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外,满蒙联军军校场内。
几十名穿着整齐的正黄旗士兵守在校场周围,他们左手按着刀柄,右手搭在腰际,腰间悬挂弯弓,身后背着两袋羽箭,冰冷的目光直直的望向前方,所有人站的笔直,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是几十万女真人中挑选出的精锐之士,专门负责保护皇太极,论精锐程度比朱由检的亲军营更甚。
校场上,皇太极手持弯弓,微眯着眼睛望着几十步外那些草人。
草人身上穿着明朝卫所兵的鸳鸯战袄,头上戴着朱漆勇字盔,后金与明朝打了这么久,卫所兵的铠甲缴获了一大堆。
只是后金即使再穷,也不会穿卫所兵的盔甲,最多把他们的头盔融了打造兵器。
皇太极面前有五个草人,最近的草人在三十步,其次为五十步,再次为八十步,一百步,一百二十步,一百五十步。
弓箭最远射程只有一百五十步,正黄旗的士兵大都用八十步和百步的草人习射,能准确射中一百二十步外草人的都是军中牛录,至于一百五十步的,除了鳌拜等少数怪胎没人能做到十发九中。
皇太极深呼了口气,将目光锁定在一百二十步的草人上。
“箭来。”皇太极向旁边伸手,侍候在旁的周钲急忙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恭恭敬敬呈上。
皇太极接过箭搭弦上,在一阵吱吱的弓弦绷紧声中,弯弓拉成了满月,心念所至,弦松箭飞。
咻…噗…
羽箭划过长空,草屑溅落中,大半截箭枝钻进草人体内。
周钲大喜道:“陛下神射呀陛下。”
皇太极随手将弯弓丢给周钲,脸上丝毫没有箭矢中的的喜悦,而是满面忧容,自从三天前确定要观时待变之后,他整天只能喝酒射箭玩女人。
对别人来说,统万军之众,在敌国都城下毫无忌惮的喝酒射箭玩女人,这种日子逍遥的很。
可对于流淌着女真血脉的皇太极而言却跟折磨没什么两样,他心里窝了团火,这股火只能在战场上发泄。
“究竟要朕等到什么时候!”
皇太极突然厉声发喝,吓得周钲一个激灵,正要说话时,有一骑风驰电掣般的冲进校场,不等战马停下,马背上的骑士便翻身下马。
这骑士就是正白旗的阿济格,他的到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阿济格哈哈笑道:“陛下机会来了,我正白旗儿郎抓到两个太监,从他们身上搜出红衣太监服,下边的族人觉得他二人品级很高就带来请陛下处置。”
“太监?”皇太极重复了提一句,“这种不男不女的万一有什么用,杀了。”
“陛下且慢!”周钲急忙制止,看向阿济格道:“阿济格旗主你是怎么把他们抓住的。”
“我旗勇士在四郊狩猎发现西山有两套精美的庄园田舍,就想把里边值钱的东西运回来,正好赶上这俩没卵蛋的玩意收集财货,他们随身包袱里装着的就是红色太监服。”
“好!”
周钲大喜过望,双膝跪在皇太极:“此二人为天赐陛下成大事也!”
“哦?”
皇太极微微一动,周钲起身凑到皇太极耳边低声轻语,听得皇太极连连点头,听到后边眉眼间露出喜色,而后重重击节道:“把那个太监带上来,朕有话跟他们说。”
……
大明崇祯元年十月十五日,黄昏时分。
柔和的晚霞光通过殿门照耀在朱由检脸上,在他清秀的脸庞上勾勒出一层金边,看着蔚为祥和。
实际上朱由检心里非常烦躁,他身前的案桌上堆着几十本折子,不光是案桌上的这些,案下更是散落了一地,红的、黄的、绿绿的,折子散了一地。
朱由检翻看了二十多本,都是弹劾兵部尚书陈子龙失职不作为,任由建奴大军在城外恣意践踏的折子,看得多了朱由检也心烦,直接交给司礼监批红。
北京城郊的良田美宅、庄园田舍都是城里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的产业,这些人对京郊百姓的死伤视若无睹,可他们自己的庄园受到践踏焚毁,却急的跳脚。
这帮人的愤怒与怨气化作一道道弹劾奏章送到了朱由检面前,就连身边太监也都有意无意的在他身边提起这事,说宫里的人都希望朝廷大军出城剿灭那些鞑子。
皇太极还以为他在城内造的舆论压力指的是袁崇焕,却不知指的是陈子龙这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年轻汉官。
强烈的舆论压力直指陈子龙,朱由检现在顶着舆论压力力保陈子龙,不光是陈子龙这方面的压力。
最近京城中又有流言滋生,说袁崇焕带着关宁铁骑来不是为了进京守卫天子,而是另有目的。
知道城外的鞑子为什么不攻城么?是因为袁崇焕正拿天子和北京城跟皇太极谈条件呢,现在两人还没谈妥,等谈妥了这北京城就姓爱新觉罗了。
各种流言都涉及袁崇焕,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说朱由检还能当耳旁风听听算了,可百姓口中的留言说的有鼻子有眼,连皇太极身边的亲信大将都说的非常明白。
连袁崇焕派去的使者因为言辞不当惹恼正白旗固山额真的事都说的非常详细,让朱由检心里也开始产生一丝怀疑。
如果流言里说的是曹文诏、周遇吉等人与皇太极密谋,那他绝不相信,因为历史早已证明他们是忠臣,而袁崇焕的忠奸却没有准确的定论,多疑是在所难免的。
大明军队虽然已经收复辽东,如果袁崇焕真的生有贰心,在他的帮助下后金军重新攻下辽东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在朱由检思索之际,突然听到殿外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抬头望向殿外,可以见到两个穿着淡红色宫衣的太监相互搀扶,跌跌撞撞的走向殿来。
这两人都是信王府的老人,王承恩没下海之前这两人都是王承恩的得力臂膀,王承恩下海之后,这两人就被调到司礼监任职,朱由检对他二人还是有些印象的。
刚到殿门,身披铠甲的贾华用苗刀指着其中一人的咽喉,“养心殿前不得喧哗,若要面见天子需经禀报。”
贾华一身锋芒锐气让两个太监不敢与之对视,在殿外恭敬的道:“启禀陛下,奴才蔡鲲、高比利有要事禀报。”
殿内传出朱由检不耐烦地声音,“尔等宫人有何要事?”
闻言,蔡、高二人彼此相视一眼,左边的蔡鲲扯脖子喊道:“此事关系到陛下安危,奴才二人纵使万死亦要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