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似是有温度,从上到下晃了一圈,又落到她垂在膝上的手部,抬起给她们照了照,车帘被打下来。
“过。”
一声令下,车马重新启动,通过了最后一道关卡。
孟昕松了口气,徐清茹对着她笑,“你皮肤真的好,灯光一打上去就像牛乳那么滑,那个女人偷偷点头你没瞧见。”
前头推下来的那个女孩,因为肤色黑了些,手背还有做工的伤痕,才被筛查出去。
能得到同行担保的,肯定不会是太低贱的身份,但若是长相皮肤都上不了及格线,根本连入贵人眼的机会都不会给。
“所以不用在你的身份,若是换套更好些的衣服,说你是贵族我都信呢。”徐清茹摸摸孟昕脸蛋,夸得真心。
孟昕笑笑,也伸手摸摸。
上一世经常受欺负,身上大小伤口一道摞着一道,夜晚睡下时摸着硌手,心里也一直存着疙瘩。
有了修复能力,有一点破损都会习惯性处理,表皮细微伤口都很少见,时间久了肌肤变得柔嫩弹手,想遮掩抹灰都有些挂不住。
她从未想过借助容貌获取什么帮助,不过今天这道关卡,还真多亏了这张皮相。
“你看,那是贵族的车。”
徐清茹喊孟昕去看,其他马车上的女孩也都偷掀了窗帘顺着缝隙往外瞧,一时间前前后后都唧喳一片,显然是在讨论那些华贵铁车上下来的是哪位有名望贵族先生。
所有过了关卡的马车,暂时都在地下驻车场等候通知,等到贵族入场才允许入内。
贵族进入的通道和和平民入口不同,她们下来的过道还有乱七八糟的货车通行,贵族入口却是只允许身份合乎规格的真正的体面人进入。
“你看,那是冯家的车,那是聂家的。”
徐清茹虽然也只参加过两三次舞会,但眼力却是一等一的好,每进一辆华贵铁车,她都能从车身上的某些装饰纹样或者家族标识上认出来人身份。
“聂家?”
刚刚介绍了几好位孟昕都没表现出太多兴趣,提到聂家才有此一问,徐清茹立马来了精神。
“对,聂家。你看车上下来的那位夫人,漂亮吧!那就是聂大先生的妻子,是整个上城最有身份最体面的夫人了!”
两边通道隔得实在有些远,车还能看得清楚,从上面下来的人长什么模样,靠地道周边悬着的壁灯实在很难看清。
不过这位夫人被侍者托着手款款登上阶梯,身姿婉约妖娆,确实比其他几位同时被迎接的夫人看起来更出众些。
漂亮不漂亮不知道,她身上这件衣服,孟昕倒是眼熟。
是那位二夫人没错了。
◎42.第 42 章
冯家在整个上城的名望, 只比聂家稍弱,不过这个弱只弱在血脉,财力却是不相伯仲。
比起聂家拥有的多地矿脉和皇家坑场, 冯家的手伸得更远, 矿产林地湖泊出产等等,据说有几个上明面的黑坑场也掺过一脚, 只论手中掌握资源真是强压他人一头。
有利益就有争端, 凡是能叫出得声名的贵族, 彼此之间多少有些不对付。
但在舞会这种场合, 谁都不会把那些俗事摆出来, 所有人都满带着笑容, 展现出自己最迷人的风貌,和旁人亲热得仿若一家。
聂家二夫人穿着华贵黑裙款款登上阶梯, 同样一身亮钻衣袍的冯夫人出来迎。
两人站在台上亲热寒暄,后面上来的夫人们连近前都不敢, 隔着几级台阶陪笑。
“母亲若是能来就好了,她最爱这种场合。听说年轻时, 也进过舞会……”徐清茹看见太太们花团锦簇站在台阶大灯下, 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耀成一片, 满眼羡慕。
孟昕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那些太太站位阶层分明,隔这么远都能听出奉承假笑,实在辛苦。
不过每个人生长环境不同,在徐清茹眼中这就是能望得到最好的生活,她自然不会去唱什么反调。
“还有多久能进去?”孟昕问。
“快了吧。”
徐清茹可惜道:“要是早点出门就好了,我们的马车会排在前面一点。”
她们算来得早的了,前面不过排着十几辆马车, 后面长长一条才叫可怕,有许多女孩不顾矜持探出身子,都想把前头热闹场面看得清楚些。
二夫人进去,孟昕觉得后头没什么好瞧的靠回椅背,徐清茹却更兴奋了,前后马车中传出的议论声也更大。
“少爷们来了!”
徐清茹忍不住摇晃孟昕,“你快看呀。”
刚刚还只是把窗帘打开条小缝,现在个个车窗大开,从后面望过去前头马车两侧全是脑袋。
徐清茹也要往外够,孟昕又把人拉回来,“根本看不见。”
“我看得见!我要看看聂家的墨少爷,听说长得特别像二夫人,顶顶好看!”徐清茹实在矜持不下来,兴奋得一蹦一蹦地。
上两次去的都是小型舞会,有名望的贵族只来了两三位,还都是年纪大的老头子。
像今天这样齐的宾客,怕只有照光节那几日盛宴才有。
以徐清茹的身份,哪里能收到照光节宴会邀请,想近距离看看年龄相仿的贵少爷们,只有今天。
前后车的女孩子都是这样想的,这片面积极大的驻车场仿若天然的扩音器,将这些喧哗一阵阵扩散出去。
排在长长队尾后部的一部铁车熄着灯,窗帘紧闭,和前后几辆坐满了兴奋男女的铁车格格不入。
“吵。”
后座男人捏着眉心,一手搭在身侧银箱上,烦躁靠向椅背。
“若是跟在二夫人车后,这会儿已经进去了。”副驾赵伯也觉得吵,不好直接抱怨,就跟了这么句牢骚。
“城少爷,要不要亮灯?”司机询问。
“就这样慢慢跟。前头都让了太显眼,不好。”
赵伯知道聂城想法,替他做了决定,聂城不置可否,手指在一旁药箱轻点,又将其推开。
“箱子,今天不带了。”他说。
“那怎么能行。”
聂城松松制服领口,“今天药够了。”
车窗帘布轻薄,壁上挂灯暖黄光线透进,落在半敞领口内修长脖颈上,衬着他低沉声线暧昧莫名。
赵伯眼光跟那些常受他清朗面容迷惑的少女们不同,他只看得到颈下隐约透出的针痕,一老脸皱起很是心疼,“针剂少用,量大不是好事。”
“总不能在舞会上晕倒,又落了聂家颜面。二夫人今日不是在吗?”
“所以带着药箱,不舒服再补。”
“病秧子。”
聂城微微一笑,将那些人在背后暗骂的词吐了出来,惹得赵伯眉头倒立。
“谁敢这么说,不削了他舌头。”
话说出口才知道错了,见聂城面色冷下来,赵伯赶紧打圆场,“这种事您自然是不会做的,墨少爷跋扈,背后骂他的更多!”
这话说得也不甚巧妙,等于直接认了有不少人暗地里嚼聂城舌根。
“我是不能,不是不想。”
聂城闭上眼,“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力量,都叫他们撬了。我还是病着好,起码什么都有聂大顾着,他们也不敢随便向我下手。”
说来自己也觉得有理,他拍拍箱子,“那还是带上吧,专找个人捧着,都瞧得见。”
车队慢慢往前挪,等到了后面这批车时,门前迎的人也换了一拨。
有身份的人早已进了舞场,被挤到后头的这些人虽也照规矩来,但总归少了份慎重。
“请出示邀请函。”
这辆没亮灯的铁车不是什么高档货,把手上还有些微锈迹,查验邀请函的人都懒得弯身去接,直接敲敲车窗示意递出。
后窗轻启,修长手指夹着烫金邀请函送出,车内黑洞洞地,看不清面孔。
虽然邀请函上烫了金,但身份这种东西并不代表财力,顶着高贵头衔的落魄贵族在北街用脚捞,哪有精神个个都点头哈腰去敬着。
“打下来点,露脸。”
接来看也不看,查验者继续敲窗。
无视于他的催促,车窗就这样丝滑地闭合了。
查验者愣住,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
这可是后排车,再继续走几辆车整个车队就没了,能轮到这个排位的,给他摆什么谱?!
“这辆车不合规矩,不开车窗,不明身份……”
一嗓子还未吼完,来不及提醒关卡不许升杆,铁车车头灯骤然亮起,光线刺得前方一片人睁不开眼睛。
一对奢华玻璃灯罩上,有浅浅聂字光影透出,落在地上。
被灯光扫到的人纷纷退让,生怕踩到那光影中的字,犯大不敬之罪。
这对亮瞎人眼的玻璃车灯,能换十辆这种普通铁车都不止,更不提上头那个尊贵无比的皇族姓氏了。
没谁理会那声像被扼住脖颈野鸭般的呼喊,关卡直接升杆,一排兵士背枪列队,躬身相迎。
这是排在最前头,皇室贵族的待遇。
谁能想到车队后面稀稀拉拉几辆车,竟又来了这样一位身份贵重的人物。
这边动静,惹得对面通道马车里已看累靠下的女孩们又纷纷振作起来,探头瞪眼去望。
徐清茹已经没那个力气了,学孟昕一样靠在车背上,怏怏盼着不管是哪位赶紧过关,好让她们从马车出来进舞会呆着。
这位皇室贵族明显是个省事的,不像前面那些人磨磨唧唧,门前迎客的主家早已收工进场,宽广台阶上独他一人缓步前行,门前大灯将身影拉得极长。
孟昕透过窗帘扫了一眼,只看出是个年轻男子,身材高大笔挺,穿一身暗蓝金扣制服。
身后跟了两位仆从,一位手中托了个箱子,银亮亮的,很扎眼。
孟昕坐正,仔细盯了一下,慢慢打下窗帘。
接下来查验的人换了一波,刚刚那个不长眼的,直接被捂着嘴拖下去了,想来下场不会太好。
一堆破车里出了个皇室贵族,后面几辆车破天荒受到了超常规的礼遇,于是时间又被拉长。
等马车晃晃悠悠启动,开始排队放平民小姐入场时,徐清茹跟孟昕两人已经头靠头迷糊上了,车夫敲门才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