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表情说是要现在吃人也不为过。
定王很想放弃,但转头一看,谢六和锦绣都在坚持,想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又不好意思轻易放弃,整个人咬牙咬的青筋暴起。
但有些事不是坚持就一定能成功的,最后定王将手里的打蛋器扔到蛋盆里,人直挺挺的向后一靠,长长的舒口气,对着寿管家方向大喊。
“老爷子,快!快!来给我按按,我感觉胳膊都要废了!”
定王殿下第一个放弃后,谢六也不再坚持,动作和定王殿下一般无二。虽然眼馋定王殿下有人给按摩,但没有人来给他按,只能干看着。谁让这院子里的人都不是他能使唤得起的呢。
还是元老爷子看不过眼,亲自上手帮谢六按按。
结果这一按上去,谢六疼得龇牙咧嘴,嗷呜一声叫了出来,声音之悲惨,让院外守着的人,不由自主打个寒颤。脚步离院门口远了两步。
很是不明白自家老爷做个吃食,为何会让人发出这般销魂的喊声。
说实话谢六也不想啊,但他这不是被定王殿下给骗了么。
刚才看殿下面上毫无异色,甚至眼中还露出几份享受的样子,谢六本以为被按一下很舒服呢。
谁能想到会是这般又酸又麻,一股让人说不上的滋味袭遍全身,直击人的心灵。
定王殿下斜睨一眼,冷哼道:“这就是你方才欺骗本殿下的后果。”
谢六一噎,无话可说。
刚才打蛋的时候,确实他是有意表现的云淡风轻,假装无事发生,配合锦绣欺骗定王殿下上套。
算了,一码归一码。两人扯平了。
锦绣看这两个幼稚鬼的样子,检查了一下两人打的鸡蛋,筷子立在里面,不会倒。对两人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评估。
堪比打蛋器的存在,别看两人现在狼狈,但正经事没少干。
这就够了。
到了这会儿要是还不知道他们两人被锦秀给套路了,这辈子就白活了,但事已至此,两人打又打不过,说也没法说,只能憋屈的认了。
像是毫无理想的咸鱼一样,躺在椅子上对锦绣喊话。让锦绣识趣一点,做出来的好东西,别忘了他们俩人。
牛奶蛋糕糖霜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旁人帮忙,只能锦绣自己按照昨晚在图书馆找到的方子开始试验。
闻言也不忘回谢六一句:“你不是说要亲手做出来给我爹尝尝?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不到你就忘了这话给忘了?不过也没关系,我替你记着呢。到时候你们二人负责亲亲热热的吃,我在旁边馋的口水滴答看着就行。”
谢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手都抬不起来了,嘴上无所谓道:“我和元伯父不是还有你吗?有你了,还要我做什么?我这会儿觉得还是混吃等死比较幸福,除非天塌下来,谁都别想喊我起来干活儿。”
几个长辈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着,脸上带笑。
宁亲王和魏老爷子二人亲自搬出了棋盘,放在廊下,一壶茶,一碟点心,一盘棋,慢慢坐着,就是一天。
小风一吹,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摆,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隔壁还有丫鬟小厮不明显的说话声。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
打破这一切的是逐渐传来的香甜的气息。
这股气息逐渐浓烈,直到锦绣将软糯可口的蛋糕从烤箱里拿出来,达到了顶点。
谢六顾不得烫,凑到锦绣跟前,用手指捏了一块就往嘴里送,被烫的呲牙咧嘴,还是没往出吐。
寿管家瞧见这一幕,抓紧给端来茶水。
现在的孩子做什么都毛毛躁躁的,又不是没吃没喝的年代,哪里用得着为了一口吃的这般拼命?
谢六被烫的不轻,但还是坚强的用手指着刚出炉的蛋糕,一副这东西是他的,谁都不能抢的样子。
等终于缓过气儿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已经沾了我的口水了,那我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旁人又不是傻的,见着谢六这样自然知道这是好东西。
于是今年冬天,知州府给旁人的回礼又多了一样东西,是众人之前从未见过,从未吃过的蛋糕。
那东西,不是蒸的,不是煮的,不是炒的,也不是油炸的,谁都无法说出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香软甜糯可口,瞬间吸引了无数男女老少的视线。
小孩子们喜欢她甜美的味道,老人们喜欢它软糯的口感,年轻人也逃脱不了它的魅力,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为了能得到知州大人家的这份回礼感到开心。
谢六就是被蛋糕深深俘虏的人之一。
不仅谢六一人,连带他媳妇冯婉,也是烤蛋糕的忠实拥护者。两口子有时候一天到晚不吃主食,饿了就咬口蛋糕垫吧垫吧!
谢六曾经对锦绣说过:“宁可食无肉,不可无蛋糕。从今天开始,烤蛋糕就是我的人生追求。我对一个人最大的善意,就是愿意分享他,我家中的蛋糕。”
锦绣觉得谢六有些过了,但隔壁的定王妃娘娘十分能理解谢六两口子的行为。因为她本人就是这样。
为了一口烤蛋糕,王妃娘娘能放弃之前坚持十几年的规矩礼仪,什么每顿饭必须有七大碟八小碗,这些统统都可以改掉,全都换成蛋糕,各式各样的烤蛋糕。
就这事让定王殿下感到不可思议,合着在自家王妃那里,他还不如一盘烤蛋糕呢?这到哪里说理去?
定王殿下感觉纳闷想不通,但有的是人为此感到开心。王妃娘娘身边的老嬷嬷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人。
她是眼睁睁见着自家小主子一日比一日更加鲜活,日子也开始过得有趣,不再是死守着规矩,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吃饭什么姿势,见了人说什么话,什么时候睡觉,几点起床,洗手的时候先洗哪一只,净脸的时候擦几下,死板的像是没有个人想法一样,瞧着让人说不出的心酸。
现在这样实在太好了。
老嬷嬷心里盘算着回头就要给京城的小姐写信,告诉小姐,这里发生的变化。让小姐不要再为了小主子操心,这都是隔壁知州大人一家的功劳啊!隔壁那一家都是顶顶好的人,不管是脾气还是什么,一点都没有官家的架子。
她作为一个贴身嬷嬷,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今儿个王妃娘娘和殿下已经足足说了十三句话,这放在往常,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要是一个月前,夫妻二人半个月都说不了这么多话,简直可喜可贺,谢天谢地!
老嬷嬷心里又将满天神佛,各路菩萨感谢了个遍,希望他们再多多保佑自家小主子能和王爷感情和睦,早日生下一个大胖儿子,那样的话,自家小姐这辈子算是有了保障。
不得不说,这老嬷嬷想的确实长远。人小夫妻一天到晚才说十三句话,她就已经开始操心两口子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了。
典型的皇帝不急急太监。
正好定王殿下两口子,根本不知道老嬷嬷心中所想。要是知道的话,两人只能不约而同的对老嬷嬷说一句,你想多了。
怎么着呢?
原来这两口子说的十三句话。大致意思就是:今儿隔壁又做了什么口味的烤蛋糕?我这里是什么口味,你那里是什么口味?咱们要不要换着吃?那样一来,两人都能吃到不同口味。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都是为了一口吃的,根本没有要谈生孩子的意思。
但这些在老嬷嬷心里已经是天大的改变,两人已经从一开始的相顾无言,甚至相看两厌,到现如今安安稳稳坐下来说说家常。
这就是巨大的进步。
今天说话了,明天拉小手还会远吗?拉了小手,一起躺一张床上睡觉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睡睡觉,生生孩子,吵吵闹闹,磕磕绊绊,谁的一辈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没有人能一帆风顺,事事顺心。
就是那坐在龙椅上的万岁,也不见得比谁少了什么烦恼。小两口过日子,哪家不是这样?
就是她老人家瞧着隔壁那对让整个明安府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夫妻二人,一开始也指定不是现如今这样默契十足,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要她说呀,这都是生活中互相磨合得来的结果,能做到互相包容,体谅,恩恩爱爱,自然好。但若做不到那样,举案其眉,相敬如宾,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夫妻相处模式。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谈感情是最没有用的,只有实打实到手的权利才是切身保障。老嬷嬷的想法从未改变,只想要自家小主子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保障自身权利,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谁让女人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被她忧心忡忡的王妃娘娘,最近完全被隔壁府里的烤蛋糕迷的神魂颠倒。为了一口烤蛋糕,可以跟不对付许久的定王殿下好声好气的说话,
谋大事者,不拘小节。
在王妃娘娘看来,不过如此了。
都说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甚也,连定王殿下家里都是这般情况,旁人家就更不用说了。
哪家不是为了这一口吃的,私底下闹出了许多事情?
有的人家老爷好不容易得了一块烤蛋糕,拿回家里给妻子多一点,或者给小妾多一点,给儿子多一点,还是给母亲多一点。全都成了让他头疼的事情。
让人不由得开始怀疑,还不如一开始就狠狠心咬咬牙,自己在外面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吃了,反倒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搅和的人头疼不已。
烤蛋糕不仅可以造成家庭矛盾,也可以让家庭和睦。让家里妻妾关系混乱的人家愈发混乱。有像定王殿下和王妃这样的家庭,夫妻关系得到了改善。
锦绣没想到的是,他做的烤蛋糕,不仅能让人家夫妻关系发生改变,还能让有些人和娘家关系得到改善。
比如说冯婉和她的娘家。
冯婉的娘家也是冯大人的家族,根系庞大,人口众多,这样的家族子孙繁茂,老人多,小孩子也多,当然青壮年肯定不能少。烤蛋糕在这样的家族就成了刚需品。
然而,冯家和知州大人并不亲近。除了冯大人一人可以得到知州大人的赏赐外,冯家其余人并没有能直接和知州府接触的关系。
旁人家都在美滋滋的谈论烤蛋糕的味道,说的多么香甜可口,软糯诱人,听的人哈喇子直掉,他们家也仅仅是冯大人从知州大人那里得来一整块蛋糕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子分完,其他大人也就瞧了个寂寞,闻闻味儿罢了,根本不知道吃到嘴里是何滋味。
这大人还没有尝到味儿呢,小孩子一口咬下去,尤不满足,第二天哭着闹着还想继续吃。
可这东西不是你拿着银子就能买到的,也不是你想吃就能吃到的,据说那是知州大人为了怀孕的妻子亲手所做,就是他们家里的厨子也没几个人彻底掌握了这个秘方。
于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们所吃的烤蛋糕,或者是知州大人亲手所烤,或者是在知州大人的亲自指导下,他们家厨子烤出来的。这种情况下,烤蛋糕的珍贵之处愈加明显。
谁家能捞到一块知州大人亲自烤出来的蛋糕,这不仅是一口蛋糕的问题,更是知州大人更加看重谁的问题。
能让上司亲自给你做东西吃是何种荣耀,不用说众人心知肚明。
别说人家是朝廷命官,洗手作羹汤,给下面的官员送回礼,就是自个儿家里的妻子,偶尔动手做一顿小菜,丈夫都要感激涕零。
更多的时候,妻子所谓的亲自下厨,也只不过是下人将菜切的整整齐齐,将调料准备的妥妥帖帖,妻子只需要将菜倒入锅中,翻搅一番。
在这一过程中,连翻搅的次数,菜色有没有熟,都要旁边跟着的厨子随时指导。
可家里孩子的馋虫被勾引出来,小孩子不懂事,说了不听,打了不听,哭天抢地,撒泼打滚的想吃一口蛋糕,家里的大人看了,能不心疼吗?
可他们也没脸大喇喇的求到知州大人那里,请大人亲自动手给他们做一口吃的。就算他们有天大的功劳,也没得这般作的。这不是为了自家孩子好,这是将一家老小往死路上给作。
这时候就有人想起了冯婉。那个让人厌恶不已的冯婉。
冯婉虽然让人厌恶,但她的夫君谢大人,可是知州大人身边的第一得意之人。唉,你说当初要不是谢大人看上了冯婉这个奇葩,换成其他姑娘,他们冯家能跟谢大人结亲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一件事情。
这是双人赢的局面,能让双方更上一层楼。可就因为这个人选是冯婉,愣是让双方关系不尴不尬的僵在这里,不知如何是好。前进不得,后退无法。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都不想向这个昔日看不起的女人低头。所以冯家族里的女人们最先想到的还是冯大人的妻子,也就是冯宛的堂嫂。
但说实在的,冯大人从锦绣那里拿到的烤蛋糕实在有数。不是说冯大人在锦绣这边不得脸。
但凡在元家后院见过知州大人亲自烤蛋糕的人就知道那东西得来有多不易。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打蛋,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蛋打到什么是程度最合适。不同种类的蛋糕,要打的软硬适中程度不同。这要如何掌握,全都由大人自己来判断,旁的人根本没有掌握这项技能。
那什么蛋卷,蛋挞,古早,戚风,毛巾卷,小布丁,名字五花八门,口味各有不同。但凡见过的人,就被那繁杂的工序搞得头晕眼花。不得不佩服自家大人在这方面的天赋。
一锅烤蛋糕,从打蛋开始到出锅,初初一算,中间竟然得两个时辰才能完成,谁能有这脸去求大人亲自为自己做一块?
大人指导厨子做出来的虽然味道不如大人亲自所做,但依然不错。能得一块儿他们家厨子做的都让人感激涕零。
因此冯大人带回家的,真没有多少,还全部交给夫人保管。而冯夫人要给娘家父母,侄子,侄女,自家儿女,丈夫的侄子侄女,这一连串亲戚下来,他们夫妻二人都只闻了个味儿,尝了一下儿子剩下的蛋糕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