患,让锦绣心里十分不虞。
他直接决定在这地方多待两天,将所有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全部让人在加强一遍,当夜自然没有回城,而是绕远路,住在了谢六所在的庄子,顺便还被谢六拉着看了一趟他最近的杰作。
两人一起吃了一顿羊肉锅子,美滋滋的睡下前,锦绣终于感觉心里的气儿顺了不少。
倒是衙门的官员们,义愤填膺的想找锦绣要个说法,结果等到肚子咕咕叫也没等回来人,一个个也没了之前的硬气,先回家吃饭,其余的可以放着明天再说。
事急从权,也不急在这一时。
完全不知道,回家还有什么惊喜等着他们呢。
比如当初一力主持设立公车的钱大人,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老爷子一把年纪,家里过的并不富裕,和妻子育有两儿一女,儿女均已成家,又因着父母亡故,钱大人上头除了年事已高的岳父岳母,还真就没什么正经亲戚了。
早年间他家里贫苦,读书时岳父资助了他不少银钱,这些年他不贪污,不结党营私,养育三个孩子,给他们成家,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并没有如当年所想的那样,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让家人都跟着过上好日子。
但岳父也从未因为怨怪与他,这让钱大人心下觉得十分愧疚。
谁知今日他一进门,就听岳父的暴怒之声传来:“好你个钱有德,枉我对你掏心掏肺,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狼心狗肺之人,自己上进了,成了人上人,就想阻断别人的青云路,好提前防止别人和你竞争!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
说话之人自然是钱大人心下亏欠许久的岳父。
钱大人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岳父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亏心不亏心?你自个儿儿子都是读书人,你将人送到外地去求学,老夫的儿子孙儿全都靠天吃饭,饥一顿饱一顿,你没想着拉拔他们一把也就罢了,现如今竟然还想联合旁人悄无声息的掐断他们上进的路,你简直丧了良心了!”
钱大人心下一咯噔,已然明白了岳父说的是什么事。
他不是不想提拔岳父家的几个舅兄,但他为官清廉,一辈子连自己儿子都没给靠关系走过门路,读书都是孩子们靠自己本事,三更起,闻鸡起舞学来的。岳父家的几个孩子,就更不可能走门路了。
但他也没少努力,给岳父家送了不少书,甚至推荐了不少好的先生,想让几个舅兄堂堂正正走科举的路子。
但最终都无疾而终,他也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