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鸡鸣时分,朱由检下完最后一道格杀令后,才在王承恩的劝谏下回到乾清宫休息,他这个天子不去休息,那这满朝大臣没一个能回家的。
眼下这段时间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见天子去休息了,众臣工终于能舒了口气,心想这位天子还真是能熬,这一个晚上,天子就像不知疲倦一样下达一条又一条诏令。
一晚上下的诏书比天启朝时三个月下达诏书还多,效果也是显著,强到不可一世的阉党灭亡了,就算还有一些漏网之鱼,也只能躲在暗角阴沟像老鼠一样苟活,随时担心着锦衣卫会找上门来。
天子回宫休息了,官员们长舒了一口气,在将手头的事务处理完了之后,三三两两的成群结伴,脸上保持着矜持的笑意,讨论着帝国以后的施政方向。
现在没人怀疑当今天子的能力,在剿除阉党这件事上天子已经展现出了明主风范,上到内阁重臣,下到国子监学子,相信当今天子会像永乐大帝一样,将大明带入盛世。
被天子提拔为兵部尚书的傅宗龙站在午门前,望着天边升起的一轮朝阳,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的微笑,自从天启元年(1621年)后金攻陷辽阳,他心有不忿主动请命募兵开始,到现在已是第六个年头。
六年来他一直在南方各省忙着剿匪平乱,几乎是刚把一处的匪患剿除,还没修整几天,别的地方就有匪患的消息传来,他就得带军赶过去平叛。
六年来,他见过太多因为统兵者的贪生怕死而失去性命的帝国士兵,可惜他人微言轻无法改变局面,直到天子召他入朝的诏书送入军中,他才有希望进入帝国核心的权力阶层。
如今,天子升他为兵部尚书,他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与他一样的还有陈子壮、陈邦彦等人,他们都被天子委任高官,陈子壮为礼部尚书,陈邦彦为户部尚书,史可法为刑部尚书。
天子征召了十二个人,有四个被直接提为尚书,执掌一部,尤其是这些人的年级只在三十上下,虽然是而立之年,但在官场上三十岁还是太小。
不少人熬到了五六十岁都当不上一部尚书,他们这些人一晚上就当上了,这上哪说理去?
傅宗龙等人也知道,现在满朝大臣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他们要不做出点成绩,一者对不起天子恩宠,二者对不起来之不易的机会。
与傅宗龙等人相对的是温体仁、周延儒他们这些郁闷的东林党人,尤其是温体仁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这次阉党完蛋,朝中空出了诸多官位,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资历和在东林党中的威望,怎么也能弄个礼部尚书或大理寺卿当当,可诏书下来,天子只给他一个工部右侍郎的位置。
六部之中,工部地位最低,更何况还不是工部首脑,郁闷过后,人老成精的他开始揣摩天子的心意,天子如此安排究竟是何用意?
……
度过了不眠之夜的北京居民们起来后才知道天子以雷霆手段剿除阉党,阉党时代已经成为过往云烟,昨夜的喊杀声就是帝国军队在剿除阉党。
原本,百姓们都以为阉党刚除,街上不会太平,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今天和往日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很多巡街的士卒,偶尔有几个想趁乱抢劫的小毛贼也被巡街的士兵就地格杀,并没有对百姓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临近正午的时候,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从北镇抚司及诏狱中提出犯人,一路敲锣打鼓送往菜市口,风景风光无限的阉党成员现在一个个穿着肮脏的囚衣,被束在囚车里游街示众,事实告诉了他们一个道理,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还有小吏在旁宣读罪诏:
“逆犯倪文焕,诬劾李邦华、李日宣等数十人,出案巡查,不顾地方财政,擅自挪用赈灾银钱为阉首魏忠贤修建生祠堂,至当地百姓于水火,其罪当处极刑。”
“逆犯王体乾,擅用权柄,谄媚阉党,在天子亲卫中安插亲信,私下侵夺他人田产,雇凶伤人,致使多人丢失田产后在街头冻饿而死,其罪当处极刑。”
“逆犯许显纯,性残酷,大狱频兴,毒行锻炼,杀害贤吏杨涟,纵容地方官员私售官粮,得银为阉首魏忠贤修建生祠,其罪当处极刑。”
“逆犯孙云鹤,在职其间。。。”
条条罪状让这些阉党成员抬不起头来,围观的百姓对他们弹劾别人完全没感觉,可当他们听到囚车里的这些人私售官粮,强占百姓土地,致人饿死街头,甚至挪用朝廷的赈灾银为魏忠贤修建生祠后,他们愤怒了。
农民们对此感受最深,谁家有靠近皇城的良田保准会被地主强占而去,运气好的能施舍似的给点铜板,运气不好的直接打断腿,以后再敢出现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
多大的讽刺啊,祖上传下的田产,他们却连靠近都不行。
一个被地主占去田产的农夫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的朝王体乾扔了过去,“打死恁个龟孙儿!”
石块划过一道弧线,狠狠砸在了王体乾的右脸颊上,紧接着,围观的百姓纷纷拿起手边用到的东西朝王体乾等人扔去,连负责押送的士兵们都受到波及,捂着脸喊道:“不许扔,不许扔!”
这微弱的喊声哪挡的住百姓的怒火,石块、木棍、烂菜叶依旧如暴风骤雨一般砸在王体乾等人的脸上、身上,王体乾一群人生死不明。
菜市口,刑场上。
十几名刽子手长身而立,他们手捧九环刀,神情冰冷的望向前方,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群北镇抚司的狱卒在火炉边烧刀子,今天要处死的罪犯不少人要受剐刑,只有他们北镇抚司的人才能做到在第一千刀时才让犯人死去。
三十多个生死不明的罪犯被士兵带到刑场上,监管官抬头望了眼日头,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从签令桶中拿起一支签令扔了出去,“午时已到,斩!”
刽子手们饮入壮阳酒,一口喷在刀刃上,将刀刃对准了囚犯的脖颈,刀锋落下,十几颗人头落地,咕咕噜噜的滚下邢场。
不远处,十几个狱卒将拿着烧红的小刀在囚犯身上剜肉,囚犯喉中发出凄厉的吼声。
崔呈秀跪在刑场下,目框欲裂的望着正受剐刑的一群人,那些人是他的直系亲属,有他的老父,族弟,还有他的儿子,这些人因他罪责受到剐刑。
除了这些人,他家中的女眷都被送到教纺司成为官妓,从今往后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妇小姐要接受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摧残,而她们自己连一分钱都得不到。
千刀万剐的场面非常残忍、血腥,很多围观的百姓都看不下去了,受刑的人有些部位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当剐刑结束,崔呈秀近若癫狂。
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们将崔呈秀带到东直门,将其挂在城头曝晒,让所有出入东直门的百姓都看到逆贼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