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看了看吕布,又看了看华雄,突然觉得自己错算了一环,就算没了吕布,这华雄也是一员勇将,而且对董卓更加忠心。
吕布也没多话,直接往进走,王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进去,他有些担心穿帮,现在就看任红昌的表现了。
吕布大步流星的进了内院,正看到一女子穿着略显单薄的衣裳从董卓的卧房中出来,吕布前进的脚步顿住,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女子似乎也看到了吕布,轻轻地惊呼一声,随即脸上出现悲戚之色,掩面而去。
吕布在院门处站了许久,终究没有再进去,叹了口气,转身往府外走去,王允也微微松了口气,跟着吕布一起往外走。
“这般快便出来了?”离开时,正遇上带队巡视的华雄,笑着向两人打招呼。
吕布没说话,只是往外走,王允连忙笑道:“不妨事,太师正在欢好。”
华雄闻言秒懂,看着吕布离开的方向笑道:“被太师喝骂了?奉先啊,有时候就是没这个眼力。”
王允尴尬的笑了笑,追着吕布的步子跑出去。
吕布径直回到自己的府邸,王允想跟进去,吕布皱眉道:“你跟着我作甚?”
“将军,我观小女似乎对将军有意,委身太师,也是无奈之举!”王允叹息道。
“不管如何,他现在都是太师的女人了,某现在不想见你!”吕布冷哼一声道。
“这……”王允凑上前两步道:“将军,或许还有别的计策,可以助将军得回佳人……”
吕布目光冷冷的扫来,王允话到一半,陡然僵住了。
“我敬你老迈,别逼我杀人!”吕布冷声道。
“是在下失言……失言……”王允讪笑着退出去,看着紧闭的大门,王允有些发懵,这匹夫何时知道忠义了?
现在王允算是明白了,吕布之前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就是想讨要女人,但当看到貂蝉从董卓房间里那般模样出来的时候,就代表貂蝉是董卓的女人了,所以吕布选择了放手!?
行事之干脆果决,让王允咋舌,这还是那个当初被李肃轻易劝降的吕布么?
计策到这里似乎已经继续不下去了,不过吕布这边不能,不代表董卓那边不能离间,王允看着吕府的大门,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之色,随后转身便走,吕布这模样,显然不好利用,那就只能从董卓那边入手了。
次日一早,王允以探望女儿的名义来到太师府。
“昨日可曾与董贼同房?”拉着貂蝉,王允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未曾,太师并未碰女儿。”貂蝉摇了摇头道。
“那昨日你为何衣衫不整的从房中出来?”王允挑了挑眉,这个养女,若非事关自己计策,他都想占为己有了,董卓竟然没这个心思?
“太师将那间房让女儿住,昨日见到父亲与吕将军是,正自洗漱更衣。”貂蝉摇了摇头道。
“董贼就未曾对你起任何心思?”王允有些不甘的问道。
“吕布对你有意,却以为你已是董贼之人……”王允想了想道:“以后见到吕布,继续引诱于他,另外,设法让董贼纳你为妾,引他二人相斗!”
“父亲,这……”貂蝉皱眉看向王允,这是将自己当成娼妓了吗?
王允跟吕布说的可不是胡编的,貂蝉父亲乃守关将领,也算是官宦之后,这种事怎能愿意?
“令弟任飞如今尚在太原……”王允也没劝慰,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
“女儿明白。”貂蝉轻叹一声,对着王允一礼没再说话。
“子师,今日怎这般早便来了?”董卓迎面走来,看到王允,笑问道。
“前来看看红昌。”王允微笑着看了一眼董卓身后的华雄道:“红昌自幼在并州长大,在下担心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师。”
“无妨。”董卓摆了摆手道:“子师既然来了,便一同用膳吧。”
“太师恕罪,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完,如今正要去衙署。”王允可不太想跟董卓同席用膳,当下婉拒道。
“也罢。”董卓点点头,也不强求,示意王允自己离开便是。
王允匆匆出了太师府,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这件事该如何进行下去,这洛阳的军权多在吕布和华雄手中掌控,华雄显然没这个心思,只能继续从吕布这边下手了,但如何让吕布对董卓心生不满甚至怨恨,如今看来,显然有些困难,但也并非没办法,再坚固的情谊,也经不住一次次无端猜测,根据他安排在吕布府中的细作送来的消息看,吕布昨夜酗酒一夜,如今已是大醉不醒,今日朝堂之上,董卓没看到吕布定会心生不满,在这中间,会有很多可以用计之处。
“司徒公,种太常已经归来,正在找寻司徒公。”衙署中,一名书吏见到王允,躬身道。
“哦?”王允目光一亮,当即道:“人在何处?”
第五十七章 连环计(下)
“陈默真的答应?”王允看着种拂,皱眉询问道。
“当真。”种拂点点头叹道:“此番出行,我先后走访诸侯,包括那袁本初、袁公路兄弟,我都有去请,哈,四世三公之家,却不顾天恩,只知争利,唯有陈伯道愿意出兵,如今我算是看明了了,伯道说的不错,那袁本初根本毫无救国之念,陈默如今不过十八,也知大义所在,而那袁本初虚度半生,如今社稷危难之际,却不顾天下大义,实在令人心寒,算起来,老太傅当年也是因他兄弟而死,实在不值!”
陈默会这么好?
王允是不信的,毕竟这事是自己牵头,以他对陈默的了解,这小子可不是这般好相与的人物,而且跟自己还有私怨,他会同意?
“对了。”种拂凑近一些,低声询问道:“诛董之事谋划如何了?”
“有些变故。”王允沉声道:“虽成功让吕布与董贼生了嫌隙,但吕布未曾中计,董贼对颖伯你颇为信任,接下来几日还需颖伯相助。”
“怎会如此?”种拂有些疑惑,以他对吕布的了解,这人应该很容易中计才对,反倒是董卓不易蒙蔽。
“吕布此人,还有些忠义。”王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吕布也没怎么变,只是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底线,只是你有这个底线当初在丁原手底下的时候怎就没有?
“所以,子师准备自动卓这里下手?”种拂皱眉道,董卓可不似吕布这般好糊弄。
“董贼近来越发狂暴,动辄杀人,便是华雄这些亲信都不敢轻易近其身,上次吕布走路走神,差点被他用砚台砸中。”王允思索道:“董卓老贼如今性情大变,疑心极重,或许可以让他逼迫吕布,另外,陛下那里也需相助,若能让吕布效忠于陛下,这长安兵权自然也就有了。”
吕布的兵权其实不多,但管的却是长安禁军,足见董卓对其信任,如今美人计虽然不成,那是吕布还不够疼,若能让董卓再进一步,不怕吕布不反目。
“子师可有妙计?”种拂询问道。
“有一些,但还需看看,见机行事。”王允点点头,人总是有缺点的,更何况董卓如今暴怒多疑,自己那个养女如今又在董府,虽然董卓没碰,但却还有其他用处,思虑片刻后,王允看向种拂道:“让士孙瑞联系陛下,这段时间称并不朝,让董卓代理朝政。”
“这……”种拂看着董卓,疑惑道:“为何如此?”
“先让他猖狂些时日,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便是那董贼身死之时!”王允起身道:“宫中之事,便要劳烦颖伯去办了,我这边有不少董贼细作。”
“子师放心,我会设法将消息传入宫中。”种拂起身,沉声道:“能否全功,便在此一举了。”
王允起身相送,送走种拂后,王允想了想,也离开府邸,往太师府而去。
“司徒公,今日有未见过奉先?”华雄看到王允,上前询问道。
“未曾。”王允摇了摇头:“今日吕将军未来?”
“没有啊,派人去他府上,说一大早就出去了,今日轮他当值啊。”华雄苦恼的挠了挠头道:“我这刚得了一部千字文,这几日请了人教授,我家那小崽子没我在,旁人也看不住!”华雄一脸难受道。
千字文是陈默为教典韦识字所创,后来被蔡邕带回来,被誉为当世蒙学之最,如今已经开始流传,不管人们如何评价陈默,这千字文上的贡献,别说华雄,就是王允,也是私下里将千字文誊刻过来当做家传之物,是王家后代幼时必读之物。
“或许是遇上了什么事情。”王允微笑着道:“这样,稍后我去派人找找。”
“那便多谢司徒公了。”华雄无奈道。
王允现在来太师府自然不用通报,毕竟是来看女儿的,在王允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太师府的人已经将貂蝉看做了董卓妾室,就算是养女,但王允的门第让女儿给董卓当妾室也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也因此,王允如今在太师府走动,除非一些重要地方,其他地方倒是不会太拦着王允。
“孩儿见过父亲。”貂蝉见到王允,对着王允款款一礼。
“不必多礼。”王允挥了挥手,看了看周围道:“董卓今日没有招你?”
“未曾。”貂蝉摇了摇头,董卓将貂蝉带回来,本就是要给吕布的。
“这样,一来,你设法让董卓纳你为妾。”王允思索片刻后,看着貂蝉道。
“义父,这……”貂蝉有些难堪,王允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任飞之事,我会安排他出仕。”王允扭头,看向貂蝉道:“但你需知道你身上背负着大汉社稷,万民之生死!”
“貂蝉……领命!”貂蝉颤了颤,对着王允躬身一礼道。
“其二,我会设法让你与吕布妻女相识,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吕布相信董卓对他妻女不轨。”王允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递给貂蝉道:“此乃……虎狼之药,如何用,便看你了。”
“喏~”貂蝉突然觉得吕布有些可怜。
“司徒公,太师招你。”华雄远远的对王允唤道。
“我儿好好服侍太师,勿以家为念。”王允点点头,一脸慈祥的对着貂蝉道。
“貂蝉恭送义父。”貂蝉对着王允深深一拜。
……
数日后,河东,安邑。
“天子称病?这个时候?”陈默看着新送来的情报,递给满宠道:“看来王允这些人要动手了!”
满宠点点头道:“长安士人对董卓的对抗好似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看似向董卓妥协了,但依宠来看,恐怕没有这般简单。”
“自然没有那般简单。”陈默笑道:“董卓这般疯狂杀戮,只是在掩饰其内心的焦躁,根据之前所获得的情报,长安去年的赋税,有数郡未曾缴纳,理由也好找,安抚流民,董卓迁来的那百万洛阳百姓,本意是增添关中人口,但安置这些人,董卓身边并没有人能及时作出有效措施,致使这些人口多半被富户豪绅招募,赋税没有增加,反而以安抚流民的方式落入这些地方官员囊中,董卓想要从这些人嘴里抠出食物来,就只能破坏规矩,但这规矩一旦破坏,人心也就没了,更别说纵兵为匪,虽说是迫于无奈,但民心也就没了,此刻的董卓,恐怕能够感受到那种四面皆敌的处境。”
“但若是如此的话,主公若得长安,同样要面临这个问题。”满宠皱眉道。
陈默的战略,就是先取并州,再得关中,但关中人口都被世家吸纳,就算陈默到时候取代了董卓得了长安,但根本的问题却没有解决,依旧很难从这些人手中得到粮草,到时候就只能跟这些人妥协以换取这些人的支持,那样一来,陈默虽然得了关中,却要受这些世家大族钳制,再难如同此时在并州一般独断乾纲。
“董卓命数已尽,但运数还在。”陈默食指敲击着桌面,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这样做,半晌后,看向满宠笑道:“关隆士人既然选择蛰伏,那便给董卓一把刀。”
“不知主公所言刀为何物?”满宠笑问道。
“其实我们已经在用,以所拥有田地来征税,另外核查各地户籍,饭府中私瞒不报人口超过百人可定罪,至于如何定罪,那就是董卓自己的事情了,若能及时报知朝廷,可予以免刑,但若被查出者,罪加一等!”陈默一边说一边写。
其实就算是在并州,也是有隐瞒人口的,陈默虽然在并州施以严法,但实际上在操作的时候却松了一些,而且陈默与并州士绅之间,一直是采取一种合作共赢的态度,收你东西,肯定会想办法给你一些补偿,再加上陈默从洛阳窃来的人口从一开始,陈默就有各种布置,并非直接交由地方官,而是先登记造册,然后送到地方,这也免除了有人暗中动手的可能。
而实际上,要想完全杜绝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多多少少都有隐瞒不报的人口,但这些人口不能太多,否则世家拥有的人力太多,对陈默这个并州之主可是有着极大威胁隐患的,所以陈默自上任以来,一直在控制着这个度,只要没越界,陈默不会管,但如果越界了,陈默下手比谁都狠,加上并州士绅本就不多,才能让陈默竹简掌权,但如果陈默的这一套照搬到关中,那就是个灾难。
关隆世家那可是天下世家聚集地之一,真把这套制度用到关中,那些人能直接炸了,但董卓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这个,连军队都养不活了,百姓身上也已经刮不出足以养活那二十多万西凉军的粮草来,董卓只能向这些人开刀,但相比于董卓那种暴虐找麻烦的方法,陈默给的这把刀是杀人不见血的,不但能帮到董卓,甚至还能帮董卓赢得一部分民心,当然,董卓能不能进行到最后,就不得而知了。
第五十八章 一计乱长安
天子称病不出,拖董卓代理朝政,无形中似乎是一种对董卓的妥协,而这个消息一出,关中此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士人也开始偃旗息鼓,不再反对董卓,朝政更是由董卓一手把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董卓也会因为他们的退让而有所收敛,至少不再动辄杀人满门的时候,随着朝廷一道新税法的发布,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不同于以往的人头税,这次朝廷收税,是以耕田面积来收,不管你家几口人,都是按照田地来收税而非有多少人来收税,而且这次董卓的手段很硬,直接让军队负责,李傕、郭汜、张济、樊稠这些董卓麾下心腹纷纷率兵进驻各郡,督促当地衙署丈量土地,按地补交税赋。
如果把天下的田地分成十分,那至少有八分在世家豪族手中掌控,董卓这一新税伤害到的,自然便是手握大量田地的士族豪绅,原本已经决定偃旗息鼓的士族,这次哪怕是王允等人游说也没办法坐住了,有的甚至直接聚集佃农反抗,一时间,关中之地烽烟四起,但这些刚刚聚集起来的佃户,如何是董卓麾下那些虎狼之师的对手,刚刚兴起的反抗,尚未形成气候,便被迅速扑灭。
董卓更是祭起屠刀,短短半月的时间里,从北地一直屠到陇右,死在这一次反抗中的士族豪绅及其家眷便有数万之众,一时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
“董卓这是要做什么!?”长安,司徒府中,种拂、马日磾、士孙瑞等一众人首次聚齐,一个个面色难看,半个月的时间,关隆士族几乎被董卓杀了一半,甚至连皇甫家这样的大族都差点被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