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官渡之战以后,张辽已经开始有了名声,毕竟颍川、汝南都是张辽所破,可以说,张辽出兵颍川,是彻底奠定了曹操与陈默这场战斗的胜负,看似好像没立下什么大功,但仔细算起来的话,张辽立下的功劳其实不小。
刘备看着陈宫,笑道:“公台有言,不妨直言。”
“宫只是担心,三将军非是那张辽对手。”陈宫叹了口气道。
本来吗,荆州军的战力与关中将士相比,本身就有所不如,更何况如今刘备初掌荆州,此番出兵,其实是有些勉强的,加上张飞对敌的态度,陈宫很担心张飞会坏事儿。
刘备闻言皱了皱眉,张飞确实有些不把关中将士放在眼中的感觉,这自信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如今陈宫既然提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担心南阳之战再生波折。
“叔至!”想了想,刘备看向帐外喊道。
“末将在!”陈登大步进来,对着刘备和陈宫拱手一礼道。
“你带领本部兵马去策应翼德,翼德与那张辽交手,若胜自不必多管,但若败了,叔至及时从旁相助。”刘备沉声道。
陈到乃刘备麾下大将,跟随刘备时间不短,论能力的话,丝毫不在关张之下,最重要的是陈登性格坚韧且沉稳,遇大事而不乱,如今刘备走不开,派陈到在张飞身边,刘备也放心一些。
“喏!”陈到插手一礼,躬身告退。
“公台,依你看,若那崔权未能成功,我等要攻破宛城需得几日?”安排陈到离开之后,刘备看向陈宫道。
“主公,宛城虽非都城,但亦是坚城,若无奇谋,以我军如今兵力,想要攻克宛城,非三月之日不可下。”陈宫苦笑道。
曹操凭什么在兵败溃逃,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以一座睢阳城挡住陈默?因为睢阳城是坚城,这种城池,若用正常打法,守上一年半载都毫不奇怪,也是陈默从战场之外找到破局之策,才迫的曹操不得不放弃睢阳。
如今宛城虽然不如睢阳城坚固,但崔耿的局面比曹操可好太多了,不但兵力充足,而且外援随时可至,这种情况下,想以正常方式攻破宛城可不容易,一般来说,得有十倍兵力,但现在他们的围城兵力恐怕远远不够这个数量,所以只能以奇谋胜。
就凭那崔权?
刘备闻言有些头疼,陈宫此计能成么?
“主公放心,有那崔权在,三五日便会有了结果,只是张辽一定得挡住!”陈宫看着刘备认真道。
南阳对刘备来说太重要了,只要拿下南阳,就有跟陈默纵深的余地,也有足够阻挡陈默的资本,否则他们凭什么与陈默争?
刘备此时,也只能选择相信陈宫了。
当下只得点头与陈宫笑道:“如此便好。”
……
与此同时,宛城内,一件不起眼的事情并未惊动崔耿,但对宛城影响却颇大。
崔权带着几名家族子弟想要去往军营查探,却被守营将士拦住:“军营重地,外人不得入内!”
崔权也不明白陈宫为何让他帮崔耿夺权,如果能够帮崔耿夺权的话,怎么说,崔耿也不能不用自家人吧?到时候,何须再投靠那刘备?
想着这些,崔权原本是想来军营中帮崔耿拉拢几名认识的将领,却被一个小小的守营队率给拦住,这让崔权很难堪,阴沉着脸看着那人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队率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崔权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冷然道:“吾乃崔氏族长,这宛城守将崔耿的叔父,便是崔耿见了我,都要恭敬地喊我一声叔父,你敢拦我?”
原本是想来帮崔耿拉拢人的,谁知道连人都没见到,就被几个看门的小兵给拦住了,这让崔权感觉受到了挑衅。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无论是谁,擅闯军营者,死!”队率冷然道。
“你……”崔权被堵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好,我不与你计较,你去通知那黄漓将军,便说我有事找他!”
队率看了崔权一眼,安排一名部下前去通知黄漓。
崔权冷眼看着他,也不说话,不多时,一名中年将领从营中出来,看到崔权,有些意外,抱了抱拳道:“原来是淆年兄。”
黄漓,字伯庚,算是荆州黄氏旁支,吕布归顺朝廷之后,加入张辽麾下,昔日与崔氏算是邻居,也有些交情,但要说多深倒是不至于,毕竟崔权的行事作风,黄漓不是太看得上,结交崔权,最重要的还是崔权背后的崔耿。
“伯庚,你这麾下士卒太过无礼!”崔权指了指那队率,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军中自有军规,这位兄弟也是按规矩办事,得罪之处,还望淆年兄莫要怪罪。”黄漓笑了笑,将这事情一言揭过:“淆年兄此时来找我,可是有何事情?”
“确实有要事相商。”崔权看了看四周道。
“淆年兄随我来。”黄漓会意,带着崔权来到一处僻静之处,询问道:“究竟有何要事?”
“淆年兄,我那侄儿如今为宛城主将,但宛城兵马,却都听那朱升号令,这并非好事。”崔权直言道。
“这话从何说起?”黄漓皱了皱眉,看着崔权道:“崔将军有军务向来是与我等相商,朱将军对崔将军,也颇为敬重,并无不妥之处?”
心中却是已经明白了崔权此来的意图,心中有些发沉,不知道崔权所言,是否是崔耿的意思。
“伯庚兄,这大战在即,伯伦若不能调度所有人,这主将当的有何意义?若真的事事相商,到了危机关头,大家意见相左又该如何?我那侄儿虽然不及你和朱升年长,但却是追随大将军南征北战,若论这沙场经验,这军中恐怕无人比其更有资格执掌大军!”
“淆年兄。”黄漓皱眉看着崔权,想了想道:“但昨日崔将军也已经说过,他只管调度,我等继续领兵,不会夺任何人兵权!”
“伯庚兄也是入过仕的,昨日为了稳定军心,自当如此,但如今军心已然稳固,也该将军权收归手中,这官场之上,不都是如此么?”崔权摇头笑道。
黄漓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有些腻味,这打仗不见有多大本事,弯弯绕绕的倒是懂不少,没来由的泛起一阵恶心。
崔权见他不说话,继续劝道:“伯庚,我那侄儿可是大将军身边亲信,只要能助他打赢此战,日后加官进爵自不必说,伯庚兄这已是过了不惑之年,难道不想再进一步?”
“此事我且想想。”黄漓沉默了片刻,叹息道。
“大战在即,伯庚兄可莫要让我那侄儿久等。”崔权沉声道。
“嗯,在下先告辞了。”黄漓敷衍的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崔权目送黄漓离开,也带着人准备离开,路过军营大门时,看到那守营的队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带着人大步离去。
“头儿,这人身份不低,会不会惹麻烦?”一名将士皱眉来到队率身边,低声道。
队率看着崔权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黄漓回去的方向,想了想道:“你们且守在这里,我去见将军!”
他所说的将军,不是崔耿,而是朱升,这事儿有些怪。
崔权自认为说服黄漓之后,又带着人前去说服另外几名能搭得上关系的将领,南阳虽是归属于陈默,但一直是用张辽为守将,这南阳的兵马、将领,多半还是张辽提拔起来的,可算是自成一系,对于崔耿掌权,本就有些微词,只是崔耿昨日化解了这番矛盾,这才平息,如今崔权这般不断说服众将,有的也考虑过崔权的话,但更多的还是站在朱升这边,一天的时间里,朱升这里收到好几人告密,崔耿在秘密收揽人心。
“将军,这崔耿是什么意思!?”朱升的帐中,几名南阳将领聚集起来,皱眉看着朱升道:“这仗还没开始打呢,怎的就要夺权?”
另一人皱眉道:“崔耿此人,表里不一,今日敢夺将军之权,明日谁知道会不会让人替换我等?”
又有一人接口道:“一个败军之将,也不知他何来这自信?”
朱升摆了摆手道:“诸位别说了,我等都是为朝廷做事,况且崔将军也确实是如今军中最高将领,张将军未归来前,我等本就该听命于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要军权,昨日直接与我等说便是,我等还会造反不成?用的着以这等手段来夺权?”一将开口骂道:“小人。”
朱升对于这等做法,也有些反胃,但为大局着想,还是先忍忍吧,对着众人道:“都散去吧,做各自该做之事,张将军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等听命于张将军便是,不必理他。”
“喏!”众将闻言,也只能答应一声,闷闷不乐的各自离去。
次日一早,刘备开始攻城,以他的兵力,自然不可能合围,选择了两段相对易攻取的城墙展开了攻势,同时派遣兵力袭扰其他城墙,分散敌军兵力。
崔耿也迅速上城,开始指挥作战,只是让崔耿意外的是,这南阳军用起来颇不顺手,甚至隐隐有抗拒之意,明明荆州军的攻势并不算凶猛,但却频频出现险情,整整一日,崔耿东奔西走,安排各方防御,但很多时候,他前脚刚走,后脚这边就又出现了危机,一天奔波,下来,虽然城墙没有被攻破,但崔耿却累了个半死。
这些人阳奉阴违,当真可恶!
到了此时,崔耿哪还不知道,这些南阳将领故意给自己难堪,这让他心中不快,都已经说了自己不会夺权,怎的还是如此?
“伯伦,我早说过,这些人靠不住!”崔权看着崔耿,一脸遗憾的道:“不如先夺权,这军中有几人乃我相熟之人,只要伯伦点头,我等可以立刻将那朱升拿下。”
“不可!”崔耿皱眉道:“此等时候,怎能自乱阵脚?”
说完也不再理会崔权,让人请朱升等人前来大厅议事。
第三百八十四章 暴露
“崔将军找我有何事?”夜,朱升和黄漓等人被崔耿招来大厅议事。
“何事?”崔耿示意众人坐下,摇头叹道:“你我也并非新兵,朱将军,你若对我有何不满,大可直说,这般拿宛城安危来与我作对,也太过了吧。”
朱升狠狠地瞪了几名将领一眼,他自然知道崔耿说的是什么,他可没这么打算过,复又看向崔耿道:“此事我自会与众人说,不过叶卿崔将军莫要再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否则,这军心便是我也压不住!”
“何意?”崔耿闻言,皱起了眉头。
朱升身旁,一员将领冷笑道:“崔将军,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崔某虽非什么英雄豪杰,但自问所做所行,问心无愧!”崔耿冷然道。
“是吗?那你叫那崔权四处游说我等加入你麾下又是何意?”那将领不顾朱升阻拦,冷然道。
“阿叔?”崔耿闻言眉头一皱,扭头看向身边的崔权。
“这……”崔权见状,面色一变,干笑道:“我以为……伯伦是这个意思。”
崔耿皱眉看着崔权,沉默片刻后,扭头看向朱升道:“朱将军,此乃我崔家家事,可否让我来处理,另外既然出了此事,崔某也无颜继续执掌宛城将印,便由将军暂代守城,一切以大局为重,至于此事,崔某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如何?”
说着,崔耿直接交出自己的将印,看着朱升道:“如今荆州军兵临城下,我等此时若是内讧,必叫亲者痛、仇者快,宛城不容有失!”
朱升怔了怔,看着崔耿递来的将印,倒是没想到崔耿如此痛快的便让出了权利,一时间有些迟疑,看着崔耿道:“将军不必如此……”
“我若不交出将印,众将终究心有芥蒂,而且此事说到底,与在下也脱不开干系,于公于私,某都不适合继续接掌将印。”崔耿摇了摇头,将将印送到朱升手中,肃容道:“此事因我而起,也该自我而终,请将军暂代我掌管此印,我将查清此事,必给诸位一个交代,在此之前,只请诸位能够尽弃前嫌,守住这宛城,刘备新得荆州,荆州军军心未附,根基未稳,只要能守住几日,待文远将军归来,刘备只能退兵。”
朱升看着崔耿,良久,方才默默地点头道:“也好,末将便暂替将军接掌军务,定保宛城不失!”
崔耿点点头,看向其余众将,深深一礼道:“此事,皆因我而起,如今,崔某放弃将印,也希望诸位能够尽弃前嫌,以御敌为要!”
崔耿这番作为,已经让众将对此前之事生出的怨气消散了不少,如今见崔耿向他们行礼,纷纷对着崔耿抱拳之后,方才在朱升的带领下各自离去。
“耿金!”众将离开后,崔耿没有理会面色阴晴不定的崔权,而是对着门外喊道。
“末将在!”一名亲卫将领进来,此人乃是当时育阳突围之后,跟随崔耿一路逃回的四大亲卫之一,因为能力不错,暂被崔耿提拔为亲卫将领。
“你去……”崔耿将他招到身边,耳语一番之后,看着他道:“要快!”
“喏!”耿金看了崔权一眼,转身离去。
“贤侄,你这般看着我作甚?”耿金离开后,大厅里只剩崔耿与崔权叔侄二人,崔耿也不说话,只是跪坐在席子上,皱眉看着崔权,看的崔权心里发毛,讪笑着询问道。
“此事是何人教你?”崔耿没有再以阿叔相称,只是看着他淡淡的询问道。
“什么何人教我?”崔权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
“如今想来,有很多事解释不通。”崔耿不急不缓的以食指敲击着桌面,抬头看着崔权道:“你早在育阳战乱之前,便离开了育阳,我突围至南就聚时,你却比我还晚到?育阳战乱的消息就是再快,你也不该那个时候就赶到,除非你本身就在附近,还有从南就聚带来的那些壮丁,说是壮丁,但一个个训练有素,哪怕这地方经常有匪患,但军人和寻常乡勇是有区别的。”
这也是崔耿生疑的地方,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壮丁,他从和崔权汇合后,心中就已经生疑,只是有些事情,不想去细想,他更愿意相信崔氏真的愿意帮自己。
“还有!”见崔权想要辩驳什么,摆了摆手道:“南就聚之前,荆州军一直追着我等不放,但过了南就聚之后,却很少再见到荆州军的追兵,阿叔啊,我可以相信刘备不怕我回宛城,但你入城以来这些作为……”
“我在帮你!”崔权忍不住不忿道。
“今日城池差点就破了,这就是你帮我?”崔耿看着崔权叹息一声道:“你可知道,主公最恨的,就是私通外敌之人,洛阳御史中丞等人勾结曹军意图攻破洛阳,最终洛阳数百家族一夜间无一活口,若我今日折损于此,我相信,我两个儿子这一生衣食无忧,而且将来只要不是太差,就能步入仕途,但崔氏一族,若是让主公得知尔等通敌之事,你可知道下场?刘备虽得荆州,但根基不稳,你将南阳献于此人,我不知道刘备会许你以何好处,但我敢保证,崔氏一族,下场绝不会太好,便是主公念我情面,不会追究全族,但阿叔,你一门,恐怕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崔权这些人,借着他的名头,吃拿卡要在行,但帮自己夺权这种事情,没有自己的授意,崔权可想不出来,更做不出来,如今崔权既然做了,那恐怕背后定有人在撺掇。
这人是谁?若是刘备还好,若是宛城之中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一切,那才是坏事,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内部有人捣乱,这也是崔耿如此干脆的交出兵权的原因,宛城不能失,更不能失在自己手中,否则就算战死,他都没有颜面去见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