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郭嘉摇头,这文武百官的俸禄都能养活一支大军了,傻子才给,想了想,国家笑道:“依嘉来看,长陵侯恐怕亦有联合之意,主公不防多派使者与之走动。”
连弱抗强,这是最基本的思路吧,毕竟袁绍底子太厚,陈默和曹操都是刚刚稳定了后方,而且底蕴不足,单凭一家很难抗衡袁绍,而且还要担心另外一家趁机偷袭,所以这个局很难破。
曹操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派谁去?
现在曹操可不敢再把自己的儿子派去洛阳,以陈默的无耻程度,说不定直接把自己儿子扣下来也未必。
“主公觉得……”荀彧看了看曹操,压低声音道:“祢正平如何?”
曹操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一脸欣慰的看着荀彧:“文若之言,正合我意!”
祢正平名衡,平原人,腹有才学,深得孔融喜爱,为了推荐祢衡,孔融还专门著了一篇《荐祢衡表》。
是个人才,但这祢衡恃才傲物,若是一般恃才傲物也就罢了,但这祢衡却是有些不可理喻,逮谁骂谁,曹操都未能幸免。
杀了?边张之事不远,祢衡的才气也确实高,曹操也不想杀他,但这货羞辱起人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曹操实在忍受不了,如今正好送给陈默,让他难受去。
君臣相视一笑,笑容都有些开怀……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狂士
“不想洛阳如今人口虽少,但事情却不少,没了长安那般清乐。”一大早,陈默便被李儒请来衙署,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长安的时候,三五天不来衙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今却不行,就像刚入长安那会儿一样,很多东西需要他拍板定夺,不过相较于当时的长安而言,如今洛阳很多事情钟云已经处理妥当,事情要少很多,但开始这些天,陈默依旧要天天在衙署坐镇,洛阳这边的很多名士,都需要陈默来一一接见,单是这些事情就足够忙的了。
“迁都乃大事,要平抚人心,主公该早有准备才是。”李儒笑道:“而且今日睢阳朝廷派来了使者,也需主公接见。”
“哦?”陈默目光一亮:“睢阳朝廷而非曹操?”
“正是!”李儒点点头笑道。
虽然看起来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但意义可截然不同,朝廷代表的可是刘协。
“不知来者是何人?”陈默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平原祢衡,主公可曾听闻?”李儒笑问道。
“那个击鼓骂曹的狂士?”陈默闻言顿了顿脚步,看向李儒道:“确定是朝廷派来不是曹操派来的?”
对于这位狂士,陈默可是早有耳闻,曹操帐下的人被说的一无是处,曹操也被骂的体无完肤,陈默不觉得自己比曹操高尚多少,也没摸准这位狂士评判人的标准,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陈默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但现在这狂士跑到自己这边来,陈默有点儿头疼,他是会说话,也自认为有些肚量,但不代表他没脾气啊。
“至少在名义上,他是睢阳朝廷派来的。”李儒点点头道。
“走吧,见见。”陈默没有再多言,带着李儒和典韦径直来到衙署,第一个见的却并非祢衡,而是杨修。
“德祖怎来了?”陈默诧异的看向杨修。
“特为主公荐才而来。”杨修微笑道,他跟着杨彪来到洛阳之后,便顺势到了陈默门下做了幕僚,帮陈默撰写文案之类的事情,如今都是交给杨修在做。
“祢正平?”陈默看着杨修,笑问道。
“主公已经知道?”杨修微笑着看向陈默。
“击鼓骂曹,想不知道都难。”陈默点点头,跪坐在主位之上笑道:“不过他代表朝廷而来,你荐于我……他不回去了?”
“主公有所不知。”杨修点头笑道:“正平此番前来,只是带了朝廷的诏书还有曹公的书信,并不算使者,身份上来说,尚是白身。”
“既然德祖举荐,想来文采非凡。”陈默笑道:“也好,我也好奇此人有何本事,招来一见。”
“喏!”杨修微笑着点点头,告辞离开,前去找人,陈默则拿起曹操的信来看。
至于朝廷的诏书,不是陈默不重视,而是这种正式的诏书一般也没什么稀奇内容,多半是嘉奖一下陈默平定羌乱之功,而且还是口头嘉奖,多半不会有任何实际意义。
曹操的信类似于家书,讲讲自己家中琐事,儿子不听话,婆娘不会管孩子,多半是发牢骚,曹操跟陈默的私信里多半不会拿公事来说,偶尔会追忆一下过去的少年意气……对陈默来说是少年意气,当初曹操年纪也不小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修带着一名青年文士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主公,这便是祢衡祢正平,乃不世之才。”
来人对着陈默微微一礼,礼数上算是做足了,陈默微笑颔首道:“久闻先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才难得。”
祢衡微笑道:“久闻长陵侯乃世之英杰,文采武功当世无出其右,如今看来,却亦是俗人。”
“不错,正平先生果然慧眼。”陈默笑道:“默生于世间,食五谷杂粮,亦会有生老病死,自是俗人一个。”
祢衡挑了挑眉,原本若是陈默反驳,他能举出一大堆经典来证明陈默是个俗人,但现在陈默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甚为一方霸主的尊严呢!?
杨修挤到徐庶身边,正襟危坐,双目放光的看着这一幕,陈默的口才他自然是知道的,而祢衡显然也是善辩之士,这场面,他期待很久了。
徐庶疑惑的看了一眼莫名亢奋的杨修,摇了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贾诩继续喝酒,李儒埋头于案牍之间,最忙的就是他,荀攸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将曹操麾下文武骂了不止一遍的人物。
“久闻长陵侯心胸宽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祢衡笑道。
看似在捧陈默,结合语境的话,却也可以理解为陈默没有身为人主该有的脾气。
“这奉承之言,先生便莫要再说了。”陈默好似没有听出来一般,微笑着摇头道。
“长陵侯觉得在下是在阿谀谄媚?”祢衡有些无奈。
“客套之言尔,算不得谄媚。”陈默摇了摇头:“都说正平言辞犀利,今日一见,这传言却是有些过了。”
“久闻长陵侯学贯古今,衡有许多学问颇有不解,可否请长陵侯指教?”祢衡询问道。
“学贯古今不至于,正平若想探讨,倒也无妨。”陈默摇了摇头,一边给曹操写回信,一边笑道。
嗯,书信中基本都是抱怨曹操将祢衡送来的不满,陈默又不是真没脾气,只是不想跟这种人计较,你若计较太过,显得没度量,不理他,可能会越发张狂,杀了肯定不行,陈默的招贤令刚刚发往各州郡,转眼便杀名士,这让天下人怎么看?谁还敢来投?
所以陈默将情绪都酝酿在给曹操的回信上了。
“长陵侯两篇文章颇有水准,衡不才,便以论战一篇请教一番。”祢衡轻咳一声,开始自己的论述。
要说才学,祢衡说当世翘楚的话有些过了,但才学的确不凡,听说也有过目不忘之能,一番引经据典,将陈默早年一篇论战剖析的头头是道,末了看向陈默道:“长陵侯当年便有如此文采,为何至今仅有两篇文章问世?”
从陈默当年写论战到如今,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当年陈默能写出如此惊世文章,但这些年尤其是当了一方诸侯之后,却反倒没了诗作问世,这在祢衡看来很奇怪。
“时值乱世,文章再好也救不了天下万民。”陈默摇头叹道。
“那不知长陵侯可还记得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否?”祢衡眼神一厉,看向陈默,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杨修皱了皱眉,这话说的有些不妥,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跟陈默说,更加不妥。
贾诩放下了酒觞,看向祢衡,微微蹙眉,荀攸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徐庶和李儒放下了手中笔墨,整个衙署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孟子》最后一篇中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陈默认真的想了想道:“这话未必全对,若以我来看,民如江海,社稷如舟,君则可视为船夫,谁轻谁重,孟子虽然如此说,但也不过其一家之言尔,正平也该游学过,应该清楚事实上谁重谁轻,至于这天下为何人之天下?不同的位置看到的事物也不同,可说是天子,亦可说是天下人之天下,天生万物,原本无主,何来谁家之说?但江海可让舟楫横渡,却亦可覆舟。”
天下从来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这是当年董卓进京,诸侯讨董时,陈默悟到的道理,若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为何会有商周秦汉?
祢衡微微皱眉,想要反驳,但陈默说的的确颇有道理,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甚至感觉自己的观念在受到动摇,原本此番前来,便是骂这些诸侯,但陈默却让他有种无处下口的感觉,不管他说什么,陈默要么装傻充愣,装作没听出他言语中的暗讽,要么所说的论点,自己难以反驳。
避实击虚……高明啊。
祢衡扭头,看向一旁的贾诩等人,突然叹道:“长陵侯文采武功,当世少有,只可惜帐下却无人可用,可惜可惜……”
徐庶、贾诩、李儒、荀攸:“……”
砍了算了!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
“元直少年学剑势要扫平乱世,青年时却发现一人之剑救不了世人,是以弃武从文,不过三载,既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能治理地方,抚民兴政;文和机谋深远,虽少言语,但每每所言,都能直指根本利害;文优为人善谋,三辅军机皆为其所治;公达经达权变,朝廷政务,随手理清,不知正平先生以为,此四人之功绩可为人杰否?”陈默指了指堂下四人询问道。
“一人之才,岂能以功绩而论?”祢衡皱眉道。
“但无尺寸之功于天下,终日只知炫耀文采以哗众,正平以为此可为人杰?文采能让百姓衣食无忧?亦或能令诸侯止战,天下重归太平?”陈默反问道。
“长陵侯可敢予我一县治理?”祢衡起身皱眉道。
“宜阳?”陈默扭头,看向一旁的李儒。
李儒点点头道:“正好宜阳令空缺,只是此处地处偏远,以正平之才,未免屈就。”
“有何不可,若是富庶之县,便是政治清明,又如何叫人信服?”祢衡起身,对着陈默一礼道:“只教长陵侯知道,我等文采出众并非哗众,实事我等也做得。”
“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病倒
洛阳的忙碌随着朝廷各项事务步入正轨,人心逐渐平稳下来之后,也渐渐变得不忙了,陈默也恢复了如在长安时一般的生活,生活的节奏渐渐慢下来,每天看看书,打熬武艺,陪陪家人最后才是公务。
毕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有要事发生,陈默需要的只是保持朝廷各个衙署运转良好便可,琐碎之事,自有旁人来处理。
天下也区域平静,三足鼎立之势一成,没有足够的把握,无论是他还是曹操亦或是袁绍,都不会轻动,关中继续休养生息,今年的收成要比去年好,继续这般下去,不出三年,陈默这边会富庶起来。
当然,世上的事情不可能围着一个人转,陈默也没有奢求最理想的状态。
夏日将近,天气中已经隐隐有些灼热。
晨曦渐渐散去之后,洛阳城的早市已经开了,一大早,洛阳的街头巷尾已经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繁华往往来自对比,相比于当年的洛阳城来说,如今的洛阳自然不及当年繁华,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也不似当初那般士人遍地,反倒是贩夫走卒居多,但那股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还有对生活的热情却是当初繁华洛阳也未曾看到过的。
“主公?”衙署中,看着陈默走神,正在说话的李儒唤了一声。
“哦~”陈默应了一声,看向李儒笑道:“黑山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如今黑山一直在与袁绍斗,我们若是贸然出现,难免令黑山警惕,生出腹背受敌之感,那些已经暗中说服的将领暂且按兵不动,多收集些黑山的信息。”
陈默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心不在焉,也能清楚地记得你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这种本事,不服不行啊。
“主公,昔日为了避免与黑山军作战,许以上党粮税资助,如今我军已据有关中,也有足够实力守好上党,是否断去这一支出?”李儒询问道。
当年陈默为了维稳,加上当时陈默的目光在关中,不想与黑山贼交恶以至于被黑山贼无休止的袭扰,是以答应了张燕以上党粮税资助,来换与黑山贼之间的和平共处。
但如今时移世易,陈默雄踞关中,早已不是当初只有并州贫瘠之地的小诸侯,虽然攻打黑山军有些难,但守城还是容易的,没必要再拿上党粮税来资助黑山军。
就算断了,那黑山军难道还敢冒着同时得罪陈默和袁绍的威胁来跟陈默为敌?
“不必。”陈默想了想笑道:“虽说跟贼匪没什么信义可讲,但这黑山军若能收服,于我军而言更加有利,莫以小利而失一臂助。”
上党被黑山贼折腾了这么些年,人口本就不多,哪怕这些年在陈默的治理下恢复了些元气,但每年能提供的粮税于陈默而言当真不多,如今陈默的税赋主要是来自关中三辅之地,没必要因此而失信,而且黑山贼如今也能算得上一支臂助,就算不能收服,他日与袁绍开战,肯定用得上。
李儒点点头,也就是说,现在陈默这边对黑山军的态度还是以拉拢为主,想想也是,袁绍势大,依旧被黑山军扰的有些不胜其烦,而且黑山军本身藏于山中,很难自给自足,若没有足够的粮食,肯定得抢,陈默拿上党粮税交好黑山军,让他们不好对陈默出手,确实给陈默省了不少兵力,毕竟陈默与黑山贼接壤的地方可不比袁绍少。
“对了,那祢衡在宜阳上任已有月余,做的如何?”陈默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李儒笑问道。
“祢衡此人,确有才华,如今刚刚上任,要说政绩确实没有多少,但经过初期的忙乱之后,如今也渐渐摸清一些方式,目前来看,尚算不错。”李儒闻言笑道。
终究是饱读诗书,虽然没做过,但只要适应了以后,祢衡满腹才学就开始渐渐发挥效用了。
“多给他找些事做,宜阳县令若是做得好,就把他外放到安定当太守,反正哪里难治,便将他送到哪里,莫要让他来烦我。”陈默笑道。
“怕是很难。”李儒闻言古怪的看了陈默一眼道:“据儒所知,昨日祢衡已经上表,这两日应该便要回洛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