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昕整个人都向前扑倒, 一头栽进黑虎滑软的皮毛中。
接着背心又被赵胜隔着熊皮一掌按住, “坐稳, 先别起。”
孟昕颤着双手撑起头时,仰面一阵强风袭来,又把她吹得靠紧身后皮毛。
面前一片风光,黑虎展开肋翼,在林梢上滑翔。
哇哦!
过山车。
属于贵族的林地极少,像范原重这样愿意接手这种有异兽出没,寻常人不肯踏入的属地百中无一。
所以黑虎身下一片片幽深丛林,大多人迹罕至。
偶尔稀疏一点的地貌, 大概就和范原重属地的那个小山头一样,有被探寻到并开采过的矿脉。
据赵胜介绍,林地下多是铁矿,战争时就地提纯打造冷兵器,死伤兵士落下的断刀残剑也方便拾回重新融炼,所以才留下这么多废弃的矿坑。
黑虎飞行速度极快,不到十几分钟就抵达了赵胜他们所说的村庄。
这个村庄坐落一片矮崖之上,因为天生地貌优势,据说能抵御异兽袭击。
孟昕踏上地面,看到稀稀拉拉一片茅草房,许多连窗户门扇都没有,一眼望去屋里陈设都能看得清。
无一例外,通通都没有床铺。
屋里摆的多是生伙做饭的炊具,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兵器和工具。
“皇室草场不是提供住所吗?为什么住在这里?”
孟昕下了黑虎,提出心中疑问。
那次借住,赵胜一家说过自己是看守皇室草场的农工,因为轮值在那间屋子暂住。
所谓轮值,孟昕理解的是顺着农工草场一路向前巡守,隔上一段路就能看到的这种木屋,就是他们巡守时的暂住的居所。
赵胜摆摆手,“做这种工,谁管你住哪儿?每年收成的时候才拎出去清清人数,要是清人的时候没赶上过去,最多一月就会除名。生死都不管还管住呢?”
“没有回去,就当是死在异兽嘴里或者变做异鬼,没人劳师动众来找。”
“在这林子里住习惯了,知道什么时候什么野兽爱去草场祸害草鼠,所以在那段时间集中捕杀一阵就行了。而且住在这里,养兽方便。”
阿强跟赵胜轮流解释,孟昕连连点头。
“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哪里懂。”
“不是要抓异兽吗?想知道什么季节哪种异兽出入得多,只管问我。”赵胜看一眼孟昕带的土猫,“你捕两只好的,进城也能卖个好价。”
“这个是我的兽宠,丑是丑点但挺乖的。”孟昕笑笑。
“父亲!”
一间空屋里突然冒出个小脑袋,阿花从窗户里看到赵胜,确定外头没有危险,笑着冲出来。
扑进赵胜怀里,阿花这才看见一旁被黑虎挡住的孟昕。
“啊!姐姐!”她抬手去指。
“先下去吧。”
天色也不早了,赵胜冲范原重招招手,抱着阿花往屋里走。
和孟昕猜测的一样,外面的屋子不过是掩盖地洞用的,这些人都住地底。
“崖下就是矿洞,里头石头能炼的全掏出来用了,随便钻几条地道进去,住人最合适。”赵胜一边引孟昕进洞,一边解释。
这个山崖并不算高,距离地面也就几十米距离,能挡异兽主要是没什么正经上来的道路。
外边是风化的硬石不好落脚,下面树木稀疏想借力都没办法。
从这里做出入口,最安全不过。
“下面也有一条路往外头去,但要是外头有异兽出没,路就得暂时封住。不然被它们找到了,堵在洞口一守半年,那可麻烦了。”
平时外出巡逻就骑黑虎,要带人的话多来回几趟也行,赵胜说下面外出的矿洞口已经封了有一年以上。
顺着他们开凿的阶梯慢慢下行,赵胜大概把这边的居住情况也说明了,等踏到黑暗矿洞底下的碎渣地上,他按亮电筒。
“让贵族小姐来这种地方,真不合适。”
他似是想到上回让孟昕在木屋下的地穴委屈一月,表情更是抱歉。
“什么贵族?我不也是贵族,来这儿住少了?别觉得她是什么娇小姐,敬着供着的,平常对待就行。”范原重看不惯他这副样子,扬声说道。
“但这地下,总归不是什么正经居所。别说小姐,就是普通平民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阿强摇头,“那也说不好,再过几年鉴钟力量没了,说不定皇族也得往这黑洞洞里钻。为了活命,还讲什么排场,谁说一定要住上面才体面?”
“毒雾到底是哪里来的?没有鉴钟力量压制,会从外围越来越向里靠吗?白日也会有?”孟昕问。
“其实这片土地,本就是毒瘴之地。当初建立上城的那位先行者,应当是靠鉴钟的力量才维持住了上城一片净土。只是几百年过去,力量一直在缓慢减退,慢慢夜里有了,白日地面不能行走的那一天也会来的。”
这话是范原重答的,赵胜他们已经走到前头,只剩孟昕拉着阿花跟腿脚不好的范原重在后头跟。
既然他愿意说说这些事,孟昕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听说吸入毒雾,就会发生异变?”
“是。异兽生长在这片土地之上,早习惯了这种瘴气,对它们来说没什么侵害。不过常年在污泥中行走,遇到干净的地方还是喜欢靠近。所以自有了上城净土,它们便发动了占据的冲锋,不过兽哪里强得过人,人有脑子,还能结集握有兵器的军队,它们得逞不了。”
“那恶鬼呢?”
“吸入毒雾的人就是恶鬼,被常年吸收毒雾的异兽咬伤,能扛住活下来的,也是恶鬼。”
范原重捂了捂胳膊,“我只有一针抗毒的药,存了快十年了。平时随身带着,总想着哪天可能会用上,结果就应在了这只狼熊身上。”
“还有这种针剂?那要是人人都备上一只……”孟昕好奇。
“笑话。能出城直面异兽的人,谁有这份财力?有财力配备针剂的人,只需要靠人拼命就行了,他也用不上这个。”
等进一处宽敞的地下洞穴,便陆续有人声传来。
“不过我这支针剂保存并不得当,按道理该在低温中保存,效力最佳。而且放了近十年,居然能护住我这身子,实在是难得。”范原重说起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老天看我命不该绝,强把我拉回来吧。”
想到属地矿洞中的那个秘密,范原重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前方,“到了。”
中间是极开阔的一片活动地,许多人围坐在中间,手上都端着份饭食在用。
因为是休闲时间,大家都聊着闲话,赵胜走到大锅前比划了两下,分饭的人看看后头,拿出几只碗开始盛茎块粥。
范原重想来是时隔好久才进到这里,相熟的人见到,都笑着招呼。
看到他身后跟着个陌生女孩,眼中满是讶异。
“这位是?”
“我孙女。”
范原重又是一番解释,和给赵胜他们说的一样。
毕竟这些人都知道他膝下无人,凭空出现个孙女,肯定好奇。
“收养一个也好,至少你那片荒地有人继承。”有人笑说。
范原重哼哼几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孟昕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跟范原重的关系也就是普通,继承这种话他听了肯定耳朵疼。
“姐姐,你吃点东西。”
阿花拉孟昕坐到自家地洞前,去大锅那里捧了给她的饭食回来,“今天有茎块粥吃,味道很好的。”
她想想又说:“姐姐,你带了饼吗?”
孟昕笑起来,侧身从包包里神奇地摸了张上回阿花吃过的饼,“有的。”
阿花高兴得快跳起来,不过很快又警觉看向四周,把笑声捂住。
“拿着,你自己吃。”孟昕小声说。
“姐姐你真好!”
阿花喜滋滋地接了饼,想想掰了一小半放在孟昕碗边,“这个姐姐就粥吃。剩下的我吃一点,哥哥吃一点还有母亲父亲也要吃一点。”
自说自话分派完,她只撕了一小块放在自己碗里,剩下的都拿回自家地洞藏起来。
中间是活动区,周边打有许多地洞,还有几条不知道通往哪个方向的幽深地道。
一个地洞就是一个家庭的居所,类似坑底区的宿舍,只是没有栅栏门。
孟昕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四下观察。
发现范原重跟赵胜他们已经吃完饭,坐在一块大石边在比划着聊些什么。
“我去那边看看。”
孟昕摸摸阿花脑袋,把没动的小半块饼给她,站起身说。
“那姐姐一会儿来我家住,我家大的,能睡下。”
“好。”
“工具不顺手,炼矿的煤也续不上。已经继续向下开采了,出产很少。我看这个废弃煤矿是彻底枯竭了,如果想继续干下去,得换个地方。”
“哪那么好换?多难得才找到一个还能开采的点。还是继续深挖吧,能找到一点是一点。”
被这群人吵得脑袋疼,范原重接过电筒看了看画在纸上的图,又用铅笔在空白处写画计算了一下。
他叹了一声,“怕是再往下,也挖不出来东西了。”
赵胜摇摇头,阿强也苦着脸,石桌边还有两个男人在讨论话题,个头极壮手也有茧,一看就是做重活的人。
孟昕在矿区经常见到这样的,手持矿机用多了,很容易在特定的位置磨出厚茧。
而且不光是手持矿机,看起来这两人还用了原始工具去挖掘,掌心有棍状物压出的痕迹。
范原重问:“前段时间炼出东西了吗?”
“有的。”
赵胜把脚边的箱子搬出来,很小心打开。
里面摆着好几只巴掌大的木制匣子,他取了一只打开,孟昕一眼就看出这里面装的是镜粉。