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来到7月15日,这天是1630年的小暑日,草原上进入了白天长,晚上短的盛夏时节。
白天温度超过35度,在城内驻防的明军尚且兵无战心,草原上的蒙古人更是难受。
高温促进了瘟疫传播,每天都有两三百人病死被焚,牛马羊等牲畜大批倒下,蒙古人再愚昧也知道病倒的牲畜不能吃,眼睁睁的瞅着牲畜和人的尸体被烈火吞噬。
蒙古族人每天都跑到城墙下用蹩脚的汉语,重复着那几句问候朱由检先祖的话。
任凭他们骂的口干舌燥,明军士兵都在城内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蒙古人,听着他们蹩脚的骂声,明军士兵非但不怒甚至还有点想笑。
别说他们不怒,就是怒了,也不想在这大热天出城跟蒙古人打仗。
县衙后堂内,朱由检和袁崇焕、吕锐、黑云龙、祖大寿等将官进行了不止一次的沙盘推演。
按照目标的态势,蒙古人越死越多,他们已到精神崩溃的边缘,这时候发起对鞑靼之战不是明智选择。
“既然如此就再等一个月。”看着沙盘推演后那十几万阵亡人数,朱由检无奈说着。
论身体素质,边军是大明全军最好的。
但整天在马背上奔驰的蒙古人身体素质更好,加上他们那根濒临崩溃的神经,一旦双方陷入近身作战明军依旧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还是继续让天花或者别的什么病毒继续收割蒙古人性命的好。
看着沙盘上的一片狼藉,袁崇焕点头赞同,再过一个月蒙古人就会不战自溃,明军一兵不损就能取胜,病毒战太可怕了。
“元素,你说满人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朱由检盯着赫图阿拉城的位置,拿下这里就能彻底摧毁满人斗志,从此以后满人再别想为害大明边疆。
在军事方面袁崇焕已经把朱由检的性格摸得七七八八,天子既然有意,他也顺水推舟道:“想来也不会好,臣建议陛下遣一将领军十万,以泰山压顶之势攻破赫图阿拉城。”
“元素也有此意?”朱由检抬头望了眼他的袁大都师,“元素以为何人出战的好?”
领兵十万进攻赫图阿拉城,大军只要依法进军,到赫图阿拉城下架起火炮把所有炮弹打出去,再挥军攻城就好了,如此泼天之功袁崇焕还是想让自己人得到。
他抱拳道:“臣保举宁远总兵祖大寿,此人老成持重,定可建功!”
祖大寿…
朱由检望了眼在沙盘上控制蒙古骑兵的祖大寿,心里对此人不喜,只是并没表露在脸上。
在历史上,此人是降清贰臣,要不是史书记载祖大寿几次诈降,并在锦州城坚持到弹尽粮绝的一刻,他都想找个机会拿他下狱了。
感受到天子目光,祖大寿赶忙拱手低头,心里老鹿乱撞,有袁崇焕的保举,这功劳多半要落在自己身上。
此战功成,他必能封官进爵,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或许天子会让他当大明非洲远征军总司,在帝国开疆之战中出一份力。
然后史书上把他写成跟孙承宗并列的,为帝国开疆拓土的勋臣,他祖大胡子要流芳千古了。
空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虽然清楚祖大寿领军定能建功,但把这份功劳给他朱由检心里总感觉不舒服,目光在刚才参与沙盘推演的众将脸上逐一扫过。
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将军无不垂首待命,一颗心激动地乱跳。
目光落在一个40上下的武将身上停下目光,此人头戴红旗铁盔,皮肤呈古铜色,身高八尺有余,给人一种沉稳干练之感。
朱由检拍了拍祖大寿的肩膀,“老将军年事已高,朕岂忍心让老将军顶着酷暑进兵呢,还是选个年富力强的来做吧。”
听到功名要飞,祖大寿忙道:“陛下,末将今年五十有一,每顿可食两碗干饭,一斤熟肉,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啊。”
“老将军壮志可嘉,还是多给年轻人一点历练的机会吧。”说着朱由检走到他心仪之人跟前。
袁崇焕适时道:“何可纲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谋,其才不在臣下,也可建功!”
“嗯…”
朱由检一点头,历史上锦州城弹尽粮绝之时,祖大寿主张投降,何可纲主张战死捐躯,祖大寿就把何可纲制住,带到皇太极跟前。
为了获得皇太极的信任,祖大寿亲手砍下何可纲的脑袋,何可纲含笑而死,致死不发一言,祖大寿知道他的意思,自己无言以对。
“何可纲,你可敢担此重任?”
听见天子垂问,何可纲一张脸涨的通红,激动道:“如若不胜,末将甘愿自刎于军前。”
“好。”
朱由检一点头,转身负手道:“着你引军十万,进攻赫图阿拉城,活捉贼酋多尔衮,此战你不可贪功冒进,积极与曹变蛟所部配合,此战过后朕不吝封赏。”
“领命!臣即刻出发。”
何腾蛟缓缓退到门口,一甩披风,阔步而出,他何可纲为将这么多年终于到出头之日了。
“好了,众将各去准备,何可纲出军所需军械需优先供给。”
众将官一边羡慕着何可纲得天子赏识,一边默默退下,没被天子选中的祖大寿脸上多少有些不痛快,回到营中处罚了几个滋扰民众的士卒后,单人独骑到城中买醉。
十里香酒馆是广宁卫数一数二的酒馆,酒馆酿造的美酒号称十里飘香,事实也的确如此,每天酒馆生意都爆满。
而今天,一脸阴沉的祖大寿往店里一座,就差把愤懑俩字写脑门上了,酒馆里的客人们宁愿到一边喝酒也不远挨着祖大寿而座。
谁敢保证这将军喝多了不跟旁边人起冲突,对此情况,店掌柜也是一脸无奈,总不能让他把正在气头上的将军大爷请出去吧。
就这样,祖大寿一个人占了五张桌子。
店小二心惊胆颤的把几道下酒小菜摆在桌上,又奉上一坛坛烈酒,祖大寿一个人喝着闷酒,菜却一口不动。
很快,一坛坛烈酒下肚,桌上桌下堆满了空空的酒坛。
“小二~再来一坛,拿大的!”祖大寿圆睁血红的双眼,大声对一边忙碌的店小二咆哮着。
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又上了坛两斤装的泥封烈酒后,逃一样的跑离祖大寿身边。
“滚!都给我滚…你们烦老子,老子烦你们呢!”祖大寿自顾自低吼着:“都他妈的混蛋!”
骂了两句后,祖大寿揭开泥封,抓起酒坛,猛然仰起头大口吞咽,伴随着洒落四处的酒水,两斤烈酒,除了洒在他大胡子的七八两外,剩下的一斤多全倒进了他的喉咙。
“嗝儿…”
打了酒嗝,祖大寿长嘘了一口气,就算是他一气喝下这么多烈酒,依旧是醉了。
‘当啷’一声,酒坛被他摔在地上碎成八瓣,指着前方嘶吼道:“何可纲!你他娘的凭什么跟老子争?!”
他不敢埋怨天子,只能把怒气发泄到何可纲身上,周围食客心惊胆颤的瞅着他,祖大寿目光一愣望向他左边的一桌人,“你瞅啥?”
一个八尺高的辽东刀客手中的酒杯重重的墩在桌上,“瞅你咋…”
话没说完就被同桌人制止住了,在这跟一个将军打架,甭管赢了输了倒霉的都是他们。
“真他娘的倒霉。”刀客骂了声,对同桌人道:“我们走。”
说着起身离去,同桌几人拿起兵器向外走去,祖大寿心里正不爽呢,哼了一声夹起一筷韭菜鸡蛋送进嘴里,一遍咀嚼一边道:“看着像个爷们,还是个没卵蛋的怂货。”
“你狗日的想找死直说,老子成全你。”
自古以来燕赵多有慷慨悲歌之士,他们最受不得辱,听到祖大寿指桑骂槐的话,一群武人都怒了,领头的刀客已经有拔刀出鞘之势。
祖大寿冷冷一哂,“一个个驴球马蛋的,老子杀鞑的时候你们还在娘怀里喝奶呢。”
“你找死。”刀客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一柄寒光闪闪的雁翎刀已然出鞘,刀锋奔着祖大寿脖颈划去。
“无铭兄住手!”刀客的同伴们虽然愤怒但也知道轻重,擅杀边将,他们以后只有亡命天涯的份了。
但是已经晚了,刀已出鞘,想收是不可能了。
祖大寿的武将直觉本能性的让他把头一低,刀锋贴着脑门过去,刃身的冰冷寒意顿时让他清醒过来,下意识拔刀出鞘。
当刀客回刀再砍时,祖大寿一刀将其荡开,拉开两人距离,后背已被汗水打湿。
看刀客的眼神都变了,刚才他要慢半拍,这厮的刀就真把他脑袋砍下来了。
“小子,大爷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赶紧滚。”
“该滚的是你!”刀客做势又要挥刀杀上,祖大寿喝了几斤多的酒,反应速度跟不上,哪敢冒着生命危险跟他拼,拿起刀鞘恶狠狠的看着他,“可敢留名?”
“告诉你名字,等你带人找上门来么,赶紧滚!”刀客用刀锋遥指着他,祖大寿不敢再待,快步跑到酒肆马厩里牵出自己的枣红马,骑马奔军营而去,打定主意叫人来把这几个游侠抓住严惩。
“无铭兄我们快走吧。”刀客的同伴都在劝他,在这边城惹到一个将军,等他叫人来,他们几个一个也跑不了。
“边将如此骄横,这军不参也罢,我们走。”刀客收刀入鞘,跟他的同伴们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店小二赶忙上来收拾,没人发现一直在柜台后的掌柜却不见了。
……
另一边,祖大寿有心纵马狂奔回军,奈何街上行人太多,他再是酒醉也知道不能总马狂奔,他要真那么做了,莫说天子不会放过他,袁崇焕都饶不了他。
“祖将军慢行!”
背后的喊声吸引了他的主意,一个嘴角留着两撇狗油胡的绿锦商人骑驴过来,还在向他招手。
“你是何人啊?”
商人来到祖大寿身边,嘿嘿笑道:“在下十里香掌柜邓丁三,刚才的事是那几个江湖游侠惹恼了将军,将军您没吃好就让小人做东,与您共谋一醉如何?”
“你…”祖大寿上下打量着邓丁三,“你是如何知道本将姓氏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祖将军赏个脸可好?”
“前边带路。”
……
一阵七拐八绕后,邓丁三把祖大寿带到了城内最大的妓馆,此时已是深夜正是妓馆生意火爆之时。
“祖将军,这蓝屏楼可是城里最好的妓院,大江南北的佳丽这里都有,还有罗刹国大洋马和扶桑娘们,祖将军一定要试试个中滋味。”
祖大寿对邓丁三的浑话不感兴趣,他也不是第一次光顾,大洋马也不是没骑过,他就关心邓定三是怎么知道他姓氏的。
邓丁三刚进门就吆喝道:“花姐给我开个包间,上几道拿手菜,我要和祖将军共谋一醉。”
他的声音很尖,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周围几桌的男人纷纷看向他,几个当兵的看到祖大寿后如同耗子见了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呦,这不是邓掌柜么?!”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贴了上来,妇人四十上下,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
邓丁三嘿嘿笑着,“今天不是来找你的,给我开个包间,我要跟与祖将军共谋一醉。”
“没问题,土肥圆过来,把邓掌柜带到天字三号房去。”
妇人唤来一个穿着绿衣的矮子,矮子低着身子,一脸奴才相,人中处留着一撮小胡子,用扶桑话说道:“阿琳纳豆鼓动尼玛死…”
“扶桑人?”祖大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转头看向妇人,“你这怎么有扶桑人?”
妇人咯咯浪笑,顺势倒在了祖大寿怀里,“大爷,这年头有钱什么事办不成,扶桑女人被教纺司把控死死的,这扶桑男人可是贱如草芥,300文就能从矿场买个听话的,他们身子矮,奴性高,天生当龟奴的料。”
“呵呵。”
祖大寿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两声,扶桑男人除了在矿场里出苦力,还真是当奴才的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